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寒并不知道小洲昨天的童言无忌,已经打草惊蛇了。抱着小洲在电梯里遇到刚刚上班的周常还不动声色地打了声招呼。
最近小洲在长乳磨牙,总是说嘴巴痒嘴巴痒,老是想伸手进去抠。
小孩子的牙床很嫩,指甲又硬,很容易抠坏,邵寒没怎么带过小洲。虽然小洲他爹天天说这皮孩子不要了,但小洲从小到大还真就是由alpha爸爸骂骂咧咧又细致入微地照顾长大的。
问了问雷诺,平时邵苇霖都给小洲吃什么零食?尤其是嘴巴痒的时候,雷诺说不太清楚,但应该是牛肉干。
邵寒带小洲去医院的超市,小洲却是直接拿了包猪肉干就开始用牙撕咬包装。
“小洲,你要吃猪肉干吗?”邵寒看了看手里的牛肉干。上面加粗印着“草原牛肉劲道有力”八个大字。
小洲已经熟练地把包装咬开,叼了一根猪肉干出来。
“什么叫猪肉干?爸爸都是给小洲买这个的呀!”
一根香烟大的猪肉干,到了小洲手里,竟然衬得像是一根烤肠。
小洲用力啃咬着,小牙齿“咔咔”地响,磨了几下,猪肉就被咬下来一点。
见小洲五官都在用力,邵寒不由得想:啃猪肉干都那么费力气,小洲真的啃得动牛肉干吗?
话说回来,小洲看到周常,啃猪肉干磨牙棒的小动作一顿,瞪着双大眼睛,一点都不懂得掩饰地盯着周常。
周常和二人打过招呼后,就低头掏出口袋里的弹簧笔,按了按,在手心上试了试,还有墨,于是又塞了回去。再抬头,见小洲还睁着大眼睛在观察他,于是一笑,凑近小洲,冲他哈了哈气:“小朋友,常叔叔脸上有好吃的吗?你怎么一直看着常叔叔?还有你今天还没有和常叔叔打招呼哦!”
小洲眨了眨眼睛,暗暗在心里分了分,这个是真正的白大褂常叔叔。虽然不知道常叔叔们为什么要换着玩,但小洲怕被打屁股,于是乖乖的喊了声。
“常叔叔,早上好。”
周常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小洲脑袋上那几根竖起来的呆毛。
“嗯,真乖。”
邵寒默默把视线从小洲脸上收回。从小洲的表情,他猜测这个是真正的周常。
转而问:“小周,苇霖那孩子现在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小洲还以为舅爷爷叫自己,“咦”了一声,一脸清澈的看着舅爷爷。不明白爸爸出院为什么要问自己。
“……”邵寒摸了摸小洲的脑袋,拍了拍他,“舅爷爷叫你常叔叔呢,没叫你,你好好吃你的。”
小洲慢慢的啃着猪肉干,“哦”了一声。
周常微微勾了勾唇,很专业且滴水不漏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邵寒点点头,怀里的小洲热乎乎的,改口到:“周医生今天要是不忙,就再过去看看小霖的脑部,对了,我也想了解一下实际情况,方便和我当面讲解吗?”
周常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电梯门一开,三人就一齐出去了。
邵寒像是有很多话要和周常说,先是问起周家父母,后又谈周常的姐兄,末了又聊周常的个人问题。
周常有些无奈地说:“邵叔叔,我的事情先放一边,我觉得还是老邵的婚姻问题比较值得您操心,毕竟小洲再大点就不好接受后爸后妈了。”
周常说着话的时候还逗了逗小洲,“小洲,你怕不怕白雪公主里的恶毒后妈?到时候你爸爸也给你找一个,天天喂你吃黑乎乎的毒苹果!”
正想伸手去偷周常桌面的黑苹果的小洲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嘴巴一扁就躲到邵寒腿后。
周常吓了吓皮孩子,心情也就没那么沉重了。
“我好了,走吧,邵叔叔。”
周常从进入医院开始就一直被邵寒盯着进了邵苇霖病房所在区域,确保了没有中途换人的可能。
周常只觉得好笑,他只是不擅长黑科技医学领域,又不是完全的不懂,就是背后灵一样贴着他,他也能说上两句。抛开手术的成功率和安全率,他也是敢上岗操刀的。
周常越往里走,心里越觉得轻松。
邵苇霖这个时候已经已经到了白芨芨星了吧?
