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黑粘腻贴着人,在没有灯光的地方,远远注视暗夜中的人群。
稍显破败的房间,蓝色墙纸上覆了层脏污的黑,盖住原本蓝的本色。
房间内亮着一盏低瓦度的灯泡,苍白中透着照不清的朦胧。
一个小男孩躺在深色木床上,床边,妈妈坐着被子一角,扎个低马尾,拢在肩前脖子处,手捧一本故事书,娓娓道来:“……大灰狼一直敲着小羊们的门,小羊躲在门后,回复大灰狼,‘不开,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大灰狼不再拍门,又等了会儿,他再次拍门,掐着嗓子说……”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妈妈肩膀一抖,手没掐紧,书页跳到了故事书封面那里。
“丽丽,你衣服洗好了,快来收一下晾上去。”爸爸声音从门外传来。
妈妈合上故事书,把书放在床头,抚摸小男孩的头发道:“好了,睡吧,明天还得上学。”
小男孩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妈妈,点点头,缓缓闭上眼睛。
妈妈起身,关上房间的灯,握住门把手一拧,“咔”一声,房门开了一条缝,随着门缝越来越大,妈妈抬头正要迈出房门。
脖颈被轻微划了一道。
血液顺着口子向下流,她捂住脖子,难受狰狞,喉咙里似压抑着一股浓痰,发出略显刺耳的微弱声音。
没多久,‘砰’一声,倒在了地板上。
小男孩听到响声坐起,揉揉眼睛。
房间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
“妈妈?妈妈?你在吗?妈妈?”
小男孩掀开被子,爬到床尾,想去按灯的开关,脚却先踩上了一坨头发。
他赶紧向下摸,蹲下,指尖摸到了妈妈的脸。
“妈妈?妈妈?”
一阵恐慌漫过心中防线,哭声从小男孩喉咙里发出,“呜,妈妈,你醒醒,我怕黑,呜……”
门逢逐渐变大,灯光透过门缝照了进来。
小男孩抬头,看向面前人的身影,一声还未叫出的话语艰涩卡在了喉咙里。
脖颈被轻微划了一下,痒痒的。
他去摸脖颈,摸到了湿滑粘腻的液体。
呼吸一滞,他幼小的眼眸睁大,满眼不可思议,睁大眼睛倒在了妈妈身下的血液中——她的脖颈还在渗血。
暗处一双手,指甲反射月光,蹭亮。
第二天一大早。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拍打着窗面,在窗户上印下水纹,留下它来过的痕迹。
正是三伏天,下雨时的房间格外闷热。
沈听抖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打哈哈,踩上拖鞋,闭着眼睛刷牙,刷完牙后,眼睛终于舍得开一条缝刮胡子,刮完,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了一捧凉水,才真正睁开了眼睛。
镜中,青年留着寸头,皮肤被凉水激的白里透红,五官清俊周正,带着一股子正气。
沈听用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擦干水渍,随便套了一身休闲轻便的衣服,拧开门。
他住的是老式住宅楼,没有电梯,只有楼梯,一层两户,对门。
今天楼道内,似乎格外不寻常。
上楼和下楼的楼道,明明大清早的,却三三两两站着些人,对着对门那家指指点点。
沈听朝对门看去,此时门被开着,门内什么情景看不到,门外一名警察站在门口挡着,顺便拉了一条黄色警戒线。
皱起眉头,沈听问了句:“警官,请问他家怎么了吗?”
守门警察面容严厉,背着手一丝不苟道:“别问,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沈听左手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看向警察身后的铁门。
对门是一家三口。男的叫王涛,女的叫宋丽丽,他们有个小孩,才7岁大年纪。
虽然是对门关系,但他们是租客,想让小孩从小在城市上学,才搬来半年不久,就算碰面了,也就寒暄两句,虽然接触不多,但沈听感觉,这是很老实本分的一家人。
沈听注视铁门,仿佛在看一道不透风的墙,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然而对面警察的眼神实在是太过骇人,沈听没敢多看,放下摸鼻子的手,沿着楼道向下走去。
“别在这站着了,快走快走。”警察又开始撵人。
楼道内其他看客也一哄而散。
门内。
白潮生长发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细长手指套着手套,捏着宋丽丽脖子,左侧眼尾带痣,狭长眼睛认真看着脖颈切痕。
徐朗蹲在小孩身边,同样用手指触碰小孩伤口,皱眉道:“老大,这伤口未免太平整了,这次的傀,不简单。”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白潮生摘下手套站起,掏出塞在黑色风衣口袋的手机,按下接通键,清冷低沉的音色传来:“老大,在楼栋周围的一间小巷子里发现王涛,已经成为一具干尸,鬼逃走了。”
白潮生“嗯”了声道:“你先回来吧。”
一阵风从阳台吹来,湿润的水汽裹挟着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袭来,带动白潮生额前碎发,他神色平静,看向窗外阴云,漆黑如墨的瞳孔,是一泓探不到底的深泉。
沈听披着雨披,骑上小电车,满脑子还在琢磨刚出门遇到的事。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脏上空也如今天的天气般压着一层阴云。
后面小电车的喇叭”滴滴”响,一位老大哥在沈听后面破口大骂:“绿灯了!眼瞎是吧,没看见啊!”
