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刚生下来时不哭也不闹,那一只小手还没一颗荔枝大……转眼间你已经长大了。”
许廉看起来比之前衰老许多。
“你能记事时,就一直嚷嚷着‘为什么别人有娘亲,我没有’……你还太小了,生离死别对那时候的你来说还很懵懂……
每年的今天,哪怕再忙我都会让人做你母亲爱吃的菜,让你的两位哥哥都尽量回来聚上一聚。
你大哥奉命去了凉州,刚好路过你外祖家去看看,你二哥领兵平叛南越,也不知近况如何。
今日是你母亲的生辰,这卫国公府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闲人在了。”
许清遥看着父亲哀伤的神情,不知从何安慰,声音有些哽咽:
“父亲,既是母亲生辰,自然开心点,母亲若在的话,也想让我们开开心心的为母亲庆祝生辰的。
而且……父亲把大哥和二哥都养的很好,大哥如今得圣上赏识,二哥也能领兵护国,母亲看到也会很欣慰。”
“瑶瑶真是长大了,若是婉心还在……她就能亲自为你准备嫁妆,送你出嫁了。”许廉长叹一口气,满眼不舍得看着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我打算按照你母亲的意思,把她的嫁妆都让你带过去,再按照规格给你另外置办一份。你到了镇远侯府,也总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许清遥忍着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溢出:“父亲……”
“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哭鼻子,让别人知道该笑你了。
你看为父都还没哭呢。”
要是没看到便宜父亲脸上的两行清泪,许清遥都信了。
“笃笃——”
书房门被适时敲响。
“老爷,该用膳了,还是和往常一样?”管家询问。
“和往常一样。”许廉用衣袍擦了脸上的眼泪,还不忘提醒许清遥:“快把眼泪擦了,都哭花脸了。”
然后先一步走出去。
“记得过来用膳。”
许清遥看着便宜父亲秒变脸:“……”
刚刚是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她不说。
许清遥把眼泪憋回去,深呼一口气,出去把门带上。
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饭!她来了!
*
是夜,窗外是树叶在“沙沙”作响。
许清遥这一个多月都习惯了每天这个时候往窗边驻足。
今夜也如往常一样,有些期待这次会是什么,是醉仙楼的烧鸡?还是明月阁最新样式的衣服?
很快,她便知道了答案。
都不是。
今夜的窗边没有解闷的小玩意儿,也没有烧鸡,倒是有位不速之客。
许清遥眨眨眼,有些意外。
他怎么来了?
看着手臂环抱,靠在窗边的人:“将军……近来可好啊?”
“不好,”萧舟衍垂眸,故作伤感:“这一个多月以来,卿卿都没有往镇远侯府递过一封邀约信。”
“我……”
许清遥百口莫辩,是啊,她为什么没给镇远侯府递一封邀约信?
不对!
“那将军也没有给卫国公府递邀约信呢……”许清遥反问回去。
男子笑了,半是撒娇道:“我的错,卿卿莫怪,我这不是来给你赔不是了嘛。”
赔不是?
谁家好人大半夜过来,站在女子闺房外赔不是?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怎么赔不是?
咳咳……
许清遥脑子里瞬间活泛起来,但又正经道:“将军,我看这天色已晚,您还是早些回府,免得您的侍从担心。”
“是啊,天色已晚。”萧舟衍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窗框,把带来的东西放在窗边:“来的匆忙,只带了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卿卿可喜欢?”
“是明月阁的首饰!”许清遥惊呼,但又怕动静太大,把月见吵醒,仰着头问:“将军怎么知道我这几日想去置办些首饰的。”
“因为……”
萧舟衍刚想诉苦一番,在未婚妻面前刷刷好感,但看到面前眼睛里像是装得下星辰的人儿,便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罢了,她开心便好。
“因为本将军师承太清宫,学得一手占卦星象,掐指一算便知你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萧舟衍故作神秘。
“将军被世人称做‘战神’,而将军又说占卦星象才是将军最拿手的,”许清遥认真思考,“那将军到底是武功第一,还是占星术第一呢?”
