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谟：“星穹之契？”
“那是什么？”
沈循大手一松，任由梭安重重地摔回了地上。
逐渐平静的火光弱了半分，漫天飘舞的星火映得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更加沉默。
沈循眼神一沉，思绪飘回了几年前。
沈镜：“洛安纳博士，这是什么？”
—方舟城七区?时空拓扑学教室
冷白色蜂窝状墙壁持续释放着纳米级除菌粒子，地面铺满自修复石墨烯地板，每块六边形瓷砖边缘都浮动着淡金色参数流。
天花板镶嵌着可变光谱环形灯，此刻模拟着旧世界图书馆的晨光色温，将教室浸染在琥珀色光雾中。
教室的座位上没有学生，年轻的沈镜正围在棱形瓷白的讲桌台前，看着悬浮在眼前的光息显示物好奇地问道。
同样穿着白色学生服的沈循正摆弄着手里的机械手臂，他漫不经心地凑到跟前，扫了一眼那浮在空中的图案。
那个纹路特殊，总体乱七八糟，牵强一点形容，就是看起来像玫瑰花一样的图案。
洛安纳抬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灰白色鬓角切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无框眼镜的钛合金镜架薄如光子刀片。
深空灰立领外套采用特殊合金编织而成，左胸别着由三十七个微缩黑洞模型串联成的教徽。
“这图案叫星穹之契。”
说着，洛安纳抬起手指，在星穹之契旁调出了另一幅全息影像，侧过脸看向他们，继续说：
“这是从月球静海基地挖掘出的第X-0971号冰核样本。这块东西来自柯伊伯带彗星的千年玄冰内，封存着某种以负熵为食的玻色子生命矩阵。”
“因为得到了方舟城最高领袖的支持，我的这番研究进行的很顺利。”
“经过一段时间的钻研，最终我将冰核样本的量子噪声导入自己后颈的神经芯片，代价是72小时视网膜持续出血。”
“最终在濒临脑死亡时，我观测到噪声中隐藏的十三维超立方体坍塌影像。”
“凭着记忆，我画出了这个图案，并给它取名为星穹之契…虽然代价很痛苦，但那很值得。”
听后，沈镜两只手趴在讲桌台上，他高昂着脑袋，脸上映着星穹之契带来的幽蓝星光。
他无比惊讶地看着那个全息影像，眼神中透露着大大的憧憬和无限好奇。
沈循不像沈镜对那两样东西那么稀奇，只是把视线分给了星穹之契几秒，就又全神贯注地鼓捣手上的机械手臂。
他一向不对洛安纳口中的科研那么有激情。
洛安纳：“你们两个是我最有天赋的学生。我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继续在方舟城待多久，能不能破解星穹之契的秘密，知道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或许在某一天，你们两个可以代替我彻底破解他，破解人类充满迷雾的未来。”
沈镜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他一直都对自己能成为洛安纳的得意门生感到骄傲。
沈循虽然不对纯粹的科研充满热情，但对洛安纳教授还是怀有敬意的。
听见他这么语重心长地说话，沈循默默放下手里的工具，对他投以尊敬的眼神，算是欣然接下了洛安纳的希望和期盼。
洛安纳：“哎…说起有天赋，如果秦苏没有被推上那个位置，一定会是我们这儿最耀眼的那颗星了。”
听见洛安纳这么说，沈镜的心里没有一丝嫉妒，反而无比认同地嗯了一声，说道：
“秦苏老师确实非常聪明。虽然只比我们大了几岁，但他对科学领域的理解力是我见过优秀的。”
虽说是老师，但秦苏从来没当上学院的老师。
他很年轻，只比沈循和沈镜大几岁。秦苏和他们一样，是学院的学生。
只是因为头脑过于聪明，又懂得以简洁的语言和简单化的思路，来解释和概括各类发明项目和学术研究，经常帮助别人理解，所以也就拥有了这个称呼。
说到秦苏，沈循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立刻附和道：
“我同意。整个学院我就服他！即便现在换了领域，创造能力还是那么强。”
“他是首位将活化神经束与量子核心结合的天才科学家。给整个军舰的武器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技术型突破。”
说着，他神态骄傲地把机械臂套在了自己手臂上，紧紧地握了个拳，而那拳套也在收紧的同时绽放了几丝蓝紫色荧光，仿佛赋予了机械臂生命韵律般的美感。
沈镜目不转睛地盯着机械臂：“那个是？秦苏老师新研发的？”
洛安纳慈祥地笑道：
“没错。他在解剖变异章鱼时发现的星辉细胞，其生物脉冲与量子场可以产生谐振现象，为机械臂设计带来了革命性突破。”
“同时，机械臂内部培养的**神经网形成了自主意识，能预判使用者意图，银色触须在战斗中可分解重组为不同形态的小型武器。”
洛安纳是个无比惜才的人。他为那个学生感到欣慰，他始终相信秦苏是那种在哪个领域都能闪闪发光的人。
虽然由于大势所趋离开了科研界，坐上了军舰指挥官的位置，但他的才华始终没有削弱分毫。
他心感欣慰，自豪地说完后，低头继续书写着案板上的文档。
沈镜则走近沈循。
琥珀色光雾被磁浮座椅划开涟漪，沈镜踏过石墨烯地板，珍珠灰的制服袖口浸着虹彩，那是从教授茶杯逃逸的纳米机器人残留下的轨迹。
沈循本来陷在磁浮座椅里调试着手臂，看到沈镜带着笑容向他走来，手上的动作不知觉地就变慢了。
耳边全是沈镜被放大般回响的脚步声，眼神怎么都不能从那张脸上移开。
白色的立领制服敞着两粒纽扣，锁骨处的金属项链倒映着天花板的环形灯。
当阴影笼罩他面前的机械臂和液态平面设计图时，一滴汗珠正沿着喉结坠向胸肌之间。
“这就是秦苏老师分享到公告栏上的设计蓝图吗……”声音裹着蜜腺草汁液般的清甜干净。
站在沈循身边的沈镜看着液态设计图，俯身时，沈镜的发梢无意扫过了对方的后颈，沈循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子缩了缩，头上的几缕银白挑染就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沈镜对身边人的反应一概不知，只是从容说道：“嗯，不愧是秦苏老师，看起来果然很复杂……不过，你真的很有天份，两天前才公示出来的设计，今天你就能做出来。整个学院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或许某天，你真能完成洛安纳教授的愿望。破解星穹之契的秘密。”…
