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宜的秋多雨且善变。
白日里还是万里无云,傍晚就毫无征兆地下起了一场暴雨,迅猛又急切。
“还好还好,这雨还挺有眼力见,一到下班就停了。”夏振林关了电脑,朝后看去,“师妹,去吃火锅?”
“不去。”
沈星洧头也不抬地拒绝,继续整理手里的东西。
明天周末,她得回家一趟,老太太念叨挺长一段时间了,再不回要发飙。
“走呗,师兄请客。”
夏振林捏了下沈星洧桌子上被养死的白掌,嫌弃地别开眼。
“你口腔溃疡好了?”沈星洧抬头乜了他一眼,把花移开。
夏振林一听立马捂住右脸,面部表情痛苦,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星洧把盆栽放到地上,拿湿巾擦着桌子。
夏振林看着比一年前沉稳内敛的小师妹,有些恍惚。
沈星洧刚来一部的时候,没人看好她,给她打上最多的标签就是花瓶。
夏振林是沈星洧的直系学长,自然知道她不是什么花瓶。
当年这位小师妹可是在辩论赛上把全院男神怼到表情管理失控,小伙子自那以后见了她都绕道走。
没等夏振林恍惚回神,沈星洧抱着盆栽已经走到门口,嗓音轻快,“师兄再见,周末愉快。”
夏振林摇摇头,轻笑,下一秒疼的呲牙咧嘴。
…
沈星洧不爱做饭,而且今天嘴馋了,想吃南街的那家米线,于是走到一旁的公交站等车。
雨后空气泛着凉意,马路上闪过一道道急匆匆的人影。
沈星洧戴着耳机听歌,眼眸半阖,窗外树影匀速倒退,轻缓的音乐悠悠泄出,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间,店里人多,沈星洧等了几分钟才有座位。
她是熟客,虽然有段时间没来了,但老板记得她,笑着问:“来啦,还是老样子?”
“嗯,谢谢姐。”
沈星洧坐下,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再次想到了那个人。
从饭馆出来,不知不觉,沈星洧走到了初中常去的那家书店。
小巷潮湿阴暗,空气里裹挟着刺鼻难闻的气味。
杂乱的脚步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水珠砸在裤脚,黏在小腿,肌肤湿腻难受。
“忘了跟你说,这段时间晚上尽量别出门,之前陈检被报复,大半个月都在医院,千万别赌万一。”耳机里传来夏振林懊恼的声音,“早知道我送你了,这样,下周开始我送你。”
沈星洧看着眼前出现的一排人,眸色淡淡,气定神闲地开腔,“巧了不是,晨阳中学对面,知行书店。”
“什么?我……”
那边又说了什么,沈星洧没听,她把背包连同手机放到一旁干净的台阶上,又将外套脱下放在上面。
为首的那人她见过照片。
王翊丞,十八岁,父亲犯了事,刚进去,她经手的案子。
少年青涩的脸上怒目横生,手里的木棍直指沈星洧。
他眼眶通红,嗓音嘶哑像即将出笼的野兽,“我爸的案子,是你办的?”
沈星洧冷冷开口,“是。”
“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我妈?”
他失控地大吼,木棍劈开暗沉的夜幕,朝着沈星洧的脑袋砸过去。
沈星洧眸色一沉,侧身躲开,钳住他的手,干脆利落地卸了那条胳膊。
其他人要上前,沈星洧偏眸,眼底狠厉未退。
几人被吓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攥着棍子的手颤抖,眼中满是怒意。
沈星洧松开手,王翊丞惨白着脸跌坐在地上。
她将那根木棍踢开,眼神冷的几乎融进夜色,没有温度的声音平缓流出,“都想进去?”
哐当几声,管制刀具脱手落地,几人都往后退,眼里闪着后怕。
都是一群刚上大学的学生,理智回笼,知道自己犯了蠢。
一个姑娘脚步趔趄地上前,看着王翊丞的胳膊眼泪直流。
沈星洧下手快狠,没留一点余地,王翊丞垂着一条没有知觉的胳膊,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脸色煞白,投来的眼神恨意浓烈。
“姐,我们错了,能不能别报警?”
女孩声音发抖带着哭腔,带着恳求的眼神看向沈星洧。
王翊丞想要说话,被女孩制止。
沈星洧眸色微闪,还没出声,一道冷嗤蓦地响起。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不约而同地循着声源看过去,沈星洧跟着扭头,只见巷子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黑衣黑裤,寸头,眸色冷冽,带着狠厉,浑身透着一股凛冽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大脑一阵嗡鸣,气血上涌,耳边所有的声音顷刻间消失。
沈星洧呆愣地望着那道身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潮意毫无征兆的涌进眼眶。
心脏酸涩难挨,嗓子里像被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那人正欲往这边走,一道人影从他身后出现。
“没出事吧?人在哪儿?”