此时,邵苇霖确实已经到了白芨芨星,甚至就站着之前王禹坐着的那个亭子里。
白芨芨星被IIS接管后,快速发展起一来,虽然是一级战区,但白芨芨星的港口竟然停满了各种大型的货运交通工具。附近还有大型商超和医院学校,道路旁种起了需水量极上的凤梨和梭梭树,远处一片大大的红柳林,令这颗贫脊的星球变得生机勃勃。
邵苇霖像是中邪一样在亭子附近打转,像是在找人。
有人路过,看到个穿着病号服后脑勺秃着一片的高大男人在港口的观光亭里中邪般找转,于是凑上前问:“先生,你在找什么?”
邵苇霖猛地一抬头,目光锐利地攫着来人。
那人被吓着了,往后踉跄两步。
邵苇霖突然揪着人家衣领,凶巴巴地问:“他呢?你把他藏哪里了!”
那人一脸莫名其妙:“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以先冷静一下吗?”
“妈的!你要我怎么冷静!他不见了!”
那人被晃得脾气也上来了,抬脚就踢邵苇霖。邵苇霖一个刚开过脑的病人,再强也抵不过一个职业格斗保镖。
“……”那人也没想到邵苇霖那么弱,一脚就把一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alpha尬倒了。
邵苇霖趴在地上,抱着脑袋,再也没有站起来,整个人蜷着背,像一颗腰果。
“唉,那什么,我可没有踢你脑袋啊,你别讹我!”
那人拉了拉邵苇霖,发现拉不动,这alpha好重。
把人抱到了美人靠上,让邵苇霖坐着。
“你到底是从哪个医院跑出来的?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啊?”
邵苇霖愣愣地不回答,目光空洞无一物。
那人又说了些什么,见邵苇霖始终不给一点反应,于是也没有再热脸贴冷屁股,而是留了两张通行币塞这个病人的病号服里,全当自己热心办坏事的赔偿。
邵苇霖脑子一阵一阵的,他时面清晰的知道自己要干嘛,时而困惑不已。
视野里,那个人来了又走了。
邵苇霖本能地目光追随着那个会动的影子。
他竟然又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静静地跟着那人的身后。
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那人快走起来,穿过一条小巷,而后猛地一回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
很疑惑地想要往前走两步,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跟踪自己了。
但手腕上的联络器又响了。
“老汤,你怎么还没到?都等你老久了!”
老汤唉唉着应了几声,快步赶路,来到了一家医院。
王禹低头掀开白布,看了看里面和自己别无二致的复印休,皮肤的质感摸上去特别真实,就是自己看着“自己”有点儿骇人。
钱冥盖住他的那具复印体,还开玩笑:“阳鹙,这技术真有够成熟的,我自己看着那渗得慌,这也太像了。”
王禹也把自己的那具复印体用白布盖上。
“会长,这两具复印体内部有器官吗?”
钱冥摇摇头:“有这个技术了,但没必要。狼人又不像虫族,他们笨得很,就这两具就能糊弄他们了。”
王禹点点头,拍了拍手,看着老汤他们把那两具复印体推走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王禹定定的看着钱冥。
钱冥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把折扇,“唰”地一下展开,又“唰”地一下收起来,姿态潇洒。
“吃饭,走吧。饭点到了。”
饭点确实是到了,哥哥泡了一桶泡面,但刚刚撕包装的时候用力过度,把那桶泡面自配的封口撕下来顺手就往垃圾桶里一丢。
他看着垃圾桶里的烟头,思考片刻后果断拿起一本医学伦理书盖在冒热气的泡面桶上。
反正有周常替他考,怕什么?
书里的内容听着让人发笑。
哥哥咬着纸质的咖啡杯,掀开医学伦理,往泡面桶里丢了几片撕下来的兔头肉,用勺子搅了搅。
屏幕上的目标已经跑到白芨芨星去了,嫌弃地“啧”了一声后,划着光标,把几个弹出来的失败任务通知栏叉掉了。低头在键盘上操作了一通,试图把几项核心程序恢复,但页面一直停留在49%。
哥哥抄起拿来盖泡面的医学书。翻了翻,背了几句,起背越烦不胜烦。他干脆抱起泡面嗦了一大口。
眼睛紧紧盯着好不容易冲上去的64%,再隐隐抱有期待的时候,数值又开始断崖式下降到近零点!
