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我愿端详着江别川的表情，紧接着视线又落到了手机屏幕上，心想事态不妙，惴惴问：“怎么了啊？”
江别川将手机还给他，侧过头，懒得解释，直接向后倚：“晕车。”
他说完就闭上眼，想起来照片那次，是林迈让他去公园看他打篮球。
——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普遍喜欢耍帅，喜欢打篮球。但是没办法，江别川小学二年级在定生市学篮球的时候，有坏男孩看他长得人畜无害，像个白面馒头的福娃娃，就故意拿篮球砸他。
但因为小时候爸爸爱妈妈疼，他也很骄纵，就跟大个子砸起来了，最后那傻个儿外强中干，被篮球砸断了鼻梁。
然后江别川就不碰篮球了，被他爸送到了画画班里，安安静静培养艺术细胞。
……
物理实验课，一班人朝着实验楼去，实验楼风吹雨淋有些年头，旋转楼梯建在外部，杂乱的月季花散出枝叶，不在班里上课，多少都是高高兴兴的。
王一珺：“你们听说了没，陈中老校友捐钱，把咱们图书馆和实验楼都要翻新呢！地中海拿到手几百万，笑得都长头发了。前天升旗仪式你们不是没见，我天呢……”
“谁那么大方，哪个名人啊？”
韩俊：“我好像看见了，本来去官网举报xx校外补课区别对待的，结果看见陈中周末发的校友握手帖子，虽然匿名，但是有饭局的照片，那大老板还挺帅，肯定不是咱学校的老师。”
旋转楼梯不是旋着玩的，爬起来一点也不舒服，拐弯处又别扭又拥挤。张律林听着前边成功人士的八卦，手里还拿着数学题，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旁边人的鞋。
陈我愿低头，看见自己雪白浅蓝球鞋上的脚印子，有点无法忍受了。
张律林“嘶”了一声。
紧接着，江别川没注意这边，在停顿与拥挤之中，也好死不死地踩在陈我愿鞋上。
张律林赶忙说了句对不起。
陈我愿黑着张脸，努力维持教养，简略地朝张律林摇一下头，张律林赶紧悻悻离开。江别川还在状况之外，一心一意盘算着他宝贵的时间，啃面包当晚饭。
陈我愿鬼一样凑了过来，在嫌弃他不长眼和罚他刷鞋之间，选择委婉提醒他认错：“吃什么呢，给我来一口？”
江别川这才注意到，揉揉鼻梁子道：
“你上课不听……实验八成不会做。”
“我可以帮你。”
陈我愿闻言，心说算了，他自己倒霉。这双鞋也不是非穿不可，脏都脏了，柜子里落灰去吧。
……
直到周五体育课，陈我愿还是没篮球。一伙子人败兴而去，又怕再砸到人要球主负责，所以只能继续借器材室的，虽然打起来手感差远了。
王瑞本来跟江别川打羽毛球的，结果看着那边篮球状况激烈——几个男生似乎发现了陈我愿技术高超，专门合伙围攻他一个人。王瑞眼瞧着蠢蠢欲动跃跃欲试，魂都被勾走了。
江别川无语：“水平差还分心，我不跟你玩了。”
他说罢要去还器材，结果那边球场战况由盛转衰，陈我愿笑笑地跑了过来，从后抱上江别川的肩膀，又转头跟王瑞说：“你上吧，我累了！”
陈我愿额头汗水滴落在江别川颈边，江别川正要把人推开，陈我愿不经意低头，玩笑一样明知故问，温热的呼吸就喷在他脸上：“你怎么不跟他打了？”
江别川不自在地抬手，用球拍将人隔开，偏头无情道：“王瑞的羽毛球和他英语一样烂。”
“我跟你打。”陈我愿接过球拍子。
“哦。那你要是打不过，你就说刚才篮球打累了，”江别川闻言挑眉，“我能理解的。”
陈我愿刚要说他嚣张，结果班长夏雨阳跑过来，对他说：“你是陈我愿吧，老班找你，你赶快去。”
陈我愿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心想着自己最近上课也没睡觉，下课也没胡闹，老班找他做什么……
到了办公室，老班正在改作业，陈我愿一声报告进来，杵在他办公桌前不知道要干什么。
班主任将作业本摞到一边，之后往椅子上靠过去，目光转向陈我愿。
陈我愿有些心里发虚，站着不吭声，尴尬地背过手去。
老班敲桌：“知道我喊你来干嘛吗？”
陈我愿梗直：“不知道。”
老班“呵呵”笑了两声，而后眉目慈祥，道：“你爸从前跟我是同学，他这次回维江来，还跟我吃饭呢。他跟我讲你挺多才多艺，能用到的地方多搬一搬，我就想到下周三国庆节，十一咱学校办运动会，运动会有开幕式，你就上去表演节目吧。”
陈我愿：“……？”
“给你表现机会，小伙子要好好珍惜。”
陈我愿：“能拒绝吗？”
老班：“这是给班级争光的机会。义不容辞。”
陈我愿不情不愿，准备走人。
可是班主任又叫住了他，说：“我还没说完呢，你等等呢。”
陈我愿拉着校服，束手束脚地回来。
“……什么？”
