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壁灯,映出一片昏黄柔和的光晕。
麻药慢慢退去后,一阵阵钝痛让邬馥吟从黑暗中苏醒。
她缓缓睁开眼,适应了片刻光线,才看到趴在床边枕着自己臂弯的越斯憬,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拧着。
她伸出没有输液的右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
越斯憬几乎是瞬间就惊醒了,猛地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声音已经先一步发出,“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手已经下意识要去按呼叫器。
“.....手机。”邬馥吟抬手挥了挥,费力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微弱。
越斯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从她的包里掏出手机递过去。
看着她连举起手机都显得吃力,默默接过,帮她举到合适的高度。
邬馥吟点开通讯录,找到纪茹茹的电话。
接通后,尽管虚弱,她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简单交代了情况,只说是做了个小手术,需要请假一周,并让纪茹茹将她准备好的几个专题稿件发给代班主播。
她条理分明地安排着工作,冷静得不像一个刚从全麻手术中苏醒的病人。
挂了电话,邬馥吟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闭眼缓了好一会儿。
“要不要喝点水?”越斯憬轻声问。
她点了点头。他就着吸管喂她喝了点温水,动作比白天又熟练了几分。
在她昏睡时,他去医院附近的餐馆点了碗红烧排骨盖饭,味道不怎么样,他随便对付了几口就起身结账。回医院的路上,进便利店买了水杯、吸管和纸巾。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护士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
“醒啦?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得厉害吗?”护士一边熟练地检查输液管,一边温和询问。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虽然能清晰感知伤口带来的阵痛,让她不自觉地蹙紧了眉头。
“如果晚上疼得受不了就按呼叫器,我们可以用点止痛药。”护士记录着,又看向越斯憬,“男朋友现在可以稍微摇高一点床头了,让患者舒服些。”
“......呃....我不......”越斯憬脸上掠过一丝窘迫,没有看邬馥吟,而是按照护士说的话低声应了句“好的”,他走到床尾,小心翼翼地摇动着把手,将床头升高了一点点。。
“这样行吗?”他问,目光终于落回她脸上。
“嗯。”邬馥吟应了一声。
护士做完检查,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病房。
门一关上,房间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和输液器滴答的轻响。
后半夜,麻药没有完全吸收,导致邬馥吟时睡时醒。
每一次睁开眼,都能看到越斯憬坐在椅子上,单手支撑着侧脸,愈来愈沉重的眼皮耸拉下坠,却又强撑开,努力迎上她的视线,水汽朦胧。
“你去沙发上睡吧。”她眼看着那颗脑袋就要从掌心滑落,出声道。
越斯憬起身把床恢复原样,看着她重新躺好,掖了掖被角,低声道:“睡吧,我守着。”
.................
天光大亮。
少年蜷缩在靠墙的那张单人沙发里,那沙发对他而言显然太小了,两条长腿有些委屈地蜷着,身上随意搭着件外套。
头歪向一边,呼吸清浅,栗色的头发松松散散地垂着,遮住了眉毛,几缕不服帖地翘着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
睡着的他,看起来十分乖巧。
邬馥吟静静地看着,一时间有些恍惚。
正出神间,沙发上的少年似乎睡得并不安稳,脖颈僵硬地动了动,浓密的睫毛颤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那双向来清亮的眸子,此刻还带着刚醒时的朦胧水汽,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然后,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几步就跨到了床边,眼神里全是急切。
邬馥吟尝试着想动一下身子,“别乱动!”越斯憬手下意识地伸出,似乎想按住她,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僵在半空,显得有些懵,“医生说了不能乱动,小心伤口。”
清晨的阳光恰好落在越斯憬身上,他站在光影里。
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让本就凌乱的发丝更乱了。
“你....”邬馥吟看着他,忽然开口,“要不要回去休息?”
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此刻在晨光中,似乎也染上了些许温度。
“等你这边安顿好了再说。”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语气听起来随意。
刚好护士来查房,告知邬馥吟今天可以尝试下地,缓慢行走利于恢复,同时提醒需要准备一些个人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我去拿吧。”
“你学校那边....”
