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歌站在秦昭雪的闺房外，手指紧攥着袖中的药粉包。戌时的更鼓刚过，栖梧苑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一把不断出鞘又归刃的刀。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这是秦昭雪命人送来的姐姐旧衣。淡青色的罗裙，袖口绣着细小的茉莉，领口内衬还留着经年未散的沉水香。穿上的瞬间她几乎错觉镜中是姐姐在凝视自己。
“吱呀。”
门突然从内打开，一只戴着鎏金护甲的手伸出来将她猛地拽入黑暗。“你迟了半刻钟。”秦昭雪的声音贴着耳廊响起带着沐浴后的潮湿气息，“该罚。”
虞清歌尚未适应屋内昏暗，后背已抵上冰凉的门板。秦昭雪的手指正沿着她锁骨游走最终停在那处淡疤上。
“这里……和清婉一模一样。”指尖突然用力指甲陷入疤痕，“连烫伤的形状都不差分毫。”疼痛让虞清歌倒吸冷气，她猛地抓住秦昭雪的手腕却摸到一层凹凸不平的纹理。借着窗外月光她看清那手腕上布满细密刀痕，最新的一道还结着血痂。
“二小姐这是……”
“嘘！”秦昭雪抽回手转身点燃烛台。暖黄的光线渐次亮起，照亮满室惊人的陈设。整面墙的多宝阁上摆满女子用物：褪色的绣帕、断齿的木梳、发黄的诗词手稿……最中央的琉璃匣中竟是一绺用红绳系着的青丝。
虞清歌胃部绞痛这些都是姐姐的遗物。
“喜欢吗？”秦昭雪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我收集了五年。”手指突然掐紧她的腰，“现在，终于集齐了。”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两人身影恍如五年前的场景重现。虞清歌看着镜中秦昭雪痴迷的眼神突然明白这根本不是闺房而是一座精心布置的祭坛。
“二小姐要我穿这身衣服……”她故意让声音发抖，“究竟想做什么？”秦昭雪轻笑从妆奁取出一盒口脂：“给你化妆。”指尖蘸取艳红膏体，“清婉最爱这个颜色。”冰凉的膏体划过唇瓣，虞清歌却在数秦赵雪的呼吸频率，当她第三次屏息时突然扭头咬住那根手指。
“嘶！”秦昭雪吃痛抽手指腹已渗出血珠。她竟不恼反而将血抹在虞清歌唇上，“这样更好看。”血腥气在口腔蔓延，虞清歌眯着眼突然伸手扯开秦昭雪的衣领。烛光下那个“清婉”的刻痕比昨夜所见更加鲜红像是刚刚重新描画过。
“你每天……都这样自虐？”
“这叫供奉。”秦昭雪擒住她的手腕按在镜面上，“就像你现在供奉我一样。”镜面冰凉刺骨，虞清歌突然发现这铜镜角度诡异能完整照见床榻。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姐姐当年是否也在这面镜前被……
“放心，清婉没在这张床上躺过。”秦昭雪仿佛读心，手指滑入她的衣襟，“她死在后山桃林，那夜的月光比现在亮十倍。”虞清歌浑身僵硬。袖中药粉包随时可以撕开，但她需要更多信息：“怎么死的？”
“我掐死的。”秦昭雪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手指陷进她的脖子的感觉……至今记得。”突然掐住虞清歌咽喉，“就像这样……”空气骤然被截断。虞清歌没有挣扎反而勾起嘴角。这个破绽太明显，秦昭雪左手小指在抽搐，她在说谎！
“你……舍不得……杀她……”虞清歌从齿缝挤出话语，“也……舍不得……杀我……”钳制突然松开。秦昭雪踉跄后退撞翻烛台。火苗窜上纱帐映亮她惨白的脸：“你怎么知道？”虞清歌抚着喉咙咳嗽，袖中药粉已悄然落入掌心：“因为你掐我时……避开了动脉。”她抬眼直视秦昭雪，“就像当年避开姐姐的致命处一样。”
火势渐起，浓烟中秦昭雪的身影开始摇晃。她突然狂笑，从多宝阁暗格抽出一本册子扔过来：“自己看！”那是姐姐的日记。虞清歌颤抖着翻开最后一页，日期定格在五年前七月十四：
“雪儿今日又被老爷责打。我答应替她认下打碎御赐花瓶的罪。不过是顿家法，挺过去就好……只是右肩旧伤怕是……”
字迹在此中断，后页粘着干涸的血迹。虞清歌如遭雷击，姐姐竟是代秦昭雪受罚而死？那所谓掐颈……“我用的是龟息手法。”秦昭雪在火光中解开腰带转身露出后背，纵横交错的鞭痕中有一块皮肤完全溃烂，“她替我挨了烙铁……我本想假杀她送出去医治……”
话音未落房门就被猛地撞开。莲儿满脸是血扑进来：“二小姐！夫人带人往这边……啊！”她突然瞪大眼睛，虞清歌手中的日记内页飘落露出夹在其中的血书。
那是姐姐的真正的遗笔：
“雪儿：老爷发现假死计，命人打断我十指。勿救，护好我妹……”
莲儿突然诡异一笑从袖中掏出火折子扔向纱帐：“你们谁都别想活！”烈焰轰然腾起。秦昭雪一把拉过虞清歌护在身下，同时掷出鎏金护甲击碎窗棂：“走！”虞清歌却挣脱她冲向燃烧的多宝阁。火舌舔舐下她徒手抓出那绺青丝塞入怀中转身将药粉洒向莲儿面门。
“这是姐姐制的毒……”她在莲儿的惨叫声冷声道：“现在物归原主。”浓烟中秦昭雪从背后抱住她跃出窗外。坠地瞬间虞清歌听见耳边呢喃：
“现在……我们都是杀人犯了。”
夜空中燃烧的闺房如同巨大的火炬。而在她们看不见的角落，秦夫人正捡起那片飘落的血书，指甲深深陷入“十指”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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