逛得差不多时,已是夕阳西下。
季闻野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里还捏着半串烤肉,神秘兮兮地凑到沈哲面前:“沈哲哥,我刚在那边小摊上听一位大婶说,镇子西头靠湿地那片儿,这个季节晚上有萤火虫!特别多!晚上咱去看看呗?”
沈哲点头:“是有这么回事。那片湿地生态保持得好,萤火虫是夏季一景。不过晚上黑,路不太好走,得带好手电筒,小心点。”
季闻野立刻欢呼起来。
顾砚章看向谢珩,眼神带着询问和期待。
谢珩微微颔首:“去看看吧,注意安全。”
夜幕低垂,小镇褪去了白日的喧闹,零星的灯火在巷弄深处亮起,勾勒出模糊的窗棂轮廓。河面上映着点点星光和远处的灯影,被偶尔划过的小船搅碎,又缓缓聚拢。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水汽,还有泥土和植物的清香。
在沈哲的带领下,一行人打着手电,沿着湿地的边缘小路往深处走。
远离了光污染,星星似乎格外明亮。脚下的泥土路越来越软,草叶拂过裤脚,带着露水的凉意。
起初只有一片深邃的寂静和零星的虫鸣,拐过一个小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湿地草滩展现在眼前。
然后,一点点的微光,如同落入水面的星辰碎屑,悄然亮起。数不清的绿色荧光在草丛间,水面上悠悠荡荡地飘起。三五成群,或独自闪烁,在浓重的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如梦似幻的光轨。
“哇……”不知是谁发出了轻轻的赞叹。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手电筒的光束被小心翼翼地压低,或者干脆关掉。
顾砚章看着眼前闪烁的光点,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小心点,地滑。”谢珩提醒他。
没过一会儿,就见顾砚章蹲在前头不知做些什么,又一脸神秘地跑回来。
“谢珩!”
顾砚章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兴奋,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走到谢珩面前,小心翼翼地带着点孩子气的炫耀,将合拢的手掌缓缓张开,移到谢珩眼前。
谢珩微微低头。
掌心中,两只小小的萤火虫正在惊疑不定地扇动着半透明的翅膀,腹部的微光一闪一闪,如同跳动的小小绿色心脏。微弱却神奇,点亮了两人之间的小小空间。
光晕柔和地涂抹在顾砚章微张的手指上,勾勒出他指节清晰的轮廓,跳跃的光点映亮了他扬起的脸庞。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颤动的阴影,挺直的鼻梁被勾勒出一道柔和的光边,饱满的下唇被光点轻轻触碰。
而最亮的,是那双眼睛,在黑暗的背景下,瞳孔清晰地映着手中小小的光点,以及近在咫尺的,谢珩自己模糊的轮廓。盛满了纯粹的欢喜和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投入两颗石子的清澈湖水,波光粼粼。
谢珩的目光落在那两点跳动的绿光和它映照的清澈眼眸上,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我抓到啦。”顾砚章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轻快的笑意,眼睛依旧弯弯地亮着。
“嗯,很亮。”谢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然而,乐极生悲。顾砚章太专注于和谢珩分享手中的荧光,没留意脚下,正想往前凑近一点让谢珩看得更清楚,脚尖突然绊到一截盘结在泥地上的草根,整个人瞬间失衡。
“小心!”谢珩反应极快,立刻伸手。
顾砚章几乎整个人都结结实实撞进了谢珩的怀里,鼻尖瞬间被那沉稳的气息填满,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谢珩手臂传递过来的力量感。
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他闷哼一声,手里的萤火虫也趁机溜走,一点绿光瞬间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他试着动了动脚,疼得直抽气。
“别动。”谢珩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扶着顾砚章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则蹲下身,动作自然地托起顾砚章那只受伤的脚踝,隔着薄薄的裤袜检查。
“扭到了。”
谢珩皱眉,借着路灯的光,能看到顾砚章的脚踝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抬头看向顾砚章:“试试看能不能走?”
