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园有十一点的门禁,回来已经十一点四十,大院门口连盏门灯都没留。
陆晏之抬手推开厚重的院门,门没闩,应该是早早打过招呼。梁思意跟着进去后,又见他拿起一根一米多长,成人两掌宽厚的实木棍插入门后,她下意识往他身后站了站,怕被抡着。
那看着有百斤重的木棍,被他单手举起,臂线肌肉拱起流畅的弧度。
幸好他脾气好不揍人,不然她这小身板,可经不住他几下抡。
陆晏之见她躲在身后,回眸看她,“今晚先住我院子,秋姨不知道你回来,等明天你再看是继续住芙蕖院还是搬到这边来住。”
他说完话,她低着头闷不吭声。陆晏之只当她是在思考。
房间早就整改好了,按照他要求的,主卧三米三的大床,添置了梳妆台、摇椅沙发,还把阳台给她框出来一角种植上四季花,隔壁的墙打通换上推拉门,隔成两个三十平的单间,一半是洗澡间,一半是衣帽间。
他不知道她是喜欢淋浴还是泡澡,就都给她装上了,浴缸是前几天才装上去,当时选材时,梁思意已经在酒店住了有段时间,一次也没回陆园,他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回来,想着也不急,就慢下心来挑选了一块几吨重的天然水晶原石,不说选材多贵,单单设计手工打磨就花费两个月时间。
她一次也没进去过,送她到门口,语气温和又叮嘱了句,“房间床品都是新的,洗过晒过,秋姨进来过几次,换洗衣服都给你放了些在里面,你回去洗了澡就早点休息,缺什么东西你先凑合一下,明天再往里面添置。”
她不说话,陆晏之也猜不出来她在想什么,他的作息向来规律,此刻精神也困倦,跟她说了句,“早点休息。”就往自己房间走。
没走两步,他衣服被她拽住了。
她只拽了一片衣角,都没什么力道,他察觉到就停住了。
目光从那只攥着他腰口衬衫位置的小手挪到她看起来不大高兴的脸上。
“陆晏之,我是犯了什么错吗?”
他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回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咽了下嗓子,声音似蒙了层清雾,“不然的话,为什么要让我睡书房?在我家,只有我爸惹我妈生气了,我妈才会赶他去睡书房。”可梁正言也不会去,就是死皮赖脸软磨硬泡,哪怕睡沙发,睡床角都不出去。
在梁思意的概念里,分房睡是一件很严重的大事。
她很抵触陆晏之给她准备的客房,所以她宁愿出去住酒店,也不愿意回来。
可她也不能住一辈子酒店。
听她的话,陆晏之的眉头越皱越深,在她口中,她把分房睡理解成为一种犯错的惩罚,类似于一种冷暴力。
他觉得她想多了,分开住是为她的名声着想,婚约只是暂时的,他也不可能假戏真做……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像是迎头受了一记闷棍,他和梁家的默契,梁思意从头到尾蒙在鼓里,并不知情。
所以站在她的角度,他一直在疏远她,冷着她,是故意分房睡。
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咽下干涩的嗓子,许多事变得清晰,“你这么久不回陆园,是因为这个原因?”
梁思意委屈的看向一旁,索性破罐子破摔,“陆晏之,既然你这么讨厌我,当初你自己回来就好了,为什么要带我回来,起码在江州,还有疼我的爸爸妈妈哥哥嫂嫂。”
“没有讨厌你,”
“明明就有!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你送我回江州好了,我爸妈会养我的,我也不是非得赖在你身边。”
他听着她口中一遍遍的“讨厌”“不喜欢”这样的字眼,心里一阵阵潮水般涌来的难受。
他自以为尽到了她父母托付给他的责任,把她照顾的很好,没想到却是如此的失职。
她甚至已经在他面前变得自卑,在这样下去,她只会更难过。
是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做一个卑劣小人与她偷度过剩下的几个月,还是放她自由做一只自信的小天鹅,他闭着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眼中情绪很深,“梁思意,你跟我进来。”
他的转变让她一愣,是反悔了要让她住进来了吗,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吵架用力过猛,此刻她脸有些热热的。
她只是就事论事,才不是因为跟他分房睡像她像是一个要不到糖的孩子跟他大吵大闹,他也可以自己住书房,把主卧让给她也行,反正她不能落下风,传出去没面子。
这是梁思意第二次进他的房间,第一次是误闯,她还记得他当时在换衣服,冷着脸斥责她出去。
想到这个她粉唇又嘟着,他总是很凶。
她坐在沙发上,从她的视角看到陆晏之进了里间,在一个柜子里翻找什么东西。
他原来有保险柜,只是放在房间里。
恍神间,陆晏之已经出来,坐在她对面,
他视线落在虚处,沉默了好一会,将手里的一个牛皮纸袋推到她面前,手还摁在上面,指节弓着。
声音很低,“梁思意,我首先跟你澄清一点,我不讨厌你,也没嫌弃你,婚后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郑重跟你道歉,但我们的婚姻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思意与他对视着,他眸色很深,是她看不懂的眼神。
她低头看向面前的牛皮纸袋,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
“这是什么?”