得,再有阴云也被这嗓子一吼全一哄而散,不好的感觉得到了应验。
沈听回神,赶紧拧动小电车疾驰,身后传来大哥越来越远的声音:“本来下雨天就烦,还碰到个二楞子……”
沈听呼出口气,甩甩头,心想对不住,对不住。
开到一间书店门口,跨步从车座上下来。脱掉雨衣,拔出钥匙,赶紧向门内钻。
李成正搬着一箱书,卸到地上,看见沈听,笑嘻嘻问候句:“店长好。”
沈听冲他点头算是招呼。
沈听所在的书店是一家全国连锁店,他纵然官大,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底层打工仔。李成是店内唯二的员工,二十一岁的小伙子,黑黝黝的皮肤搭配略显幼态的五官看着就老实本分。
李成用手臂擦去额头薄汗,走向坐在收银台的沈听问:“店长吃饭了没?”
沈听摇头,把钥匙甩在正中央柜台上道:“没,本来想在路边买,结果那家今早没摆摊。”
“我也没吃,正想去买点,店长要我带啥吗?”李成露出和善的笑容。
沈听垂头想了一瞬,回道:“一杯豆浆,两肉包。”
李成戴上帽子,拿起门口的一把伞向外走道:“好嘞。”
沈听打开空调,从饮水机倒了杯热水,看着面前的窗户上的水纹想,又是不太有生意的一天。
李成买早饭回来很快,没一会儿就买回来放在沈听面前,神情却慌慌张张。
沈听把吸管插入豆浆里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成咽口水,道:“店长,咱先把店门关一关吧。”
沈听疑惑:“这又不是节假日……”
“是那个往常在街上晃悠的疯子,不知从哪搞了把菜刀,在手里攥着,那架势,老吓人了。”李成调动回忆,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还心有余悸,“我看到他就赶紧跑过来了,太吓人了。”
沈听心下思忖一番,放下豆浆,起身锁上书店木门,拉上门两侧窗帘。悄悄撩起窗帘一角向外望,果然看到往日徘徊的疯子正往这里走来。
他蓬头垢面,体形肥胖,身上只穿条脏兮兮的大裤衩,连鞋都没穿。此刻正走在雨里,挥舞他手中菜刀。
沈听合上窗帘一角,转身安慰旁边的李成道:“没事,他在路边走,应该不会拍门。”
话音刚落,门就被拍响。
疯子的手带着难以言喻的狠劲,几乎要把木门拍散。边拍边吼:“贱人,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
李成定在原地,小腿打颤,无助看向沈听。
沈听拉住他手,向最里面一间杂物室跑,把李成按到里头,眉头皱起,望了眼大门方向。
拍门声渐渐变弱,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剐蹭声却渐起,声音慢慢变大,到最后演变为在木板上用菜刀剁东西的声音。
疯子在砍门,沈听脑海中闪现这一想法,立马锁上杂物间门。
李成哆哆嗦嗦,缩在纸堆里,几乎要哭出来道:“店长,接下来咋办?”
手机屏幕在杂物室的暗中亮起,沈听按下报警电话。
“嘟…嘟…”坐在回专案局的车上,白潮生盯着飘落车窗的雨滴,按下接听键。
“白队,在大学路旁,接到报警说一个疯子正在砍瀚海书店门,疯子没有神智,接警急,怀疑是傀行为,拜托……”
白潮生率先挂断,用手机定位。
“把我在这里放下。”
徐朗转动方向盘,停下车子道:“老大,我们用不用去啊?”徐朗透过车内镜子看向坐在后座的零一。
“不用。”白潮生轻飘飘甩来句话,高挑的黑色背影没入雨幕中。
徐朗坐回座位,双手托后脑勺道:“兄弟,咱们就在这等老大吧。”车内镜子倒映出零一白色的头发,以及睁开的,深蓝眼眸。
隔着杂物间的门,沈听贴在门上,听砍门声,李成蹲在沈听脚边。
由于距离原因和门的阻隔,砍门声听来不是很大,却一下一下砍在二人怦怦直跳的心脏上。
李成抱紧自己,手部青筋暴出,呢喃道:“店长,我怕。”
沈听边趴在门边听,边拍李成的背以示安慰。
突然大门那边响起撕裂声,砍门声停止了。
书店的门是不甚坚固的木门,疯子用菜刀在木门上劈出一个大洞。他挤进去,浑身黑软的肉被洞边钻齿划出血丝也浑然不在意,往里硬挤。
“贱人……贱人……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疯子扫视书店,在店内乱砍,菜刀划过书架,划过书架上的书籍,书架倒落声与书籍落地声掺杂在一起。
沈听靠在门上,听着疯子声音越来越近,放缓呼吸。某瞬间,沈听离开门口,拉起李成向后撤。
杂物室门是铁制门,然而只是薄薄一层,在沈听离开一瞬间,菜刀刀尖穿透薄薄一层铁,在沈听刚才靠住的脑袋位置停下。
沈听把李成护在身后,额头渗出汗滴,顺着下骸线滴落。
菜刀被拔出后,疯子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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