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一直在响。
浴室里雾气弥漫,沈星洧把自己埋在浴缸里。直到洗手台上的手机因为震动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才从水里出来。
铃声又响起来,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从浴缸里出来,随手扯过浴袍披在身上,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
“我的天哪,你终于接电话了。”
电话终于接通,林雪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我听老夏说你被堵了,严重吗?”
“林雪。”沈星洧讷讷地出声,“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林雪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了句,陡然她声音一顿,试探着说出两个字,“裴妄?”
沈星洧捏着手机,轻轻“嗯”了声。
“不是,等会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来找你。”林雪说完,啪地挂断电话。
沈星洧正要把手机放回洗手台,铃声又响起。
“您好,外卖。”
沈星洧愣了一下,她没有点外卖。外卖员又提醒了句,她习惯性说道:“放门口。”
过了一会儿,沈星洧换好睡衣出去。
打开门,看到地上放着外卖袋子,楼道里静悄悄的,外卖员已经离开。
沈星洧把外卖拿进来,拍了张照片发给林雪。
林雪:【?】
【你怎么知道正好想吃这家的粥?】
沈星洧:【不是你点的?】
林雪:【???】
【不是你点的?】
沈星洧捏着盖子的手指轻颤,脑子里逐渐浮现出一道人影,她心脏骤然紧缩,转身快步走到阳台扶住栏杆往下望。
小区里一片寂静,偶尔响起几声虫鸣,不见一道人影。
沈星洧握紧栏杆,难掩心底那抹酸涩,夜风将她没来得及吹干的发丝吹散,胡乱散在脸颊,泪珠跟着水珠一道滑落,洇湿了衣领。
过了好一会儿,沈星洧拿起手机,拨出那道熟记于心的号码。
没有人接听。
直到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对面终于接通。
夜色阒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听筒里响起清脆的撞击声,接着一道男声传出,“裴妄,喝酒吗?”
沈星洧瞬间嗓子哽咽,鼻头涌上一股酸涩,捏着手机的力道加重,听到那人说了句“等着”,随后是房门关闭的声音。
“裴妄?”
名字叫出口的一瞬间,泪水溢满眼眶,情绪像决堤的河流,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找错人了。”他语气冰冷,不含一丝温度。
“林煦。”沈星洧匆忙叫出两个字,而后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往客厅走,轻声问:“这是你现在的名字吗?”
对面没有回。
沈星洧继续说道:“我想见你。”
“噗嗤—”
轻漫的笑声从听筒传出,紧跟着一声混不吝的揶揄:“沈检,冒昧了。”
“阿煦—”
沈星洧曲腿坐在地毯上,咬紧唇瓣。
他以前很喜欢自己这么叫他。
又是好久没有出声。
沈星洧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地毯上,她下巴支着膝盖,抱紧双腿,“裴妄,你还在生气吗?”
“没事挂了。”他语气淡漠,似乎刚才那一瞬紊乱的呼吸是错觉。
墙上的挂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沈星洧眨了眨酸涩的眼,低低嗓音缓缓流出,含着几分委屈。
“裴妄,我想你了。”
话落,空气陷入沉寂。
直到门铃响起,沈星洧才瞥见电话已经被挂断,她抬手抹了下眼角,起身去开门。
林雪看到沈星洧红肿的眼眶,伸手抱住她,“没事没事,我在呢。”
粥已经凉了,沈星洧拿去厨房热,林雪靠在门口。
“真的是他,你确定没看错?”她还是不敢相信,皱眉说道:“三年前他爸不是给他办了葬礼?难不成是弄错了?”
沈星洧敛下眼,没有说话。
林雪反应过来说了什么,赶紧抬眼去看沈星洧的脸色,见还算平静,小声问:“他故意说不认识你?”
沈星洧关了火,拿出两个碗来盛粥,“他现在的名字叫林煦。”
林雪离开门框站直,安慰她,“可能是他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七年时间这么久,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有变化,先等他适应适应。”
盛好粥,沈星洧分给林雪一碗,两人一起往餐厅走。
沈星洧捏着调羹搅拌,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垂下睫,嗓音低缓,“我就是太高兴了,一时间不知道先做什么。”
林雪喝了口粥,撑着下巴冥思苦想,忽然眼睛一亮,“我帮你问啊,贺晏安你记得吧,就是我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
沈星洧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她。
林雪拿出手机,给贺晏安拨了电话过去,对面很快接通。
“林大小姐,这么晚了,您有何贵干?”
林雪清了清嗓子,说:“听说你们队里来新人了,长得比你帅。”
“眼睛没用可以捐了。”贺晏安语气冷冷,听得出来很不爽,“还有事?”