顾砚章咬着牙,借着谢珩的搀扶勉强站起来,脚尖刚一用力,钻心的疼就让他腿一软,身体又往下坠。
谢珩眼疾手快地再次扶住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果断地在他面前转过身,微微屈膝:“来。”
“啊?”顾砚章愣住了,看着眼前宽阔的后背,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背你回去。这里离接待中心不远,但路不太好走。”谢珩回头,由于蹲下的姿势,微微仰视看着顾砚章,“你的脚不能再受力了。”
顾砚章看着谢珩被光影模糊的侧脸和挺直的脊背,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起来,脸颊也烫得厉害。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伏了上去,双手轻轻环住了谢珩的脖子。
谢珩的手稳稳地托住他的腿弯,轻松地将他背了起来。
身体骤然腾空,顾砚章低低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谢珩身上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背部肌肉随着步伐移动而绷紧又放松的起伏线条,充满了内敛的力量感。
尖锐的疼痛过后,顾砚章才后知后觉开始羞窘,自己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一时开心摔倒了,还要对方背着……他这样想着,忍不住低下头,脸颊隔着衣物贴到男人温热宽阔的后背,又猛地弹起。
谢珩动了动手臂,将身上的人又往上颠了颠:“别怕,不会再摔。”
“没怕。”顾砚章小声说,“就是、我挺重的……”
“不重。”谢珩摇摇头,顾砚章就感觉对方的头发丝晃动着,似乎轻轻扫过自己的脸颊,整个人好像都染上了谢珩的味道,“挺轻的,演员平时也要控制体重吗?”
“嗯……还好,看角色需要。如果是增肌或者减重类型的角色会辛苦点,普通角色保持健康就好。不过运动量还是得有,不然扛不住打戏和通告连轴转。”
谢珩唇角似乎有微弱的弧度,背着他稳稳当当地走在湿地的边缘小路上,避开那些盘结的草根。
“拍戏受伤多吗?”
“多多少少会有,扭伤擦伤家常便饭,严重点的骨折也有过……”
新的话题开启,两人一搭一搭聊着。
谢珩的步伐很稳,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上,没有丝毫摇晃。晚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顾砚章的下巴几乎要蹭到谢珩的肩头,那股令人心安的乌木沉香更加清晰,将脚踝的疼痛都驱散了几分。
他能听到谢珩平稳的呼吸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却响得震耳欲聋。
不远处,正举着稳定器拍摄水面灯影的季闻野,无意间将镜头扫过小径。看到视野中的画面,他呆了呆,手指下意识按下了拍摄键。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在摇曳的草影和模糊的光线下,谢珩微侧着头似乎在跟背上的人说话,而趴在他背上的顾砚章,脑袋仿佛就亲昵地靠在他的颈窝里。
回到下榻处,谢珩小心翼翼地把顾砚章背回房间,放到客厅的竹椅上,转身就去提来了一个备用的应急医药箱。他打开箱子,里面东西挺全,冰袋、毛巾、药油、弹性绷带……应有尽有。
“先冷敷一下。”谢珩拿出冰袋用毛巾包裹好。
“呃……我、我自己来就好……”顾砚章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尴尬和局促,他伸出手去接,想弯下腰,但刚一动,牵扯到脚踝就是一阵刺痛,姿势别扭得很,怎么也够不到,额头上又冒汗了。
谢珩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笨拙又吃力的动作,耐心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药油瓶子。
尝试了几次无果后,顾砚章放弃了,脸皮有点发烫。他抬起眼,飞快地瞟了一眼站在面前,表情没什么波澜但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谢珩。
他低垂眼帘,耳朵尖又悄悄红了,小声道:“……那个,要不……还是你帮忙吧?我够不着……”他把那个包裹好的冰袋递还给谢珩。
谢珩点点头:“忍着点凉。”他重新接过毛巾包裹的冰袋,蹲下身,一只手稳稳地托起顾砚章的右脚后跟放在自己膝盖上,另一只手就将冰袋稳稳地按压在了那处红肿上。
冰凉刺骨的触感瞬间透过毛巾传来,顾砚章猛地吸了一口气,脚趾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谢珩的手很稳,力道均匀,确保冰袋覆盖着伤处。
他低着头,神情专注,顾砚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头顶的发旋和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房间里只剩下了动作间些微的衣料摩擦声。那窘迫感在对方无比专业的动作下,似乎消减了一点,但心跳好像也没慢下来。
顾砚章找话:“你看起来很熟练?”
“以前有一段时间,喜欢到处跑,难免磕磕碰碰。”
顾砚章看得有些出神,又想起了季闻野跟自己说过的话。
难道堂堂谢董,真的有过什么叛逆的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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