他喉结滚动着,紧紧盯着那个袋子,声音维平,“合约。”
“什么合约?”
“我与你母亲订下的关于我们婚姻的合约。”
她眨巴眼睛,听不懂。但能隐约感觉到那里好像装着一个秘密。
她伸手拿取袋子,袋子另一头压在陆晏之手里,一下没抽动。
他松开手,仰身背靠着沙发。
文件袋拿在手上很沉,打开最先看到的是四个字——婚前合约。
她翻开第一页,抿了一口唇。
经陆梁两家双方达成共识,梁家小女梁思意,托付陆晏之照顾一年,期间,陆家需负责梁思意的人身安全,不得苛待,不得逾矩。
底下是方思惠和陆晏之的签名。
一整页就怎么几个字,可见重要的话说在前面,
后面足足三十页,与其说是协议,不如说是婚前财产分割明细。
三十页全是陆晏之名下的财产、股票、股票、公司以及不动产。
她没什么好耐心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本人梁思意自愿放弃与陆晏之的全部夫妻共同财产中应享有的份额与权益,无论婚前婚后,与陆家财产概不沾边。
她目光落在一处,那里是她的签字与手印。
眼中闪过一抹茫然。
脑中闪过一些记忆,是领证前一天,方女士给了她一堆东西让她签字,是过让给她的公司股份,还有一堆零散小企业,她当时只随意看了两张,这种事她都不上心的。
方思惠清楚自己的女儿,指哪她就往哪签,不难想,这份合约是夹在那一堆东西里签出去的。
她此刻没有心思去想,方女士为什么这样做,又不告诉她。
她脑袋里是空白的。
所以……都是假的吗?
她看着他的视线变得缥缈,懵懂地问,“那,结婚证也是假的?”
陆晏之张了张口,“是真的。”
她瞪着他,眼里的委屈已经溢出来了,“结婚证是真的那婚姻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说完这话,对面男人沉默了许久,她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堪,她急于在这证明什么呢?
都说了都是假的了。
他对她的关心的假的,在外人面前对她好是假的,这么晚开车接她也是假的。
都是出于条约义务。
唯独对她的冷漠、疏离、讨厌是真的。
她还好笑的以为,他对她也会有一点点夫妻情义。
都不存在了。
他们只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这一次她真的觉得对面这个男人离她好远。
他那个独一无二对她有着特殊意义同时也是她未来的依靠和倚仗的身份,她最亲近的人的身份,像一阵青烟,风吹过就没了。
她抓了一手空。
她只能维持一个外表看起来体面的笑容在脸上,捏着手上的东西,笑了一声,故作轻松的说,“原来,是我先前说错了,我也分不到酒店的房费啊。”
陆晏之看着她那已经苍白的小脸,搭在膝盖上的拳头紧握着,手背青筋暴起。
他现在解释什么,她都不会觉得是宽慰,反而像是对她的施舍,她最不需要这些了。
梁思意想到什么,又开口,“我说怎么分房睡呢?我还想着,啧!本小姐就这么没魅力,刚新婚就成弃妇了,原来是这样。”
“陆晏之,那你怎么不假戏真做呢?我也没那么差,别人都说我貌若天仙,难道都是哄我的话?”
“也是,你也瞧不上我。”
他坐不住了,他皱眉站起身,面容很严肃,“梁思意不要这样想你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要自轻自贱。”因为,你就是最好的。
她歪头对着他笑,笑容带着讥讽,“那我还能怎么想?”
他视线偏转到茶几的边角上,任凭心中如钝刀割肉般的疼,“我们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是赶鸭子上架,如果你觉得困扰……我们可以解除婚约。”
“好啊!”她顺嘴答,“明天就去。”
他眼神落回到她脸上很深,仿佛在看她是赌气还是认真的,声音也轻,“明天休息,民政局不上班。”
“那就等它上班了,你放心,我不会死赖着你不放,谁不离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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