“艹!”哥哥骂了一声,咬到了泡面。
烦躁地把鼠标往墙上一砸。
“咣”的一声,传来的是鼠标砸在钢块上发出的声音。
手腕上的联络器闪了一下。
哥哥低头一看,流光是橘黄色的。
是他那位活在阳光下的弟弟。
浅茶色的眼睛快速浏览起来,想了想,盯着光屏上往西北而去的目标,他还是诚实地回了个简短的【西北白芨芨星】。
正在白芨芨星的邵苇霖一路跟着老汤,来到医院,他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他感觉有人在抢夺他对身体的控制权,于是他咬着牙靠在树干上,和那股奇怪的势力对抗一番,心里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浑身猛打一个激灵,像是触电一般,邵苇霖的指尖都在滴汗。
再一睁眼,邵苇霖有点清明地环视一圈。
他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缕极淡的苏格兰绿玫瑰信息素。
王禹。
他真的还在白芨芨星。
邵苇霖看到老汤他们出来了。
还抬着两具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或许是为了更逼真一点,老汤他们在复印体上抹了些血迹,老汤本来就是学艺术的,又提起画笔在复印体身上画了些真假难辨的伤口。
同伴们都不知道老汤还有这技术,都笑他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
老汤憨憨地挠了挠头。
几人把那两具“尸体”放进了院子里,又折返回去找钱王二人。
邵苇霖抬脚上前,蹲在一具“尸体”面前,略一沉吟,伸手掀了掀,只掀出了个脸,他发现是钱冥。
那个和王禹一起来帝星谈和的IIS谈和官。
他怎么死了?
邵苇霖伸手在钱冥的颈动脉处探了探。
发现触到的皮肤冰冰凉凉的,指腹探着的地方,没有一点跳动。
心里微微有点沉重,但更多的占比是痛快。
钱冥这个碍眼的家伙,终于死了。
邵苇霖抬脚踹了一下钱冥的尸体,又注意到钱冥这个死鬼旁边还有一具看上去更瘦的尸体。
直觉他并不想掀,但他又忍不住。
屏着呼吸,伸了两根手指出去,夹起白布一角,轻轻掀开。
王禹那张清瘦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邵苇霖一脸惊愕地盯着那张脸。
许是王禹的脸更让艺术家有创作的**,老汤的艺术造诣在王禹的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脖子一道刀疤,深可见骨,皮肉发白外翻着,脸上都是细碎的伤口,看上去死状极惨。
这是这个时候,那些被抹去的悲恸突然就撞了回来,像卡车,直直地往他撞过来。
似乎画面重叠了,他似乎久到像是上辈子一样,同样的掀过白布,白布底下盖的同样是这样一张脸。
记忆的反扑和芯片的失控,让邵苇霖难以承受,巨大的不适带给他的是昏天黑地的呕吐欲。
他突然想起一切,连同一些极微小的记忆。比如说,王禹的胃不太健康,易吐难消化,吸收也不好。所以那么高一个Omega,饭量大嘴还馋,就是不长肉。胃是情绪器官,王禹似乎一直生活在一个情绪不佳的环境,哪怕是和自己在一起,依旧是一不舒服就想吐。甚至不必不舒服,心里难受也要吐。
邵苇霖心理难受极了,蹲在臭水沟里隔着肚皮攥着胃一阵呕吐。
像是要把一肚子的内脏都吐出来。
吐完后,他突然从喉咙里发出猛兽般的痛苦悲鸣。
与记忆一样,失而复得的王禹。但却因为他没有记起来变成得而复失的局面,一瞬间的情绪翻涌,竟让他心痛到昏死过去。
头往前一栽,就栽进了臭水沟里。
“舅爷爷,你放我下来。”
快到病房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邵寒怀里吃苹果的小洲,突然晃了晃小腿。
“怎么了?”邵寒问。
“舅爷爷!我要让爸爸第一个看到小洲!”小洲嘿嘿笑着说,小手抓着一块苹果。
父子俩相依为命,邵寒很知道alpha爸爸在小洲心里的份量。尊重小孩子的小心思,当即就把小洲放了下来。小洲哒哒哒往前跑,生怕他们跟上。
小洲不够高,够门把都有点勉强,不过他对于开门这件事情显然是经验老道的。跳了跳,人就挂在了门把手上。门把手吃重,向下一转,门“咔嗒”一声就开了。
小洲松开门把,跳下来,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邵寒紧紧跟着周常,周常闲适从容地和邵寒交谈着,伸手推门的动作自然而轻松,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穿帮。
二人进去的时候,小洲正从卫生间里小跑出来,在屋子里团团转。
“小洲,怎么了?”
