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花宴热闹非凡,溯玄宗宗门大开,广迎各州修士共同赏春花,赴春宴。
内门弟子御剑自宗门飞出,在长阶下列队站好。
郎钰和谈闻分别作为两队队长,正在给同门弟子嘱咐迎接事宜。
本该负责此事的万松楼管事孙启筹实在抽不出时间,他还要统筹外门弟子,在郎钰、谈闻他们把修士迎进宗门后,负责指引和下一步接待。
郎钰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想起迹棠还是九水深的时候,那时她也与他们在这里一字排开,迎接一波又一波到访的修士。
只是那时候到访的都是晨梧州之人,而今到访的却来自九州各地。
当夜忘川的幽冥舟自远方驶来,陆续被接引上宗门长阶的众人均感到一阵刺骨寒意,纷纷抬头望去。
众人知道夜忘川只有亡者能够进入,可从来没人听说他们还能出来的。
即便是白天,幽冥舟架起的幽冥灯也依旧森然可怖。
幽蓝色的灯火随前行的幽冥舟摇晃,舟外罩一层灰色死气,这层死气将幽冥舟与外界阻隔起来。
外面的人只能感受到灰色死气的阴森和冰冷,不过只要不靠近,就不会被死气侵入。
周围的树木花草也因其阻隔,没有丧失生机。
随着幽冥舟越来越近,它所过之处,周围的人赶忙让出通道。
他们也在此时看到了舟上的人,紧接着狠狠打了个冷颤。
舟上之人全部身穿黑袍,想来就是夜忘川的摆渡人了,简而言之,就是亡者。
夜白渡向外看,与其中一道望来的视线对上。
下一刻,那人就双腿颤抖,直接从飞剑上掉了下去。
“夜白渡,你还是别乱看了,省得这些活人晚上做噩梦。”
随着这句话,几位摆渡人低低笑起来。
他们虽然情绪淡薄,但也不是没有情绪。
任谁一直在夜忘川摆渡都生不起精神来,幸而有这次机会,他们才能出来看看,也能感受感受活人气息。
夜白渡收回目光,在幽冥舟停下时,率先走下去。
郎钰上前迎接。
他作为队长其实非常忙碌,奈何其他同门都不敢和夜忘川的诸位摆渡人打交道,也只得他来了。
夜白渡客气地朝他颔首。
他们摆渡人本没这些规矩,但来的是溯玄宗,看的是魇尊和仙尊的面子,他也稍微干了点活人该干的事。
“迹棠和宿尽舟在哪?”
郎钰做出请的手势,“我直接带您去千里烟波。”
夜白渡身后走来几人,其中一人道,“早晚能见,你心急什么?先去春花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活着的花了。”
郎钰脸颊微抽,难不成夜忘川还有死花不成?
他询问地看向夜白渡。
夜白渡神色不变,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夜忘川之后,十数艘龙形巨船也声势浩荡地行至溯玄宗外。
谈闻立刻迎上去,很快就看到了魇尊的兄长,青莽龙族少族长,焕莽。
焕莽见过这个小辈,也就很是平易近人地带着笑意,拍了拍谈闻的肩膀。
谈闻被他拍得弯下腰,暗自叫苦。
修真界有两个出了名的肉身强悍的种族,一个是龙族,一个是鲟鲨一族。
肉身强悍,力量也自然无可匹敌。
焕莽落在他肩膀的力道,要是换个修为再低点的来,这会怕是都要被砸进地里了。
焕莽中气十足,“我妹子呢?”
