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志愿填完了吗?”
两天后一大早,家里人又出去了。江别川换好衣服起来,去楼下拿了早餐去找陈我愿。
然而他拧了几下门把手,门却是里边锁着的。
江别川尝试敲门,陈我愿过了两分钟才出来,他站在那里,面色苍白,还添了些不同往日的憔悴与忧色。江别川抬眸看他,一眼就觉得不对了,于是端着早餐赶快进来了。
陈我愿收了下书桌上一摞文件资料,江别川将吃的放好,微微侧过脸去看,不过还不等他问呢,陈我愿就把东西塞到了不远处的柜子里。
江别川也没在意了,他知道陈我愿柜子里好多杂七杂八的书,运动生命或哲学艺术,这两类就数不胜数。
“这个好难吃啊,给你吧。”
江别川咬一口外边厨房做的送来的馅饼,立马嫌弃地吐掉,剩下的不想浪费还能怎样,投到陈我愿嘴里去呗。
陈我愿觉得还行吧,不过他嘴里没味道,也没心思吃,就着人咬过的咬一口就扔了。
“我听说你有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想看看。”
江别川咳嗽两声,表明来意。
闻言,陈我愿说了句“好”,拿来电脑,放桌上开机,带上鼠标摇了两下。
江别川大致研究了一下,甚至火速地在上边下了个软件,拿鼠标乱画着,这才说:“高二的元旦那天晚上,你送了画笔颜料给我,你当时不是还告诉我,说让我尝试电子屏幕数位板平板绘画吗,还说我可以尝试发到社交媒体,我觉得你好有先见之明啊……”
“虽然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流行,不过现在的确有人在网上跟我一起交流绘画了。我想大学自己攒钱买,到时候还让你帮我挑挑。”
陈我愿静静听着,有些沉默,看着他没回答。
江别川用鼠标挪动居然还像模像样的,卯足力气才画出一个人物的眼睛,觉得有点儿神奇地高兴:“你看,这样就能涂色了哎,还有不同的笔触——”
“哥?”
江别川停下手,转眼愣愣地望向陈我愿,奇怪道。
“……你在听吗。”
陈我愿忽然回神儿,同样怔了下。
“啊……怎么了?”
江别川拿起早餐粥,咬吸管喝了一口,认真说:“我刚说我建了个社交账号,你赶紧去关注我,成为我第100个粉丝。”
“嗯,”陈我愿心不在焉,答应下来,却根本没听见江别川账号名叫什么,“好。”
见状江别川放下粥,瞬间不想理他了。
陈我愿察觉人不高兴了,心想,这两天持续因为他妈妈的消息而困苦纠结着,估计是把江别川忘了,他才那么无聊去网上找人聊天了吧。于是很快就过去安慰了。
“……真厉害,才建了两天有没有,都100个粉丝了,比我联系人列表人都多。”
江别川坐到他床沿,这时就是不想看见陈我愿的脸,干脆扯过人的被子,盖住,躺下,装睡得了。
陈我愿没办法,只好拉他起来,尽量柔声说:“错了好么,你账号叫什么,还有你妈给你买的手机,号码是什么,联系方式加一个备着吧。”
闻言江别川踹他一脚,之后从被子里起来,将自己手机藏在身后,瞪一眼,神神秘秘,不咸不淡,谈条件:“哦,那看你表现吧……你今晚上穿女装给我跳个舞,我就告诉你。”
“你是变态么?”
陈我愿无奈宠着,当然也没多宠。
江别川转眼睛叹气:“你不乐意就算……我的新联系方式给别人了。”
“那别人得到你联系方式的,都是晚上穿女装给你跳舞的?”
陈我愿终于是被江别川逗得轻松一点点了,顺手拿了桌上没喝完的粥就喝了,很快反问道。
江别川据理力争:“变态就算骚扰也骚扰好看的吧,要不然适得其反到底谁变态都能对调了!”
“你这是承认你是变态啊。”陈我愿看他,轻轻扫了下眉头。
江别川揪陈我愿的脸,陈我愿不喝的时候他不喝,陈我愿喝一口他就要夺过来,反正粥就是play的一环,现在吸管又咬在了江别川嘴里:
“我明明是在夸你好看!”
“嗯……你就跟你妈一样,特别美特别帅——哥,我什么时候能去见你妈妈?”
陈我愿不跟他抢来抢去了,淡淡地听话,之后坐在了他身边,垂下眉眼,隔很久才呼出一口气来。
江别川终于发现他哥心里装着事情一样,过好半天,才怔怔开口道:“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情绪冲击之下,陈我愿攒起莫大的勇气,才说出来“我妈”两个字。
然而他一挪眼睛,看见江别川好奇中带着希冀与担心的脸……忽然就说不出了。
——江别川最近可高兴了,因为他考上恒京大学了,他马上就要跟陈我愿一起去恒京了,他觉得自己终于追上他哥的脚步了,觉得他们上了大学就能自由自在在一起了。陈苏立认可他,江蓝水管不到他,而陈我愿非常非常喜欢他……是的吧?
对方沉默许久,江别川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一点,他拉一下陈我愿的手,这才问:“你妈?怎么了?”