林雪忍着骂回去的冲动,继续耐着性子说:“我这不是关心你,等你一队之草的荣誉没了,我就去安慰你。”
“我谢谢你。”贺晏安嗤笑了声,“以前警校一哥们,以后就在我们队,虽然他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比你哥我还差点。”
林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追着问:“谁啊,我认识吗?比你差点哪点了?”
“林煦,你不认识,脾气又冷又倔,你见了绕道走的类型。”贺晏安似乎不想多说:“行了,熬夜变丑,早点睡。”
电话挂断,林雪抬眸看向对面,说道:“人以后都在宁宜,不愁见不到。再不济还有贺晏安,想知道他的事还不容易。我把贺宴安的微信推给你,以后有事直接问他。”
“谢谢。”沈星洧这会儿也冷静下来,知道这事急不得。
“再说我要生气了。”林雪把贺晏安的微信分享给沈星洧,说道:“我跟你说了你是我姐妹,以后有事直接找他就行,不用客气。”
“好。”沈星洧添加了微信,从通讯录里找到那个卡通小狗的头像,指尖自然地点开,犹豫数秒,还是退了出来。
…
林雪待了不到半个小时,被一通电话叫走。
沈星洧收拾好碗筷,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
电视开到电影频道,声音调到最低。
断断续续做了一晚的梦,闹铃响起的那一瞬,沈星洧猛地睁开眼睛,脑海里挥之不去裴妄浑身是血的场景。
她后背激起一层冷汗,额头的碎发也被打湿,显得很狼狈。
缓了一会儿,才去浴室洗漱。
半个小时之后,出门下楼。
工作稳定后,沈星洧在傅兰亭的要求下,用爸妈留下的那笔钱在单位附近买了房。
傅兰亭还要给她买车,她果断拒绝。
平时上班走路就十几分钟,周末回家坐车又方便,她又不爱出门玩,买了也不会开。
小区里,散步的张大爷像往常一样笑着打招呼,“小沈要回家陪傅老师啦。”
“是啊。张大爷,您溜谁呢?”沈星洧弯腰捡起地上的牵引绳递给他,“多多刚才超您瞪眼了。”
“呦,真掉了。”张大爷接住绳子,满是褶皱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小沈啊,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孙子就在宁宜大学教书,人长得又帅,又会照顾人,还顾家,你真的不见一面聊一聊,万一你们俩就看对眼了呢。”
沈星洧笑了笑,“我先走了,大爷再见。”
看着沈星洧走远的背影,张大爷重重叹了口气,“怎么就不信呢,我孙子真的不错啊。”
张大爷满脸遗憾地牵着绳子继续遛狗,突然眼睛一亮,叫住前面的人,“欸,小伙子,以前没见过你,新搬来的,叫什么名啊,多大了?我有个孙女和你差不多大,要不要认识一下?”
男人深邃的眼眸微动,眸低深处那抹绿重了几分,闻言掀起唇角,“刚才那个?”
张大爷愣了下,“什么?”
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说小沈啊,小沈太优秀了,我孙子都配不上,你要不再看看别人吧。”
张大爷说完又叹了口气,看得出十分惋惜。
那道身影已经消失,男人收回目光,淡淡开腔,“是吗?”
“是啊。”张大爷年纪大了,眼神难免不好,凑近了一点看眼前的男人,这一看眼睛顿时更亮了,“小伙子,你这长相不赖啊。”
男人唇角掀起浅浅的笑,“是吗?”
“是不错。”陡然话音一转,张大爷又说:“可惜了,你不是小沈喜欢的类型。”
男人脸上的笑意僵住,眉宇压下来,“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那是当然。”张大爷得意地抬起下巴,“小沈喜欢清秀的,读书人的那种。”
“你这眼睛该去看看了。”男人嗓音陡然下沉,“借过。”
“欸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张大爷瞪着眼睛挡住路,凶巴巴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男人侧身大步离开,冷冷地说道:“林煦,警察。”
张大爷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低头和多多交流,“你说说,这有哪一点像警察?”
多多:“……”
…
沈星洧到家的时候傅兰亭不在,知道她在隔壁六婶家打麻将,于是径直上楼。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视线不由得看向左边。
顿了几秒,她抬起脚朝那扇门走过去。
当年裴妄离开后,这间房子一直没有动过。后来傅兰亭想用来放杂物,也被沈星洧挡了回去。
按在门柄上的手落下,房门打开,空气里弥漫淡淡桂花香。
每到这个季节,后院桂花的香味就会随着风飘进来。
沈星洧定定地站了几秒,继续朝里走。
房间里还是之前的样子,就连书桌上的那个小木马摆件也还是半成品。
沈星洧伸手拉上窗帘,然后躺在床上。
房间里重新陷入漆黑,五感随之放大。
灵魂仿佛被拉进另一个空间,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回看七年前的那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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