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宁亦舒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睡了深沉的一觉，腹部的疼痛感已然消失，身体松快了不少，只是精神还有些倦怠。他撑着床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宁亦舒抬头望去，逆着光，商陆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手里提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袋。他似乎是特意出去买的，身上还带着室外清早的微凉气息。
商陆一步步走到沙发前的茶几旁，将早餐一样样取出摆放好，动作间带着一种与他气质不甚相符的仔细。他没有看宁亦舒，只是声音平稳地说：“醒了就吃饭吧。”
说完，他等了几秒，却没听到动静。商陆疑惑地转头，看向床上的人：“怎么了？”
只见宁亦舒坐在床沿，一双清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带着点刚睡醒的懵懂和理直气壮的娇气。他对着商陆，张开了双臂，软声要求：
“你抱我去。”
“……”
商陆呼吸一滞，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救命！宁亦舒太会撒娇了！
明明昨天还是个浑身是刺、言语如刀的高傲小少爷，此刻却像个索要拥抱的孩子，偏偏这副模样出现在他脸上，毫无违和感，只让人觉得……要命地可爱。
商陆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是没能抵抗住。他依言走过去，俯身，熟练地将人打横抱起，步伐稳健地走到沙发前，再小心地放下。整个过程，宁亦舒都自然地搂着他的脖子，嘴角带着一丝得逞的、浅浅的弧度。
两人安静地一起吃着早餐，气氛是一种难得的温馨和平常。
早饭过后，商陆收拾着茶几上的餐盒。宁亦舒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沙发套的流苏，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深吸一口气，轻声开口，打破了宁静：
“……我们回家吧。”
商陆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宁亦舒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你不是在市区有自己的房子吗？我和你住，好不好？”
商陆彻底转过身，面对着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审视他话里的真意：“宁亦舒，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需要确认，这不是一时冲动，不是疼痛脆弱下的依赖。
宁亦舒被他看得有些紧张，白皙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他垂下眼睫，声音更小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试探：“我……我……你不喜欢我吗？商陆哥哥……”
他抬起眼，眸子里水光潋滟，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脆弱：“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那我就……”
“喜欢！”
话未说完，就被商陆一声低吼打断。他像是被那句“不喜欢”刺激到，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宁亦舒面前，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情感浪潮，哑着嗓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宣告：
“喜欢！老子他妈喜欢的要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俯身，一手捧住宁亦舒的脸颊，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同于昨夜那个轻柔的触碰，它充满了侵略性、占有欲，以及长久以来被压抑、此刻终于爆发的浓烈情感。宁亦舒先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随即，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垂下，他顺从地闭上眼睛，甚至生涩地开始回应。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商陆稍稍退开，但依旧捧着宁亦舒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交织。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和一丝不确定，认真地问：
“宁亦舒，你是认真的吗？”
宁亦舒脸颊绯红，眼尾也染上了一抹秾丽的色泽。他微微喘息着，听到这个问题，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刚刚接吻时的温顺消失不见，又恢复了那点小少爷的骄纵，他瞪了商陆一眼，语气笃定：
“如果不是认真的，你以为……你能碰得了我吗？”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商陆心中最后一道枷锁。他看着眼前这个人，从最初的死对头，到意外纠缠的伴侣，再到此刻愿意与他共同面对未来、甚至带着点蛮横地闯入他生命的人……
他低笑一声，再次将人紧紧搂进怀里，手臂用力，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好。”商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承诺，“我们回家。”
————
商陆的承诺落地有声，行动更是雷厉风行。
他几乎是立刻着手办理出院手续，联系乔医生后续的注意事项，安排人送来宁亦舒的换洗衣物——这一切都在宁亦舒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间隙中高效完成。
宁亦舒看着商陆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切，高大的身影在病房里穿梭，打电话时语气沉稳果断，交代事情清晰明了。这种与他平日里桀骜不驯印象略微不同的可靠模样，让宁亦舒心里那点因未来不确定而产生的忐忑，悄悄消散了些许。
当商陆的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入市区一个高端公寓的地下停车场时，宁亦舒看着窗外陌生的环境，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到了。”商陆停好车，绕到副驾驶开门，见他没动，俯身探进来，帮他解开了安全带，“怎么了？不舒服？”
宁亦舒摇摇头，任由商陆将他扶出车子。电梯直达顶层，商陆输入指纹，厚重的防盗门应声而开。
公寓是极简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冷硬，宽敞明亮，却缺乏生活气息，显得有些空旷和冰冷，一如商陆给外界的感觉。
宁亦舒站在门口，打量着这个他即将入住、或许会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微微蹙了蹙眉。