那是沈循脑海里，为数不多的关于学校的回忆。
那天沈镜近在咫尺的侧脸，那双温柔的眼睛，始终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说实话，星穹之契对洛安纳来说都几乎等于天方夜谭。
以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完全不足以触碰和解析它，能得到一个模糊的图形，已经是人类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和奇迹了。
沈循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但没想到，他居然有一天会在别人身上看见这玩意。真是活久见了。
雪地里，梭安单膝跪在零碎的废墟里，他紧紧地抓着那个不断向他施加痛苦的右臂，试图阻止血液的流通，仿佛这样能缓解痛楚。
但事实告诉他这毫无作用。
紧皱着眉头，梭安用一双无比渴求答案的眼神恶狠狠地抬头看向沈循。
梭安：“星穹之契…那是什么？”他喘着粗气，那痛苦仿佛要将他逼到窒息而死。
这东西是怎么冒出来的，从冰海上的基站爬出来的时候明明还没有。
难道是那片草原？还是那些成群飞来的诡异蝴蝶……
听见问话，沈循逐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滑下那双原本忧郁得眺望远处的双眼看向梭安，表情也随之变得随意和混账起来，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和嬉皮笑脸的贱样。
沈循：“噗，我就是个异种，我怎么知道。”他嬉笑着晃了下叉着双兜的胯，毫不在意地瞥了个白眼。
“不过！这东西是个诅咒！你很痛苦吧？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总不能是爽出来的。”
“你要真想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或许还有，怎么消除？…除非去方舟城。”
珏谟：“咳呵呵…”
珏谟笑了。
他很少在沈循身边笑，实际上，他没有在任何人身边由心地笑出来过，毕竟天天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他早习惯了冷脸冷心。
但他这会实在忍不住了。沈循的“笑话”实在幽默。
珏谟：“异种去方舟城？老大，你干脆直接让他自爆得了。”
沈循也笑了，但表情却并不完全像在开玩笑。
虽然他看着是那么不靠谱的一个人，但梭安能从那副看似玩世不恭的眼神下，窥见一些真诚和认真来。
方舟城？这是个对梭安陌生的词汇。
他完全想象不到那里面是什么样子，但根据康原和眼前这两个非正常人类形容的来看，那绝对是人类的基站，是遍地有执法官的存在。
渐渐的，从胳膊上传来的痛苦减弱了，不到一分钟就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了那两根指节大小长度的图案。
我必须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皮肤泛起褶皱，梭安用手紧抓着胳膊上的图形，心绪复杂。
梭安：“你不是想知道异体矩阵的具体情况吗？”
“我告诉你。作为交换，你带我去方舟城。”他站起来，对着沈循说道。
沈循：“喂异种，我想知道异体矩阵怎么了纯属好奇，而且好奇程度不足人类那边的二分之一。毕竟不管这边发生了什么大事，也威胁不到我。”
“你要解决掉胳膊上那个麻烦，是因为你可能会被那玩意逼死。这两件事孰轻孰重啊？能作为交换吗？”
他说的是实话。这个人还挺爱比较。
梭安想了想，又说道：“那起码带我回你们住的地方吧。”
沈循没想答应，他又不是什么好心的保姆。捡孩子回家的善心事，他沈循可不爱干。
正要拒绝，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啼叫。
是刚才盘旋着离开的乌鸦卷着雪花飞了回来。
不过，怪的是，等沈循半抬起胳膊后，他竟然径直略过了沈循，转而落在了梭安的肩头上。
空气几乎凝固。废墟后，后面半掉不掉的钢筋又歪了歪，发出一阵脱落的沉重声响。
双瞳乌鸦微微垂头，它看着梭安的脸轻轻叫了几下，然后挪着爪子，用脑袋往他脖子那儿蹭了蹭，又扭头去啄自己的羽毛，看起来十分自在乖巧。
在场的三人无不露出诧异的眼神。
梭安直接杵在了原地。他不敢动，只是有些迷惑又惶恐地悻悻低头，好奇地去瞅那只非常自来熟的乌鸦。
珏谟：“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亲近除老大外的…”
珏谟无比惊讶，那可是只嗜血的猛兽！
别说粘人了，没把别人用硫酸化了再啃成骷髅就算他大发慈悲了！这会儿居然…
珏谟激动地说着，下意识地瞧向沈循，可又怕惹那人不高兴，于是又自觉地闭上了嘴。
老大可是很小气的。
沈循确实不高兴，但说不上生气，只是犯了点别扭。
小樱可是他好不容易驯服的，从来没见他亲人的样子，就连对自己也是少有那种没出息的样子。
沈循微微撅着嘴巴，脑子里顿时一团黑线。
瞧了一眼呆站在原地的梭安，沈循留给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扭头就走。
珏谟急忙上前一步，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诶老大！去哪啊！”
沈循：“回家！”
珏谟：“那…”
沈循：“他们爱跟不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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