“请过假了。”越斯憬立刻打断她。
就在这时,邬馥吟的肚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
越斯憬下意识盯着她发出声响的位置,像是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眼睛微微亮起。
“你饿了吧?医生说可以吃流食了,那我先去买早餐,你吃了我再回去拿东西,好不好?”一双狗狗眼盯着她,一闪一闪的。
邬馥吟终究没再拒绝,轻轻点头:“好。”
越斯憬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他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住,转身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强硬,“别乱动,有事按呼叫器。”
那模样,看着像虚张声势的大型犬在故作凶狠。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
越斯憬提着一个纸袋走进来,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买了鸡汤和鱼片粥,不知道你想喝哪种。”他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动作有些匆忙,“还热着。”
越斯憬升起桌板,把两份的盖子都打开放一旁,“你先吃,我去洗把脸。”
邬馥吟看着他额角的汗珠,他感受到强烈的视线,有点不自然地别过脸,把病床摇起来,钻进了卫生间。
当越斯憬从卫生间出来时,脸上还挂着水珠。他看到邬馥吟已经自己坐起来了一些,正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
阳光洒在她身上,给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越斯憬走到床边,发现汤才喝了小半碗。
“怎么不喝了?”
邬馥吟放下勺子,声音很轻,“饱了。”
“不行。”越斯憬皱眉,“你才做完手术,必须补充营养。”他端起碗,“再喝两口。”
邬馥吟抬眼看他,少年梗着劲儿举着碗,眼神固执。
勉强又喝了两口,推开了碗。
“再喝两口,好不好?”
邬馥吟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摸出手机点开微信通讯录,翻了翻,想起她没给他备注,也不记得他微信名是什么。
抬手冲他摊开掌心,“手机给我。”
越斯憬把自己的手机递到她手心。
她打开微信,搜索她的号,点进聊天框的瞬间,两人皆楞了,满屏全是越斯憬发的消息。
「姐姐,妈妈说你去北市读大学啦!姐姐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T?T 等你回来T?T T?T」
「姐姐,你放假会回来吗?想你想你」
「图片」
「姐姐,上大学也很辛苦吗?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呀??【大哭】【大哭】」
「图片」
「姐姐,今天是我生日,吃了树莓巧克力蛋糕,特别好吃!还许了三个愿望,很开心!要是姐姐能回来看看我,我就更开心啦【庆祝】【抱抱】」
「姐姐....?」
「?」
.......
而她的对话框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一片空白。
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记忆,此刻**裸地展现在两人面前。
越斯憬盯着那些没得到回应的消息,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就瘪了。
他低下头放好碗,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那我先放这,等会儿你想吃了就再吃一点儿,等我回来收拾。”声音有些发紧。
邬馥吟指尖顿了顿,敲下一行字:「桦玺公馆一期七栋2201密码2***99」,然后把手机塞回他手里,他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邬馥吟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没什么波动。
她知道他难受了,但那又怎么样呢?在她看来,男人都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玩具,越斯憬和那些围着她转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他还是比其他人更有趣些的,她漫不经心地想。
但也就仅此而已。她开心了就招招手,没兴趣了就随手丢在一边,过不了多久又会自己凑上来。
反正他总是这样,给点甜头就忘了疼,永远记不住教训。
房门轻轻合上,她抬起手轻轻覆在小腹上,伤口隐隐作痛。
当他关上病房门时,正好看到隔壁病房的家属领着一位穿着护工制服的中年女性走出来,低声交代着注意事项。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男生在这儿,很多事确实不方便帮忙。
而且他现在走了,她要有什么事连个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他赶紧往护士站走。
“你好,”他对着值班的护士开口,“请问能不能帮忙请一位护工?”
他顿了顿,耳根微微发热,声音低了些,“要女护工,方便照顾她上洗手间、洗漱这些。经验丰富,细心一点的。”
护士了然地点头:“没问题,我们这就安排。有护工在,确实方便很多。”
“谢谢。”越斯憬松了口气,又赶紧追问:“那大概多久能到?我等护工来了再走。”
护士打电话问了护工站,确认时间。
“护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估计十分钟内就能到。”
得到准信,他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等了大概七八分钟,护工准时赶到,越斯憬仔细跟对方交代了邬馥吟的情况,反复强调“动作轻些”。等都安排妥当了,才离开医院,前往邬馥吟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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