“在本将心里,卿卿永远是第一位的。”萧舟衍将许清遥被风吹乱的发丝,轻拨到她耳后。
月光照在萧舟衍身上的衣袍,玄色的衣服上泛着暗金的花纹,衬得眼前的男人更加高不可攀。
许清遥一时晃了神。
“今日来的匆忙,下回本将一定认认真真准备赔礼。”
只留下一句话,便不见踪影了。
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悄无声息。
好似鬼魅,但比鬼魅多了一丝清冷。
***
城外一处隐秘的别院外,一辆马车缓慢停在别院的门口。
仔细看别院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清宴居。
马夫率先下来,麻利地将脚踏放置在马车旁,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那人四下张望,见没有尾巴跟着,就进了别院里。
看背影,是个男的。
别院里只有一处房间点了灯,那人敲了两下房门,里面的人打开门,迅速环视一周后,让他进去了。
那人一进去,便朝着主位方向跪下。
“主子,这一个多月以来,已经派了不少人手去卫国公府刺杀,都无功而返,属下观察卫国公府并没有任何动作,像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卫国公府。”
话音刚落,一盏热茶就这样从上方摔下,茶杯摔得四分五裂,斗篷上溅了一大块面积的水渍。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怎么我养出来的都是让我丢尽脸面的废物。”
这话一出,穿斗篷的那人腰弯得更厉害,头也更低下几分。
他口中的“主子”似乎并没有要惩罚他办事不利,主位之上那位尽显权贵的随性与漠然:“我们的人不行,那就找无相阁的人。最好……是在他们成婚当日,我要送他们一场轰动上京城的昏礼。”①
主位上的人有些倦了,不想在看见跪在那里,让人来气的东西:“下去吧,若是再有意外,你就提头来见。”
“是,属下遵命。”
穿着斗篷那人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并贴心地把门带上。
屋子里只剩下楚承璟,他随手将手边的茶杯扔出去。
“卫国公府,我倒要看看他能护着卫国公府多久。”眼底划过一丝狠冽,尽显冰冷,与外人所说温润如玉的二皇子判若两人。
***
镇远侯府。
萧舟衍回到书房,把身上的这一套衣服换下。
没有点灯,伴着微亮的月光,他熟练的为自己身上的伤口包扎。
月光将他上半身镀了一层银光,有着训练痕迹的胸膛像是披了件蚕丝制成的纱袖,随着呼吸浅浅起伏。
他将药粉对着镜子撒在后背的伤口上,伤口处因着药粉的作用引起密密麻麻的疼,后背也因此轻微颤抖。
右手臂上的伤势更加严重,当时没有防备,直接用胳膊挡下来势汹汹的剑气,整个伤口有些溃烂。用创伤药洒在伤口上,强烈的药效使得胳膊上的青筋暴起。
包扎完以后,萧舟衍换上书房备用的衣物,坐在书案前。
拿起书案上卫三传来的消息,萧舟衍浑身散发着冷气。
好个二皇子!
当真是为了那位子,无所不用其极,净整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为了避免五皇子势力壮大,就要先下手派人去卫国公府刺杀。
若不是……
若不是那天圣旨下来之后,他打算趁人少的时候去找瑶瑶,碰巧把那些人都截住了,瑶瑶可能又要做噩梦了。
于是他又折回镇远侯府,让卫一带着一队人暗中保护卫国公府。
说起来,他那未来的老丈人,心是真大。
这也算是岳父大人对他的考验吗?
想到这里,萧舟衍无奈叹气。
卫一刚巧在门外:“将军。”
“进来。”
卫衣推门而入,禀报:“将军,那人从二皇子别院出来后,去了……春迟苑。”
“没有出来?”萧舟衍疑惑。
“没有。”
春迟苑……
四皇子楚云湛的住所。
萧舟衍凝眉,四皇子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既无心争权,那就远离朝堂。
忽的又想起些什么:“你就跟在她身边,没事就别回来。”
卫一诧异,而后又本能答道:“是。”
卫一走后,萧舟衍坐在书案前。
入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伴着凉气的晚风将书案上刚画好的画像掀起一角。
借着月光,看清了画上的人脸,正是许清遥。
但又不像许清遥,他记忆中的遥遥永远是笑着的,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烦扰到她。
几年前回来时,他也偷偷见过一眼卫国公府的许清遥,一模一样的脸,不一样的感觉。
但这次他回来,正好是乞巧节那天,遇到和侍女走散的许清遥,本想避开她的,但不知为何,选择正面迎去。
他看着画上的人,手指轻轻摩挲着画里人的衣角。
乞巧节那天见到的她,他的感觉还没有这么强烈……
这次见面……他有一种直觉,是他的遥遥回来了。
想到这里,萧舟衍一声苦笑。
小没良心的,吃完就跑,让他找了这么久。
他甚至还让人去找常年云游四方的松风真人,就是为了知道她不在他身边过得如何。
她是否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
她有没有按时吃饭,是不是还在一边说着“减肥”,一边想着她家乡的奶茶。
是不是还在做噩梦……
还记得他吗……
不过从这次见面的样子,看来是把他忘得很干净。
萧舟衍心里有些失落。
***
①“昏礼”古代有这种说法:源自周礼,因古人多在黄昏举行(取“阳往阴来”之意),汉唐延续此称。《仪礼》载:“士昏礼,凡行事必用昏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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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的瑶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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