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别墅里，江朔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在空旷冰冷的别墅里来回踱步。
手机屏幕上，那张在昏黄路灯下抓拍的照片，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脓疮，时时刻刻灼烧着他的眼睛，啃噬着他的理智。
凌曜被林澈拥在怀中亲吻的画面，凌曜脸上那种他从未得到过的、全然信任甚至带着纵容的神情，都像最锋利的匕首，一遍遍凌迟着他扭曲的内心。
一种毁灭性的冲动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他登录了一个匿名的邮箱，将那张照片拖进了附件收件人栏里，输入了早已查到的林澈父亲的商务邮箱地址。指尖在发送键上悬停了许久，嫉妒和怨恨最终压倒了一切。
他狠狠按下了鼠标。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窗跳出，像一声丧钟，在他空洞的心中回荡。他瘫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快意和巨大痛苦的扭曲笑容。
凌曜，林澈这次还会坚定地选择你吗？
彼时，林父正开着车行驶在前往公司的路上。车载蓝牙响起新邮件提示音，他顺手点开，当那张清晰无比的照片映入眼帘时，他猛地踩下了刹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照片上，两个少年在路灯下拥吻，其中一个，赫然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林澈！而另一个，是那个他和他妻子都颇为喜欢、觉得懂事又上进的凌曜！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两个孩子……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一向沉稳理性的儿子，竟然……喜欢男生？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试图从中找出任何PS的痕迹，但照片真实得残酷。愤怒、失望、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完全失去了对周遭环境的感知。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前方路口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正朝着他的方向猛冲过来……
刺眼的远光灯晃过，一声巨响，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可怕声音，瞬间吞噬了一切。
*
青禾高二（二）班的教室里，数学老师正在讲解复杂的三角函数。
林澈的手机在裤袋里无声地震动起来，他本来不想理会，但震动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不祥的执着。他悄悄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妈妈”两个字，心头莫名一跳，母亲不会在他上课时间打电话的。
他低下头，压低声音接听：“妈，我在上课……”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母亲往日温和的声音，而是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慌的嘶喊：“小澈！你快来医院！中心医院！你爸爸……你爸爸他出车祸了！很严重！在抢救！你快来啊！”
林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机差点从颤抖的手中滑落。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桌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引得全班同学和老师都惊讶地看向他。
“老师……我……我家里有急事！”林澈的声音嘶哑，甚至来不及等老师回应，就像一支离弦的箭，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教室。
坐在他斜前方的凌曜，将林澈接电话时骤变的脸色和失控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也立刻站起身，对惊愕的老师匆匆说了句“老师对不起，我去看看他”，便紧跟着冲了出去。
“林澈！”凌曜在空旷的走廊上追上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发生什么事了？”
林澈转过头，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爸……我爸出车祸了……在医院抢救……凌曜……我……”他几乎语无伦次。
凌曜的心猛地一沉，他紧紧握住林澈冰凉的手，语气异常坚定：“别怕，我陪你去！我们打车去中心医院，快！”
两人飞奔出校门，拦下一辆出租车，朝着中心医院疾驰而去。
一路上，林澈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凌曜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只是用力地回握着他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
冲到手术室所在的楼层，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手术室门顶那盏“手术中”的红灯，像恶魔的眼睛，灼烧着每个人的神经。
林母瘫坐在长椅上，掩面哭泣，身体不住地发抖。林轩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茫然和害怕，眼圈通红。
“妈！”林澈快步冲过去，声音沙哑。
林母听到声音，抬起头，当她看到林澈以及紧跟在林澈身后、脸色同样苍白的凌曜时，原本布满泪痕的脸上，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愤怒和怨恨所取代。
她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扇了林澈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响亮。
林澈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他懵了，完全不明白母亲为何会突然对他动手。
“妈……你……”
“别叫我妈！”林母歇斯底里地打断他，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眼神却冰冷刺骨。
她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力戳着屏幕，然后几乎是将手机砸到林澈眼前，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这是什么？！林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林澈和凌曜的目光同时落在手机屏幕上——那张他们在铂宫后巷路灯下接吻的照片，清晰无比地呈现在那里。
一瞬间，林澈全都明白了。
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出车祸，母亲为什么会如此失控。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凌曜看着那张照片，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甲掐进了肉里。
“说啊！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了？！啊？！”林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怒火，引来了不远处其他等待家属的目光。
林澈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抹去嘴角一丝腥甜，直视着母亲几乎喷火的眼睛，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和坚定：“我不喜欢男人。”
林母一愣。
林澈紧接着，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我只喜欢凌曜。只是他。”
这句话，像投入油锅的火星，彻底引爆了林母所有的情绪。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儿子，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这时，凌曜上前一步，挡在了林澈身前。
他低下头，声音带着深深的愧疚和颤抖，却努力让自己站直：“对不起，阿姨……都是我的错，您别怪林澈，您要打要骂冲我来，是我……”
林母的目光猛地转向凌曜，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慈爱，只剩下被背叛后的痛楚和冰冷的厌恶。
“冲你来？”林母尖声冷笑，泪水涟涟，“凌曜！我扪心自问，我们林家待你不薄！我拿你当自家孩子一样看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来祸害我儿子？你缺钱我们让你给小轩补课，都是给的最高的！你过年一个人，我们怕你孤独让小澈接你来过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啊？！”
她情绪激动，扬起手似乎又想打下去。凌曜闭上眼，准备承受这一切。确实，是他，将林家拖入了这场风暴。
但林澈更快地再次挡在了凌曜前面，抗下了这巴掌，他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妈！你冷静点！不关凌曜的事！是我！是我主动追求他的！是我先喜欢上他的！是我爱他！你要怪就怪我！”
“你爱他？”林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用力甩开林澈的手，指着手术室的门，声音凄厉，“你爱他爱到你爸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爱他爱到这个家就要散了吗？林澈！你醒醒吧！”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闻声赶来，严肃地制止：“家属请保持安静！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安静！”
争吵暂时被压制下去，但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和愤怒几乎让人窒息。
林母瘫坐回椅子上，失声痛哭。林澈紧紧握着凌曜的手，两人并肩站着，像两棵在狂风暴雨中相互依偎的小树，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术室门顶那盏刺眼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门被推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和沉重。他摘下口罩，目光扫过瞬间围上来的家属，沉重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患者因撞击导致多处内脏破裂大出血，送来时生命体征就已经很微弱……请节哀。”
“节哀”两个字，像最终的判决，轰然落下。
林母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直接晕厥过去。
林轩吓得大哭起来。林澈僵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眼睛空洞地望着那扇缓缓合上的、带走了他父亲生命的手术室大门。
凌曜站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瞬间垮下去的肩膀和冰凉的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碎，痛得无法呼吸。
他眼睁睁看着这个昨天还充满温暖的家，在顷刻之间，分崩离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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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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