班主任笑得更加慈祥了，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周一班会的时候，我不是说有个国旗下讲话的机会吗，就你了，安排在国庆节后的周一，你也记得准备一下。”
陈我愿“啊”了一声，脸上表情明显不愿意：“不是看成绩公平竞争吗，再不济也是宣传委员争取来的，这我都不沾边，能给班级争什么光。”
虽然每周上去讲话的，大部分是跟老师关系好的，但是陈我愿就是不愿意，感觉自己上去很丢人。
“这群学生一个个都积极活泼的很，还有你班长人家甚至演讲稿都写了给我看，我一个都不忍心拒绝，思来想去，还是你吧，起码你小伙子长得帅，这不算给班级争光？”
“宣传委员长得也帅，你找他，反正我不去。”
陈我愿意识到自己关系户了，心想他爹指不定跟学校说了什么……照顾个屁，他成绩那么差，还代表班级上去，尴尬死了。
“叛逆！”老班将人赶了出去，指着鼻子，“说了就是你了，你嫌丢人就好好准备，包括月考，别给我考个倒数第一来，到时候怎么跟你爸说，说我干二十年了就教成这样！”
陈我愿抱着一摞新鲜出炉的化学练习册，被赶出了办公室。
外边一群人体育课回来，王瑞眼睛尖得很，花容失色道：“我靠，陈我愿儿，你居然在班里偷偷学习，不打羽毛球呢嘛！”
江别川从后门进来，正将洗手的水渍往裤边上擦干净，闻言经过，也好奇地瞅他。
结果他就看见，陈我愿化学练习册上，老班给批注的，简直密密麻麻。
王瑞也看见了，惊悚道：“我昨天化学作业瞎写的，完了完了他改这么认真赶紧看看去——”
陈我愿真想骂王瑞那混孙子，这么大嗓门是要干什么？
结果，王瑞发现除了血红大马叉，一个差评，别的啥也没有。
好啊，原来是特殊对待呗？
陈王二人无言瞪着眼对峙半晌，终于，江别川忍不了了，跟王瑞说：“你到底进不进去，我要写作业了。”
王瑞赶忙赔笑，哥俩好地跟江别川摸来摸去，一边到里边靠墙座位，一边贱笑：“兄弟你生气都这么帅，我坐在这犄角旮旯里，简直是有点黯然失色了。”
“你什么时候光彩照人过，我又什么时候生气了。”
江别川坐下，按笔盖，一秒进入状态写作业。
王瑞在那里游手好闲不写作业，摸着下巴高深莫测道：“嘶，我觉得我做广播体操的时候应该还蛮帅的，尤其是那个跳跃运动，就宛如野虎出击，螳螂振臂，一种青春阳光的感觉扑面而来，说是生机勃勃也不为过……”
江别川差点把笔杆折断。
“你快夸我呀能不能别一直写作业——”
“是，是是！你做跳跃运动的时候，对比其他人的萎靡不振，简直是病树前头万木春的级别……”
江别川握住王瑞捣乱的手，看向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一切。
王瑞给夸得不好意思了，意识到江别川正牵着他，就更加不好意思了。为避免尴尬，他突然抬起江别川的手亲吻，一秒目光如炬：“江别川，你愿意在今日许下誓言，一生一世对眼前……”
突然，陈我愿的化学册子打个曲线，猝不及防甩到了王瑞脸上。陈我愿佯装淡然写着自己作业，大概在跟江别川说话：
“我化学抄的你的，错两个题那多么批注，你自己看去吧。”
“？”
……
晚自习的时候传了一份运动会报名表，（13）班后排体育特长生全体出动，等陈我愿照常在操场晚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江别川正站在杜威旁边。
杜威是体育生，也是体育课代表。
“我要报一个三千米长跑，”江别川躬着身，手指了一下空白的报名栏，“填在这里对吧。”
杜威将近古铜色的皮肤跟江别川形成巨大反差，俩人在一起，叫人的眼睛一惊一乍的。
夏雨阳在发运动会加油稿的纸张，闻言凑到江别川旁边，打招呼说：“哎你都报三千米了，干脆男女混合接力也报一个？你就接我后边那一棒，给我们全队提速……”
杜威鼓动道：“报一个报一个，帮帮忙啊！”
“不了，时间不太合适。”
陈我愿坐回座位，装模作样地开一盒牛奶，听见江别川委婉拒绝，才舒心地喝一口，假装不知情回头，戳人家胳膊两下：“英语作业写完没？”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发现某个人很好，不仅不想他跟别人讲话，还想彰显自己跟他关系与众不同——
可惜你们都不知道，我是他哥。
我是江别川早一天的哥！
川：怎，你还燃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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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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