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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归思

长安回到平河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农村的街道上渗着酷暑的热气,远处涝池边的青蛙“呱呱”地叫个不停。

长安放下包袱,没听母亲的呼喊,就跑到了谢安家,刚才隔着很远他就看到了谢安家闪着淡淡亮光的房子,明明和其他人家没什么不一样,可他在很远的地方都能一眼认出来。

长安走近时,发现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但大门没有关紧。长安从门缝里溜进去,溜到谢安屋子的窗户底下。

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看见谢安哥只穿着个灰色的小背心在床上翻来覆去,偶尔还发出几分叹息。

长安有心想逗逗谢安哥,他身子躲在下面,伸出手敲了敲谢安的窗子,之后悄悄探出头却看见谢安哥没什么反应,他又不死心地敲了几下,正欲再观察情况时,脖子后的衣服就被一双大手拎了起来。

谢安压低声音,附在长安耳畔,“你小子半夜不睡觉,又发什么疯。”

长安本来还存着逗弄的心思,可当谢安那熟悉而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想起在耳畔,那些想法就通通消失不见了,他的心、他的脑子都被全部的思念占据。

长安也不顾什么场景,扯着谢安的背心一角就重重咬在了谢安的唇上,一路上因胡思乱想产生的纷乱心思在谢安面前全部决堤成了委屈,他一边啃着谢安一边哭个不停。

谢安扯了几次都没把长安从自己身上弄下去,没办法只好把他带到自己的屋子里,轻声安慰,“告诉哥,你哭啥。”

长安摇摇头,打了一声嗝,“我也不知道。”

轻轻地一声嗝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那种因莫名情绪牵连出来的委屈与尴尬也被惊得消失无踪。

长安再次扑上去,重重地抱住谢安,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哥,长安好怕你会离开我。”

谢安没有长安这么细腻的心思,也不清楚长安离开了一趟怎么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只知道自己做保证准是没错的,“放心,哥一直都在。”

顾妈见长安这么久没回来就想去找,却被顾间劝了下来,“这小子肯定去找谢安了,他睡谢安家也没什么问题,明天自然会回来的。”之后就搂着自己老婆睡觉了。

长安那些惶恐而悲伤的情绪,在谢安一声声轻声细语地安慰中化成羞涩和思念。他啃着谢安的嘴巴,一遍又一遍说着自己有多么想他,有多么想见他,有多么离不开他。

长安离开的这一周,谢安心里也想了很多,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长安,这样对他好,对长安也好,可当这个自己思念已久的人儿哭着扑倒自己怀里时,那些所谓的理智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谢安也不明白自己这样一个沉闷而理智的人,为什么一见到长安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长安一声声的思念和诉说,让谢安感到甜蜜而揪心,他好想他和长安就一直这么好,不要长大,不要对面对外面的花花世界。

长安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就把自己那本印着张曼玉签名的书递给谢安,眼神中带着明显的骄傲和开心。

谢安好想他的长安永远这么单纯而热烈,不为世俗所恼,不为凡尘所忧。

二中离他们原来读的初中很近,出了初中的校门,沿着大路走三百多米,到十字路口再左转走二百米就到了。

分班之前,长安求了求自己的父亲,让他和谢安再次分到了一个班级。

曾经初中的很多同学都落榜了,倒是宋军和赵伟都进了二中,不过都在别的班级。赵伟依旧是个闲不住的主,隔三差五就约着长安出去玩,二中的门禁没有那么严,高一也不强制学生上晚自习,所以长安可以毫无顾忌地出去浪,不过谢安对这些事没有多大的兴趣,基本都推拒了。

到了高中以后就是一个月才放一次假了,一次放两天。一到放假前的半天,教室里的学生便都坐不住了,课任老师喊几遍也没用,其中就包括沉稳的谢安。

回去的路长安走过无数遍,“回龙岭”依旧顽强地矗立在那儿,虽然那个美丽的故事只是传说,但长安却固执地认为那个痴情的女子一定存在过,柳映湾的那颗大柳树柳叶涨得正茂,微风拂过,几片柳叶便落入湍急的漩涡中,眨眼就没影了。

爷爷顾一国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长安知道了这是阿尔兹海默症的前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年痴呆。长安便时时带着爷爷做一些训练,让他忘得没那么快。

顾一国做日记的习惯越来越勤,很多事情他都记在纸上,那布满皱纹的粗糙的大手在纸上颤颤巍巍地挪动,让长安一度想替他写,但都被顾一国拒绝了。

“爷爷要自己写,这样才记得住,小安去忙吧,不用一直盯着爷爷。”