陈我愿真的很想直接告诉江别川他的想法,可是这次不同于从前去维江,或者去迟海,他的勇气竟在对方期待的笑眼中消失得一干二净,可是他知道,假如这次再欺骗江别川,江别川可能真的不会再原谅他了。
可现实不是江别川需要缓缓,陈我愿自己都缓不过来。
他本来也以为这个夏天过后,他们就能正大光明无拘无束地谈一场一辈子的恋爱,十八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他们长成成熟的大人了,他们可以对彼此负责,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然而现实是,他妈妈病重了,他妈妈所剩时日不多了,等这个夏天结束了,他妈将去国外度过人生最后一段时间,她只想要像一枝玫瑰一样,从容飘零于最美的风华之中……而不是在医院里,在病痛的折磨中,将前四十年的自由消失殆尽。
而陈苏立的意思,就是让他去国外上大学,接受更先进自由的教育,还能和他妈度过最后的一年半载。
同时,陈祖父的确如从前江蓝水对江别川说的那样,给自己孙子留了资产,这么多年来都在国外。陈苏立希望儿子不负宗祖,在国外完成学业的同时,跟着那边的前辈学习金融管理,逐渐接手公司事务,稳定了轻松了再回国发展。
然而这又该花费他人生里多少年呢?陈我愿知道,假如他跟着他妈上外国去了,顺了陈苏立的意了,那没有个十年八载的,他又怎么回得来呢?
难道他要江别川跟他一起出国吗?
江别川怎么可能扔下江蓝水,随自己一走再走?如果不是自己的话,江别川可能连省都不会出,可能一辈子都是他妈的乖儿子。
这是欺骗吧?
这就是一场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欺骗吧?
陈我愿此时面临他天翻地覆的人生抉择,头一次觉得心如刀割,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从他说会永远陪着江别川的那天起,给予江别川的,除了伤害还是伤害。
那个人可以为了他孤注一掷、一往无前,而自己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痛苦与成长,然后在模糊泪水里……越退越远。
或许到了人生的节点,只有学会放手才能成为大人。
彼此放手才能彼此成全。
“——陈我愿,你想什么啊。”
江别川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陈我愿被他毫不留情推了一下,随后看着江别川彻底说不出了……说什么呢?主动说分手吗,这也太残忍了。
起码等到他高高兴兴地去上大学,不好吗。
能让他高兴一天是一天,不好吗。
陈我愿觉得自己真自私。
看来他注定是这个世界上,该赔江别川一辈子的人。
“没什么……”
陈我愿勉强笑了笑,随之换上一副忐忑的神情,接自己的的话说:
“我妈,我妈当年的大学,就在恒京大学隔壁,你不是问我志愿么,我第一志愿,报的那所大学,和我妈一样,哲学艺术。”
“哲学艺术?”江别川这么一听,眼里放光,都没在意不是恒京大学了,“你一个理科生,大学去学哲学啊……好吧挺好的,我支持你!”
陈我愿低头,试探似的,轻声问:“我不陪你去恒京大学,你不会失望吗。”
江别川牵他的手,完全不在意啊:
“那不就是隔壁吗,只要都在恒京就好了,放假了还可以去你学校看看。再说那还是你妈当年读书的地方,甚至专业都一样……我能理解的。”
陈我愿没说话,点点头,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江别川攀着他肩膀,逐渐凑过去,扳正了陈我愿的脸,捧起来,重重地亲上去。
陈我愿心里装着事情,只按着人后脑勺轻轻压了下就结束了。他跟人分开时很快地轻声说:“那个,小川,我想,后天去一趟恒京……哦,可能那时候你爸爸也要来了。你看,行么?”
江别川:“啊,可是我还想你跟我一起去见我爸呢……而且你去恒京干什么,还是现在这个时候。”
陈我愿纠结了一下,半天才说:“莫宁都订婚了,今年夏天,不是刚巧赶上了吗……就在你爸来维江的那天。”
江别川不高兴,拿鞋子踢了一脚陈我愿,不过也没闹。毕竟人家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同手足啊。
“去年林昊就跟我说了,去年暑假我也答应好的,要是不去,总归是不太好的,是吧,”陈我愿不算良心不安,因为这件事的确是事实,虽然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去恒京看他妈,劝说他妈接受治疗,“我还要看一下……我妈,嗯……就是这样,总之对不起你了,或者你让你爸在维江多待几天,你看行不行?”
江别川玩手指,满不在意:“我爸火车票都买好了……他来维江又没地方住,总不能住你家啊?只是我还想亲眼去见见你妈妈呢……你就不能带上我,晚点去吗,莫宁订婚宴摆几天啊。”
陈我愿抬手摸了摸江别川的头发,尽量显得温柔些:“会有机会的。”
江别川格了下陈我愿的爪子,然后起来。
陈我愿很怕他生气,想再开口讨个请,然而还没站起来呢,江别川率先低头,同样摸了一把陈我愿的头。
江别川垂眸看着他:“那这次算扯平了。如果下次你再不跟我提前说,我就彻底不理你了。”
话落,江别川才大大方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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