邵寒开口询问趴在地上,探头往床底下看的小洲。
小洲从床底爬了出来,疑惑不解地划着双臂问:“唉?小洲那么大一个爸爸呢?他躲哪里去了?”
邵寒这才往床上看了一根,床上的被子被人掀开,床头的点滴针头被扯下来,药瓶里还有十分之一的药水,正下方的毯子湿了一块。
显然,那片区域是被滴出来的药水渗湿的。
小洲跑到周常脚边仰起脸问:“常叔叔,我爸爸是不是在和你玩捉迷藏?你快把他叫出来呀!小洲给他带了苹果!”
小洲举起啃了一口的苹果块,“小洲尝过了,很甜的!”
“……”周常盯着小洲童真的脸,默默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常目光只有一瞬间的涣散,而后像是在半空中盯到什么有用信息后,仿佛是打了一剂强心剂。接着他才走进去,就看到小洲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踢着腿在邵寒怀里哭。
“哇!舅爷爷!爸爸是不是不要小洲了!他都没有告诉小洲他去哪里了!”
“他就是在生小洲气!气小洲打他!他也不要小洲了!”
“哇呜呜呜!舅爷爷!小洲怎么办啊!妈妈不要小洲了!爸爸也不要小洲了!”
“小洲是不是真的很让人讨厌!”
……
邵寒锢着小洲,哄他:“好了好了,小洲不要哭了啊,爸爸没有不要你,他只是自己出去给小洲买礼物了。小洲,你听舅爷爷话好不好……”
小洲不仅一点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越哭越凶,抱着邵寒一条胳膊就扯着嗓子嚎啕。
“呜呜呜!怎么所有人都不要小洲了!”
“哦哦哦,小洲不哭,没有都不要你,小洲你听舅爷爷说,你爸爸真的没有不要你,你乖乖的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小洲开始不讲理模式,“骗人!舅爷爷骗人!小洲一直很乖!小洲连早上都不会吵到舅爷爷!臭爸爸说不要小洲就不要小洲!他就是不喜欢小洲!小洲很乖他也不要小洲!他就是不喜欢我妈妈!也不喜欢小洲!他也不要小洲了!啊哇呜呜呜!”
小洲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只委屈的按着邵寒胸口,边啜泣边说:“小洲……小洲,要爸爸……要妈妈……呜呜呜……舅爷爷……小洲要爸爸和妈妈……”
邵寒一听小洲喊“妈妈”,就心里一堵,把擦过的纸巾往地上的纸巾堆里一丢。怀里的小孩身体还一抽一抽的,邵寒又抽了张纸,在小洲脸上蹭了蹭,发现小洲估计是哭不出来了。
邵寒唉了口气。他总算体会到了邵苇霖天天说小洲很难带很难带,所言非虚。
小洲平时看着乖得没边,灵活又机敏,但或许是因为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Omega爸爸,享受过alpha爸爸和Omega爸爸双份信息素后又被迫适应单亲家庭,小洲很怕连alpha爸爸也失去,所以总是挂在alpha爸爸身上,恨不得和alpha爸爸长在一起。假哭的时候就很让人可怜了,真哭起来,那简直是能把人哭心疼、哭烦躁、哭到没有一点脾气。
“小洲?”邵寒低头,发现小顶着一双红通通的核桃眼,恹恹地打开联络器,小手指在上面划着。
饱受委屈的小洲想要筷子叔叔的安慰,还想闻筷子叔叔的味道。
听到舅爸爸喊自己,小洲反应过来,头已经转过去对着邵寒了,小手却还在光屏上划,直接划过“筷子”,误触点进了【臭爸爸】的备注里。
邵寒自己都打不通的电话,小洲怎么可能打得通?
正想掐断小洲的电话,那边居然一秒接通。
【你好,请问您是病人家属吗?】
接是接通了,但电话那边却不是邵苇霖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小洲带着浓浓的后鼻音,讷讷地问:“啊姨,你怎么会有我爸爸的联络器?”
那边的人一听,发现是个奶声奶气的孩子,虽然口齿还算清晰,但听上去绝对不超过五岁,护士沉默片刻后问:“小朋友,你打的是你爸爸的账号吗?你身边还有大人吗?你爸爸出了点状况,可以让大人接电话吗?”
小洲“哦”了一声,举着胳膊放到大人——邵寒嘴边。
“舅爷爷,有阿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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