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律师徽章事件后的几天,林凡的文玩店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不是物理上的,而是一种精神紧绷后的倦怠,以及一种被无形之眼注视着的、挥之不去的寒意。
陈砚清那句“我们可能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了之前还算温和的调查氛围。林凡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卷入的,可能不止是“帮忙解决麻烦”,而是一场潜在的、危险的对抗。
让他自己都感到些许意外的是,这种认知带来的,除了警惕,竟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定感。至少,他不是一个人在面对那片庞大的阴影了。那块“砚台”,虽然依旧又硬又黑,但确实可靠。
这天下午,店门被推开,风铃轻响。
林凡抬头,看到陈砚清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沉重的金属箱。他依旧穿着挺括的衬衫,但眼底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看来上次的设备过载和数据分析也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陈教授?”林凡有些诧异,这是对方第一次在没有“案件”的时候主动上门。
陈砚清走进来,视线习惯性地快速扫过店内的陈设,像是在评估一个陌生环境的数据参数。“你的场地,相较于我的实验室,存在更多不可控变量,但环境‘噪音’频谱与已知的‘机制X’干扰波段重叠度较低,可能更适合进行某些基线测量。”他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来访的理由,然后将金属箱放在一张空着的茶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凡自动过滤了那些术语,抓住了核心意思:这里安全点,他来做个测试。
“哦,好。你随意。”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沟通方式了。
陈砚清打开金属箱,里面是林林总总的仪器,线路缠绕,屏幕闪烁。他一边连接设备,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关于上次那个‘逻辑陷阱’的残留数据分析已完成。其结构复杂度是前几个案例的几何级数增长,具备明显的自适应与反制能力设计。这印证了它并非批量制造的低阶产物,而是有针对性的、高度定制化的‘武器’。”
他的语气平静,但用词让林凡脊背发凉。“武器”?这个词让一切变得更加真实而残酷。
“另外,”陈砚清调整着一个仪表的旋钮,没有看林凡,“在你潜入对方心象世界,我进行外部支援时,我监测到你的生理指标出现三次异常峰值。根据时间点对应,那并非源于‘陷阱’的直接攻击。我需要了解当时你感知层面的具体状况,以排除设备干扰或我的模型误差。”
林凡愣了一下,回忆起来。那三次……一次是当他听到陈砚清通过耳机,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念出那段关键的逻辑反诘时,他感到那冰冷的“陷阱”结构出现了瞬间的僵直;一次是当他在迷宫中几乎迷失方向,陈砚清的声音清晰地说出“左转,避开那片灰色区域,它在模拟你的记忆回廊”时;最后一次,是当所有危机解除,陈砚清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可以返回了”的那一刻。
那是一种……很难用“质感”去形容的感觉。
“不是攻击,”林凡斟酌着用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镇纸,“更像是……嗯,当你那些‘声音毛毡’或者指令生效的时候,我这边感觉……‘路’变结实了。”他试图找到更准确的表达,“就像你在一片沼泽里走路,突然踩到了几块你扔过来的石头。虽然石头硌脚,但能借上力了。”
陈砚清操作仪器的手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林凡,眼神里带着纯粹的探究:“石头?硌脚,但提供支撑?这个反馈与我的预期不符。我提供的应该是精确的导航信息和逻辑屏障。”
“信息是信息,”林凡耸耸肩,“但对我来说,它们是有‘重量’和‘形状’的。你那种特别冷静、特别确定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嗯,空间更稳定了。”他说完觉得有点别扭,低头去摆弄茶具。
陈砚清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处理这个无法被量化的感性数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回头,继续手上的工作,低声说:“‘提供稳定性’……记录。这个参数需要纳入协同效能的评估体系。”
林凡偷偷松了口气,给他倒了杯刚沏好的茶。“尝尝,安神的。”
陈砚清看着那杯琥珀色的液体,没有立刻去碰,而是先观察了色泽,又轻轻嗅了嗅,才谨慎地拿起,小口啜饮。“温度偏高,香气成分以沉香醇和芳樟醇为主,确实有镇静作用。”他给出了品鉴报告。
林凡:“……” 好吧,不能指望他说出“挺好喝”这种话。
就在这时,林凡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条新信息。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心你店里的‘新客人’。】
林凡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木秀于林……直接嵌入了他的名字。“新客人”?指的是刚刚进来的陈砚清?还是另有所指?这条信息是警告,还是威胁?