谈闻马上回,“在千里烟波呢,我带您过去。”
焕莽摆摆手,“我认路,不用管我们了。”
谈闻应是,乖乖目送一众龙族走上长阶。
溯玄宗外门不可御剑,这不仅是对宗门弟子立下的规矩,对外面的人也一样。
当然,也许在魇尊那里形同虚设,谈闻暗自想了想,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他目送龙族一行,在他们即将要走进宗门时,青莽少族长脚下忽地一滑,一个狗啃屎就摔在了台阶上。
他隐隐听见女子的惊呼声。
站在青莽少族长身后的女子赶忙将他扶起,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另一位谈闻见过,知道是拓围龙族的少族长九枭,他这会正以手捂额,好像是觉得青莽少族长有些丢脸。
他‘啊’了一声,突然想起魇尊的话。
看来摆摊很有必要,宗门长阶真的该重修了。
此外,他们还迎来了海禾州的客人。
鲟鲨王兽鲨奇的鲟鲨飞舟与蔚海宫的海穹号一前一后驶来。
谈闻收回目光,又接着迎上去。
鲨奇在众人目光中目不斜视,根本不在乎他们什么神情、什么眼神,直接道:“我直接去千里烟波。”
谈闻已经麻木了,这些大佬无一不是一方霸主,又个个有主意得很,还对千里烟波十分熟悉,根本用不着他引路,轻车熟路就往里走,和自家人似的。
鲨奇之后,蔚海宫就不像老祖那般随心所欲了,他们一边拜见各州道友,一边客套,你来我往,话是一句没掉到地上。
谈闻心想:这才是正常该有的模样。
他等对方走近,才引导众人前往宗门内。
外面贵客接踵而至,春花宴里更是高朋满座,觥筹交错间,众人已无数次地望向内门位置。
他们都在等,等仙尊和魇尊到来。
焕莽、鲨奇等人在千里烟波碰见,只见到了宿尽舟,却不见迹棠。
“她人呢?”鲨奇问。
宿尽舟看上去心情很好,给几人斟茶后才道:“折花,送信。”
焕莽探头,“啊?你打什么哑谜呢?”
与此同时,外门信阁。
春花宴处处忙碌,信阁也躲不了清闲。
折花送信,送的可以是家人亲戚,也可以是心中所属。
别看只是一枝花,它所包含的意义可是弥足珍贵。
杨霄峦被摞得高高的信件遮得看不见人,随着春花宴开始,他这里的烛火也要彻夜长亮了。
忙!忙得焦头烂额!
迹棠在信件后叫他,“霄峦师兄。”
杨霄峦一下子就听出这是魇尊的声音,他手中刚刚码好、准备捆紧的信件在一瞬间蹦开,飞得到处都是。
杨霄峦探出半个身子,想从两摞信件中间看她,结果身子是一点没露出来,只露出一只眼睛。
“魇尊,您可别这么吓我了!”
迹棠笑盈盈道:“我叫顺嘴了而已。”
杨霄峦有苦难言。
他看着眼前魇尊,怎么看都是个妙龄少女,甚至还没他大。
从她口中听一声师兄自然心情愉悦,可这位妙龄少女却是拯救整个下界的大佬,他实在是不敢应声啊!
迹棠将准备好的信件从缝隙中塞进去。
“这是我的信,就麻烦你帮我送到收信人那里了。”
杨霄峦道了句‘好’,低头看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千里烟波,宿尽舟。
杨霄峦:“……”
您和仙尊住一个地方,还需要跑到外门信阁找我再原路送回去吗?
迹棠仿佛没看到那只眼睛里的疲惫和无语,笑说:“春花宴要好几日,你慢慢送,不着急。”
杨霄峦能说什么?
他点点头,想起魇尊看不到,才道:“按照现在的顺序,估计后天就能送到千里烟波。”
所以魇尊,您真的不考虑直接送给仙尊吗?
毕竟您和仙尊天天见,一抬手的事,却要多等两日时间呢。
迹棠不知道杨霄峦在想什么,道了句好,“那你忙,看你这里都要落不下脚了,我也不给你添乱,加油吧。”
杨霄峦出不来,只能目送迹棠,等她离开,他才开始去捡飞向四处的信件。
迹棠没有回千里烟波,直接御剑飞向春花宴。
这次参加春花宴的人数众多,往年举办春花宴的地方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的人。
柳雾疏斟酌后,干脆将春花宴定在了与玄鹤峰毗邻的曜枢灵峰上。
两峰一个归属内门范围,一个归属外门范围,之间是飞流而下的灵气瀑布,水意充盈,云雾缭绕,充当天然屏障,将两处灵峰分隔开来。
春花宴不仅设置在曜枢灵峰峰顶的圆形平台上,顺着灵峰盘旋向下也设有春花宴的赏花点和休憩点,行走其间,流霞叠嶂,绿意盎然,宛若仙境。
迹棠没去峰顶,而是飞到灵峰之间。
藤萝顺着岩壁攀爬垂落,香气顿时钻入鼻中。
这里已经有些人在了,他们两三个人聚在一起,交谈甚欢。
见迹棠竟御剑飞来,其中一人向她作揖道:“这位道友也许不知,曜枢灵峰属于溯玄宗外门地域,外门是不能御剑而行的。”
迹棠这才想起外门不能御剑这个规矩。
她随之作揖,“是在下失礼了。”
他们的目光不禁停留在迹棠脸上。
有人已经看直了眼,被身边修士提醒,才惊觉自己失礼,红着脸垂下头去。
先与迹棠说话的修士客气道:“在下是晨梧州宿嘉国皇室中人,宿昭珩,我这次便是随我国修士同来赴宴。”
迹棠和颜悦色,“竟是宿嘉国皇室的贵人,欢迎。”
宿昭珩虽然不是修士身份,但得益于宿嘉国皇室血脉,众人都对他很是客气。
众所周知,边镜仙尊就是宿嘉国皇室出身,因他庇护,宿嘉国皇室扎根晨梧州数千年屹立不倒,至今兴盛不衰。
论起血脉,他是边镜仙尊的后人,只这一点就足够众人客客气气,友善相待了。
宿昭珩十分敏锐,“道友是溯玄宗人?”