高一的日子就这样平淡而急促地过着,长安还是像以往一样对谢安亲昵无比,不过在谢安屡次的警告下,他不再在大庭广众下拉谢安的手,也不再过分地缠着谢安。

知道后来谢安听到了一件本来和他们没多大关系的事,一中有两个男生“搞同性恋”被开除了,其中一个男生跳楼自杀了。

这件事是从隔壁班的人口中听来的,老师有心想压,却早已经大多数的学生知道了。

本来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却让一向冷静的谢安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这是血淋淋的教训和前车之鉴,他不能让长安也走上这条路。

之后长安就发现谢安哥对自己疏远了,这不是件很难发现的事,因为它表现在方方面面-以前晚上谢安在洗漱的时候都会帮长安接好水,挤好牙膏,现在确实盯着长安自己做;以前长安撒娇几句,谢安就会柔声细语地哄他,现在则是官方而严肃地告诉他要像个大人,不要整天对别人撒娇;以前长安在私底下还可以牵谢安哥的手,甚至偷偷吻他的唇,现在这些都被谢安明令禁止了......诸如此类的细节,长安数都数不清楚,他在想时不时谢安哥厌弃他了,不过谢安一直不做解释,让长安误会了也好,索性两人彻底断了,对他和长安都好。长安私底下又是撒娇又是祈求,谢安都没做回应,这样长安难过不已,难道谢安哥喜欢上别人了吗?

谢安不忍注释长安那充满悲伤的水汪汪的眸子,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会心软,可那道炙热而哀怨的目光是谢安怎么也忽视不了的,它在上课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印在自己身上。而这最直观的影响就是长安的期中成绩掉出了年级前十名,这在长安身上是绝无仅有的事,长安考上二中时,他初中的成绩就被老师们研究了个遍,还感慨说不定二中三年后也可以出个清华北大的学生了。只是长安第一次的大考成绩就让这些老师失望了,一些老师在办公室阴阳怪气。

班主任小刘老师听不下去,默默拿上书本走出了办公室。长安最近的状态很差,经常有任课老师反映到他这儿,不过长安不仅听话成绩又好,小刘老师才没有过分管他,没想到如今因为自己的失职造成如此重大的“过错”,小刘老师懊悔不已,之后就把长安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长安依旧是那副恹恹的样子,对小刘老师说的话也没有多伤心,小刘老师见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气的拍了拍桌子,“顾长安同学,期末考试你要是考不到第一,看老师怎么收拾你。”

长安只是淡淡应了声“哦”,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冷静下来的小刘老师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忽视了学生的心理状态,才导致这个优秀的学生成绩下滑得如此之快。

长安成绩的下降影响的不仅是老师们的态度,还有谢安的心。谢安本意是离长安远一点,不想他受到伤害,却没有想到这对长安影响这么大。

下课后,教室里的同学都出去吃饭了,长安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谢安走过去,却不知如何开口,“长安,你别这样,你成绩不止这样的。”

长安没有回头,冷声道:“这关你何事,你不是都不打算理我了吗?”

长安的语气很冷,谢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间表情有些受伤。

谢安蹲下去,从底下仰视着长安,柔声道:“长安,是哥不对,哥不该冷落你,可是你忘了之前的事了吗,哥不想你像何俊辰(之前跳楼的学生)一样,哥想保护你,只是哥没想到你会这样子。”

头朝向另一面的长安早已经泪流满面,他从没想到这是谢安的出发点,是他不好,他不该怀疑他的谢安哥,他的谢安哥那么好,对他那么温柔,怎么舍得伤害他呢?

长安搂住谢安的脖子,“呜呜”哭出声,谢安怕有人来,本能地想把长安推开,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长安哭够了,哑声道:“哥,放心,长安以后一定会注意的,一定不让别人看出来。”

谢安伸手抹去长安的眼泪,松了口气,可这终究是权宜之计,长安那颗炙热而澎湃的心怎么可能就此冷却下来了,他们的事迟早会被别人看出来,到时候长安会像何俊辰一样,甚至比何俊辰更惨。思及此,谢安全身就冰冷无比,而长安因为谢安的安慰又恢复如初,人前也一直保持着和谢安的距离,尽量不让别人看出来,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每当他们独处时,长安都如一头饿了好几天的狼,恨不得把他给拆吞入腹。

谢安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时间越长,对长安越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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