年轻的警察看到沈星洧脚下的管制刀具,又看向旁边的一众小年轻,反应过来事情始末。
报案的人说的夸张,他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一听是女孩,跑的飞快。
还好人没出事。
沈星微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在那道身影上,见他要转身离开,抬脚就要追。
“欸,先别走,回去做个笔录。”
沈星洧跟着去了警局,路上跟夏振林说了她没事,夏振林不信,沈星洧只好把过程详细地跟他讲了一遍。
沈星洧去一部前表哥就严肃地告知过她以后会遇到哪些事,她早有心里准备,所以当时并没有多害怕。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会遇见那个七年未见的人。
——裴妄。
…
车子在警局停下,沈星洧余光瞥到什么,眸色一震。
只见那人从后面的车上下来。
夜里凉,雨又下起来。
自从看到他,她脑袋里就是乱的,也忘记了把外套穿回去。
她的目光直白且毫无掩饰,跟他说话警察注意到,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嗓音里含了几分笑,“林队,认识啊?”
雨越下越大,起了风。
沈星洧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手臂抱起,心底紧张,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边。
那人转身看过来,眸色冷淡,仅一秒就错开目光,大步朝里走,回音裹在风里,“不认识。”
夜空中砸下一道闷雷,闪电划破天际。
噼里啪啦,豆大的雨滴争先恐后地落下。
沈星洧被错愕的警察拉进大厅,耳边还响着他疑惑的声音,“不可能啊,林队一听报案人说了你的名字,跑的比谁都快。”
沈星洧先被带到休息室,没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女警察提着一个塑料袋进来。
“沈检,这是新的毛巾,你先擦擦,我给你倒杯热水。”
“谢谢。”
沈星洧抬手接过,身上粘腻难受,她先把胳膊擦干,穿上外套,才揉了揉头发。
…
审讯室里,贺晏安拉开椅子坐到沈星洧对面。
“姓名。”
“沈星洧。”
“年龄。”
“25。”
……
都是一些基本问题,贺晏安来之前就了解了事情始末。
签完字,沈星洧正准备离开,贺晏安突然开口,“沈检,这会儿雨太大,不如在休息室等雨小一点再走。”
似乎怕拒绝,他又说:“等会儿有人送你。”
回到休息室,沈星洧刚坐下,发现桌子上放着一杯热水,白色的雾气上升,弥漫开来。
沈星洧双手抱住纸杯,脑袋垂下。
白炽灯从头顶洒下,女生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出一片阴影,白皙的小脸恬静,双眸空洞地陷入回忆。
扣扣—
回忆的空间被撕扯开,沈星洧猛地抬头。
那人就站在门口,他换了身干净的警服,短发清爽,五官褪去青涩,硬朗利落,眼尾连着鬓角的地方拓着一道疤,衬的眉眼更加锐利。
空气变得稀薄,沈星洧攥紧手指,眼眶泛起潮,嗓子像被棉花堵住,发不出声。
良久,那人出声,裹着凉,“不走?”
沈星洧僵硬地站起来往外走,与他擦肩而过时,手里的包被拿走。
心脏涩的厉害,视线里是宽阔的脊背,小臂上青筋脉络明显。
不仅黑了,还毁容了。
沈星洧眨了眨酸涩的眼睫,猝不及防撞上一堵坚实的后背。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情绪涌上心头。
前面的人转身的一刹那,沈星洧没有犹豫地扑进男人怀里,手臂紧紧环在男人腰间。
走廊里安静地过分,隐约还能听到院子里水滴从树叶上落下的声音。
鼻间是熟悉的桃子味,很快被男人冷冽的气息侵袭,沈星洧抱的更紧,贪婪地汲取着他周围的氧气,湿漉的眼睫打湿衣服。
倏地,肩膀被扣住,沈星洧被推着后退了一步,她下意识抓紧他的胳膊。
头顶是男人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沈检,自重。”
沈星洧怔住,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好久,沙哑的嗓子终于出声,“你叫我什么?”
男人似乎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扭头,朝后吼了声,“贺晏安,送人。”
语毕,他抽出被攥紧的手臂,快步走到贺晏安面前把包塞进他手里,而后彻底消失在楼道。
沈星洧只觉得呼吸扯着嗓子生疼,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贺晏安僵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暗骂装货,真不在意,就别出来。
等沈星洧平复下来,贺晏安才上前,小声说道:“还好吗?”
沈星洧擦掉眼泪,轻轻摇了摇头。
贺晏安叹了口气,“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谢谢。”
沈星洧脑子里太乱,闷闷地说完,开始清理思绪。
沈星洧住的地方离警局不远,等到小区楼下,她抽丝剥茧,猜到一个真相。
贺晏安不好说太多,只说了句注意安全,就要离开。
“等等。”沈星洧叫住他,攥紧手指,问:“他现在,叫什么名字?”
贺晏安挑眉,有些意外。
“林煦。”他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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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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