他的身份被人以礼相待,而溯玄宗人亦是如此。
但凡溯玄宗人所过之处,无论修为高低,皆有如此待遇。
宿昭珩不得不感慨,这要换成一般人,早就在这种客气和奉承中迷失自我、洋洋得意了,可溯玄宗弟子却依旧循规守礼,可见溯玄宗底蕴之深,教导之严,不愧为修真界第一大宗。
迹棠注意力已经放在了不远处的灵玉石台上,上面灵茶灵酒和灵果应有尽有,看上去赏心悦目,想来味道也肯定不错。
她示意宿昭珩,然后便向石台走去,“没错,我是溯玄宗人。”
宿昭珩见迹棠拿起灵果,自己也拿起一杯灵酒,“因为道友没穿宗门服饰,我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失礼了。”
迹棠拿着灵果与他酒杯隔空碰了碰,随即咬下一口,汁水在口中迸发,酸甜交织,确实好吃。
她含糊道:“无需客气。”
宿昭珩愣愣地看着她,他这一路见过不少溯玄宗弟子,可还真没见过迹棠这样的,她一举一动虽然随意,但十分洒脱,没有其他弟子那般疏离而克制。
迹棠三两口吃完灵果,宿昭珩也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
皇城的酒可没办法与灵酒相比,他一滴都不想浪费。
他放下酒杯,又是一礼,“还没请教道友姓名?”
迹棠微微侧头,“说来我们也颇有渊源。”
宿昭珩笑了,和他攀关系的人不在少数。也许是她曾有幸见过边镜仙尊?这也算是和他有点渊源了。
他倒不恼,只是眼底多了些无趣和厌烦。
迹棠还在选石台上的东西,随口问:“你叫宿尽舟什么?”
宿昭珩眼神倏然凝滞,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迹棠奇怪地看他一眼,“我问你叫宿尽舟什么。”
宿昭珩这时才真的动怒。
他久居高位,气势不凡,动起怒来很能震慑住人,“你怎敢直呼边镜仙尊的名讳?!”
他声音因为生气而不自觉变大,引得周围众位修士诧异看来,随即也将视线落在迹棠身上,看她的目光可称不上友善。
迹棠不甚在意,最后选了一杯熟普托在手上。
宿昭珩见她依然我行我素,只觉得荒唐。
这是溯玄宗内门还是外门的弟子,怎这般无礼?她不会是以为这里离峰顶较远,诸位大能注意不到,才口出狂言的吧?
盛装熟普的茶杯材质可以保留茶水的温度,入口刚刚好,可迹棠才喝了一口,就蹙眉放下。
“离师兄泡得差远了。”她低声说完这句,才抬眸看宿昭珩,“你该是叫我师兄老祖宗,毕竟这么多辈下来,也只能称呼他老祖宗了。”
宿昭珩不耐烦道:“你到底在说什……”
他话音未落,忽看迹棠笑了。
虽说他不满迹棠态度,可她一笑,他内心便止不住地狂跳,一时间竟是忘了要说什么。
迹棠与他错身而过。
他马上转身看去,就见她缓步走上灵峰石阶,背对他摆了摆手。
她声音有些远,却清晰入耳。
“那你也该叫我老祖宗。”
石阶旋转,她侧身继续向上走,也自高处略过他,“我叫迹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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