商陆注意到他的神色，心里莫名一紧，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不喜欢？可以按你喜欢的改。”
宁亦舒没说话，只是换了拖鞋走进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中心的景象，然后转过身，背对着窗外的光，看向商陆，提出了第一个要求：
“这里太冷了，我要换暖色的窗帘，还要在那边放一个很大的懒人沙发。”他指了指客厅一角，“嗯……地毯也要，要长毛的，踩上去要舒服。”
商陆看着他指手画脚、理所当然地规划着自己地盘的样子，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心底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点头：“好，下午就让人来量尺寸。”
宁亦舒满意了，走到沙发边坐下，却又皱了皱鼻子：“有烟味。”他抬头，清凌凌的目光看向商陆，“以后在家里不准抽烟。”
“……好。”商陆从善如流。他发现自己似乎很难对宁亦舒提出的要求说“不”，尤其是当他用那种带着点娇嗔又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
安置好带来的简单行李，已是中午。商陆不太熟练地翻看着外卖软件，思考着午餐该怎么解决。他平时要么应酬，要么随便对付，对照顾人尤其是孕妇（夫）的饮食毫无经验。
宁亦舒凑过去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嫌弃地撇撇嘴：“不要吃外卖。”他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小声说，“对宝宝不好。”
商陆动作一顿，放下手机：“那……我出去买？”
“算了。”宁亦舒站起身，走向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果然如他所料，除了几瓶矿泉水、啤酒和一些基础调味料，空空如也。他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回头对商陆说，“你去超市，买点菜回来。”
商陆有些愕然：“你会做饭？”
宁亦舒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骄傲：“当然，daddy说我画画有灵气，做饭有天赋。”虽然……他其实很少亲自下厨，但简单的菜式还是难不倒他的。
商陆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眼神柔和下来：“好，你说买什么，我就买什么。”
于是，在这个阳光正好的中午，杀伐果断的商二少，人生第一次拿着手机备忘录，认真记下身边小少爷报出的一连串食材名称，准备奔赴超市进行大采购。
当商陆换好鞋准备出门时，宁亦舒忽然叫住他。
“商陆。”
商陆回头。
宁亦舒站在客厅中央，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他看着他，很轻地说了一句：“这里有点像个家了。”
商陆的心，因这句话，猛地一软，仿佛被温暖的潮水包围。
他深深看了宁亦舒一眼，语气郑重：“嗯，我们的家。”
门轻轻关上。宁亦舒环顾着这个尚且冷清空旷，却即将因为他们而变得不同的空间，嘴角微微上扬。
也许，这个意外的孩子，和这个曾经是“死对头”的男人，真的会给他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时间在指尖悄然流逝，转眼，宁亦舒在商陆的公寓里已住了一个星期。
这一周，他们像所有刚刚同居的情侣一样，在琐碎的日常中笨拙地磨合。商陆几乎包揽了所有外务，学着采购宁亦舒喜欢的食材，记住他挑剔的口味。而宁亦舒则用他的画笔，悄悄记录下这个空间一点点变得温暖的过程——新换的暖色窗帘，角落里柔软的懒人沙发，以及商陆偶尔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略显手忙脚乱的背影。
然而，有一点让宁亦舒颇有些“吃不消”。
商陆似乎对他……格外上瘾。
无论他在做什么——画画、看电视，甚至只是窝在沙发里发呆，商陆总能找到机会凑过来，或轻或重地吻他。有时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有时则是深沉缠绵，直到他气喘吁吁才肯罢休。
宁亦舒不是不喜欢，只是商陆的精力实在太过旺盛，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尝试过抗议，板起小少爷的脸孔：“商陆！你能不能克制一点！”
但很可惜，抗议基本无效。商陆要么用更深吻堵住他的嘴，要么就抵着他的额头，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嗓音低哑地反问：“克制不了，怎么办？” 那理直气壮又带着点无赖的样子，让宁亦舒半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这天下午，宁亦舒正坐在画架前，对着窗外勾勒城市的轮廓。玄关处传来指纹锁开启的“嘀”声。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商陆回来了。果然，脚步声靠近，一袋包装精美的零食被放到了他旁边的矮柜上。“路过看到新出的，给你买了点。”商陆的声音带着刚结束工作的些许疲惫，但看向他的目光依旧专注。
宁亦舒放下画笔，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商陆也坐。
商陆从善如流地坐下，手臂习惯性地就想揽过他。
宁亦舒却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动作，表情带着点少有的正色。他抬眼看向商陆，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地宣布：
“商陆，我要回家待几天。”
商陆揽空的手顿在半空，眉头瞬间蹙起：“这里不就是你家？”
“是我和daddy的家。”宁亦舒纠正道，耐心解释，“我出来写生，加上在你这儿住，都快半个月没回去了。daddy好久没见过我，我得回去报个平安。”
他顿了顿，观察着商陆瞬间绷紧的下颌线，继续说出真正的目的，也是埋藏已久的计划：
“而且，我有些常用的画具和衣服还在家里，得回去收拾一下，带过来。”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商陆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犹豫或者别的情绪，但宁亦舒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他知道，这不是商量，是通知。宁亦舒要回到那个充满宠溺和保护的宁家，并且，他打算将一部分属于他的世界，正式搬迁到这个他们共同的“家”里。
这是一个信号，意味着宁亦舒在认真地规划他们的未来。
但同时也意味着——他必须独自面对宁家，至少在宁亦舒告知家人真相之前。
商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有不舍，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全然信任和托付的重量。他最终点了点头，声音低沉：
“好。什么时候回去？我送你。”
“明天吧。”宁亦舒见他答应，神情放松下来，又恢复了那副娇慵的模样，主动靠进他怀里，小声补充了一句，“就几天而已。”
商陆收拢手臂，将人紧紧圈住，下巴抵在他柔软的发顶，眸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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