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舒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与门外的世界隔绝。父亲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暂时不能离开家,不能去见商陆……这几乎等同于切断了他刚刚确认不久的温暖依靠。
就在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被他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悠扬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宁亦舒身体一颤,猛地抬起头,视线立刻锁定了屏幕上闪烁的名字——
商陆。
是他!
他几乎是从懒人沙发里弹了起来,扑到床边,一把抓起了手机。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却犹豫了。他该怎么跟商陆说?说父亲大发雷霆?说自己被变相软禁了?说他们之间横亘着几乎无法逾越的家庭恩怨?
电话铃声固执地响着,仿佛能感受到他这边的焦灼不安。
宁亦舒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和哽咽,轻轻地“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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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外,黑色轿车内的商陆,在听到电话被接起的瞬间,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瞬。他立刻开口,声音透过电波,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急切:
“亦舒?你怎么这么久没出来?没事吧?” 他等了太久,内心的不安已经累积到了顶点。宁亦舒进去时说的“等我消息”,结果音讯全无,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听到商陆熟悉的声音,那强撑的坚强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宁亦舒的鼻子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他努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小声说:“……我没事。”
可他这副带着哭腔的“没事”,根本毫无说服力。
商陆的心立刻揪紧了,语气变得更加低沉严肃:“到底怎么了?你家里人为难你了?” 他能想到的最坏情况,就是宁家发现了他们的事,并且激烈反对。
宁亦舒吸了吸鼻子,知道瞒不住,也无需再瞒。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说:“我……我跟他们说了……说了我们在一起,还有……怀孕的事。”
商陆呼吸一窒,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宁亦舒已经独自面对了这一切,心脏还是像被狠狠攥了一下。他几乎能想象到宁家会是怎样的反应。
“然后呢?”商陆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冷静,“他们什么反应?是不是……很生气?”
“嗯……”宁亦舒的声音带着后怕,“爸爸……他很生气,非常生气……差点……差点要打我……” 回想起那一幕,他依旧心有余悸。
商陆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宁致远差点对亦舒动手?!这个认知让他胸腔里瞬间涌起一股暴戾的怒气,但更多的是对宁亦舒的心疼。
“对不起,”商陆的声音沙哑,充满了自责,“是我没考虑周全,应该我陪你进去的。” 他后悔了,后悔让宁亦舒一个人去面对这场风暴。
“不怪你……”宁亦舒连忙说,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难堪和失落,“爸爸说……在我和你的事情没有彻底明朗,在你家没有拿出态度之前……不准我再去你那里住了……我暂时,不能出去了……”
他说出了那个“禁足令”,感觉像是亲手斩断了与商陆刚刚建立的联结,心里空落落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沉默让宁亦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商陆会怎么想?会觉得麻烦吗?会因为两家的恩怨和眼前的困难而退缩吗?
就在宁亦舒的心一点点下沉时,商陆沉稳而坚定的声音再次传来,清晰地穿透了电波,也穿透了他所有的不安:
“别怕,亦舒。”
“等着我。”
————
“等着我。”
商陆说完这三个字,并没有挂断电话。宁亦舒只听到手机那头传来车门开合的声响,以及逐渐远去的、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声音变得模糊——商陆将手机放进了口袋。
他……他进来了?!
宁亦舒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紧紧握着手机,仿佛那是他与商陆之间唯一的联系。他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跑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努力捕捉着楼下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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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客厅,舒潼和宁致远听到佣人通报,看到径直走进来的商陆时,并没有太多意外。他们猜到,这个年轻人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他来得如此快,如此直接。
商陆站定在宁致远和舒潼面前,身姿挺拔,尽管面对的是气势逼人的宁家家主和目光审视的舒潼,他脸上却不见丝毫怯懦,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他甚至没有迂回,目光直视宁致远,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宁叔叔,舒叔叔。我要带亦舒走。”
宁致远脸色一沉,还未说话,商陆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像是在宣告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会爱他,护他,永远对他好,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这番直接而炽烈的告白,让一旁的舒潼眸光微动,却让宁致远的怒火再次升腾。
“爱?永远?”宁致远冷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信任和嘲讽,“商陆,你拿什么保证?就凭你商家二少爷的身份?还是凭你那些在生意场上对付对手的手段?你知不知道亦舒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你们商家,能容得下他吗?!”
面对宁致远连珠炮似的质问,商陆下颌线绷紧,眼神却毫不动摇:“我用我的命保证。责任我来担,商家那边,我会处理。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开他。”
“狂妄!”宁致远被他这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彻底激怒,“你想带他走?可以!”
他猛地转身,从客厅装饰用的架子上抽出一根实心的红木短棍,那是他年轻时练手用的,分量不轻。他将棍子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盯着商陆,一字一句道:
“挨我二十下,撑住了,我就让你带他走。”
空气瞬间凝固。
舒潼下意识地想阻止:“致远!”
而商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应道:“好。”
他直接上前两步,背对着宁致远,挺直了脊梁,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宁致远见他如此,怒火更炽,不再多言,扬手便打了下去。
“啪!”沉重的闷响通过手机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二楼宁亦舒的耳朵里。
宁亦舒浑身一颤,心脏像是被那声音狠狠抽打了一下。
“啪!啪!啪!”
一下,接着一下,沉闷而残忍的声音不绝于耳。
宁亦舒死死捂住嘴巴,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他听着那一声声皮肉与硬木撞击的声音,仿佛每一棍都打在了他自己的心上。他能想象商陆此刻紧咬着牙关,冷汗直冒却一声不吭的样子。
“十四……”宁致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计数。
就在第十五棍即将落下的时候——
“不要!”
房间门被猛地拉开,宁亦舒像一只失控的蝴蝶,从二楼冲了下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直直地扑到了商陆的后背上,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紧紧抱住了他!
“啪!”
那原本该落在商陆背上的第十五棍,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宁亦舒的背上。
“呃……”宁亦舒痛得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瞬间决堤。
商陆感受到背后的重量和那声痛呼,猛地转身,就看到宁亦舒脸色惨白,泪流满面地伏在自己背上,身体因为疼痛和恐惧而不停地发抖。
“亦舒!”商陆的心脏像是被瞬间撕裂,巨大的心痛和恐慌淹没了他。他小心翼翼地想查看宁亦舒的伤势,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样?谁让你下来的?!”
宁亦舒只是哭着,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看着儿子替商陆挨了一下,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又看到商陆那副心疼得快要发疯的模样,舒潼闭了闭眼,终是不忍再看下去。
他上前一步,按住了宁致远还欲抬起的手臂,对着商陆,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释然,轻声说道:
“小陆,带亦舒走吧。”
商陆和宁亦舒同时看向他。
舒潼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们,继续道:“亦舒的衣服和常用的东西,我让人收拾好,明天给你们送过去。”
宁亦舒哽咽着,泪眼朦胧地看向舒潼,颤抖着声音,充满了感激:
“daddy……谢谢你……”
舒潼对他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宁致远握着棍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他猛地将棍子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钝响,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这默认,便是他最后的、无奈的妥协。
商陆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背上的剧痛,将哭得几乎虚脱的宁亦舒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像捧着稀世珍宝。他对着舒潼和宁致远的背影,郑重地说了一句:
“谢谢叔叔。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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