“怎么了?”陈砚清立刻察觉到他脸色不对。
林凡把手机推过去,声音有些发干:“你看。”
陈砚清看完信息,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他没有惊慌,而是迅速拿出自己的手机,连接上金属箱里的某个设备,开始操作。“匿名号码,初步追踪信号源经过多次跳转。信息内容,双重隐喻,兼具警告与心理威慑功能。”他语速快而清晰,“‘新客人’是关键。假设指我,说明我们的行踪在对方监控之下。假设不是指我,则意味着你的店铺可能已被渗透或标记。”
渗透?标记?林凡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的店,他的避风港,也不再安全了?
“需要立刻进行基础安全扫描。”陈砚清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类似雷达的装置,开始在店内缓慢移动,屏幕上的光波不断扫掠。
林凡看着他的动作,心脏怦怦直跳。他下意识地调动起自己的感知,不再局限于某个物件,而是像一张无形的网,细细地铺满整个店铺空间,感受着每一件器物、每一寸空气的“质感”。
大部分区域都是熟悉的、温吞平和的感觉。然而,当他的感知扫过墙角那个专门堆放待处理杂物的旧木箱时,一股极其微弱的、与店内氛围格格不入的“空洞感”刺了他一下。
非常微弱,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失去光泽的玻璃珠,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残留,只有一种纯粹的“空”。正因为这种异常纯粹的“空”,在充满各种细微情绪痕迹的店里,反而显得格外突兀。
“等等,”林凡出声,指向那个木箱,“那个箱子里,有东西……感觉不对。很‘空’,空得有点怪。”
陈砚清立刻将扫描设备对准木箱。屏幕上的波形图果然出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常扰动。“信号强度极低,处于休眠状态。疑似某种被动式的信标或监听装置。”他看向林凡,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它的信号屏蔽做得非常好,常规电子扫描几乎无法发现。你的感知……比我想象的更加敏锐。”
这不是赞美,只是一个基于事实的结论。但林凡还是感到了一丝奇异的安慰。
他们小心地打开木箱,在一堆破损的画框和旧书籍中间,找到了那枚“空洞”的源头——一枚看似普通的、塑料制成的仿古如意纹饰片,像是从什么廉价工艺品上脱落下来的。
陈砚清用特制的镊子将其夹起,放入一个屏蔽袋中。“需要带回实验室进行深度分析。这证实了信息的部分内容,你的店铺确实被放置了‘东西’。”他顿了顿,看向林凡,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林凡,从现在起,你需要提高警惕。‘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无孔不入。”
林凡看着那枚被收走的饰片,点了点头。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坚定的东西也在心底生长起来。他不再是被动承受的一方了。
“看来,”林凡扯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咱们这个‘临时问题解决小组’,想散伙也不行了。”
陈砚清将屏蔽袋妥善收好,重新看向林凡,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专注。
“根据现状重新评估,”他清晰地说道,“小组的‘临时’前缀,可以取消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组织化、具备技术能力且意图不明的对手。合作,是效用最大化的最优解。”
他向她伸出手,不是社交礼仪式的,更像是一种缔结盟约的仪式。
“正式合作者,林凡。”
林凡看着那只骨节分明、象征着绝对理性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这双能触摸情绪尘埃的手,最终,伸手握了上去。
砚台的坚实冰冷,与林木的温和韧度,在这一刻正式交汇。
“合作者,陈砚清。”
第五章完
林凡开始适应并理解陈砚清的思维和语言方式。陈砚清开始记录并尝试理解林凡的感性反馈(“提供稳定性”),并展现出对林凡安全的关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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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余波与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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