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滨江公园的观景台。
夏日的夜晚来得迟,天际还残留着一抹淡紫色的霞光,但公园里的路灯已经亮起,在渐浓的暮色中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江风带着水汽吹拂过来,驱散了些许白日的燥热,也带来了江上船只隐约的汽笛声。
江朔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他穿着那身精心挑选的衣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甚至喷了点淡淡的木质调香水。
他靠在观景台边缘的栏杆上,目光不断扫视着通往这里的几条小径,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重,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
每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走近,他的呼吸都会下意识地屏住,直到确认不是凌曜,才又失落地松开。期待和紧张交织着,他反复在心里演练着待会儿见到凌曜该说什么,该怎么表现才能既不过分热切惹他反感,又能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观景台上偶尔有散步的老人或者情侣经过,好奇地看一眼这个独自等待衣着讲究的年轻人,又慢悠悠地走开。
八点二十,凌曜还没出现。
江朔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还早,凌曜可能只是稍微迟一点。
九点整,观景台上依旧只有他一个人,和越来越清晰的虫鸣。
江朔开始有些急了,他直起身走了两步,又靠回栏杆。
是不是路上堵车了?还是临时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他掏出手机,点开和凌曜的短信界面,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不能催他。”江朔低声自语,像是在告诫自己,“万一他正在路上,催他反而不好。”他暗自懊恼,用力捶了一下栏杆,“应该直接去接他的!失策了!”
他设想了无数种凌曜迟到的原因,唯独没有想过,这根本就是一个为他设下的局。
九点十分,九点二十分……时间流逝的速度仿佛突然加快了,江朔心里的期待渐渐被不安取代。
凌曜不是会无故爽约的人,就算真的来不了,也应该会发个消息说一声吧?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紧。
九点半,观景台已经完全被夜色笼罩,只有远处城市的灯火和这里稀疏的路灯提供着光源。江朔靠在一棵枝叶茂盛的香樟树下,树影将他大半个身子都笼罩在黑暗里。
他已经不再频繁张望,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斑驳的光影,心里充满了失落和担忧。晚风吹过,带着江水的湿气,竟让他觉得有些凉意。
江朔拿出手机准备给凌曜打电话,他的注意力都在等待凌曜这件事上,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一个轻捷的身影借着夜色和树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的身后。
脚步声被柔软的草地和远处的虫鸣完美掩盖。
直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猝不及防地抵在了他的后腰处。
江朔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所有的思绪在刹那间冻结,那触感……绝不是什么树枝或者玩笑!
“别动。” 身后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有些模糊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江朔的心脏猛地一缩,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迅速冷却下来。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抢劫?绑架?还是……
“你想干嘛?"”江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没有立刻回头,他能感觉到抵在后腰的物体形状尖锐,像是一把折叠刀或者类似的利器。
“手机,拿来。"”身后的人言简意赅,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似乎并不想多废话。
手机?江朔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是普通的抢劫,首要目标应该是钱包、手表这些更值钱的东西,为什么先要手机?难道……是冲着他手机里的什么东西来的?或者,是想切断他的对外联系?
他一边慢慢地将手伸向口袋,一边试图用话语周旋,拖延时间,寻找反击的机会:“要手机有什么用?手机不值钱,二手市场也卖不了几个钱,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现金?还是……”
“我说了,手机拿来。"”身后的声音打断了他,虽然音量不高,但那股子冰冷的坚定让人不寒而栗,同时抵在后腰的尖刀似乎又往前送了送,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锋利的威胁。
江朔知道不能再激怒对方,他缓缓地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和凌曜的短信界面。
他握着手机,没有立刻递过去,还在做最后的尝试:“你看,我身上没带多少现金,但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想办法……手机你拿去了也没用,有密码锁……”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身后的人似乎极其不耐烦,猛地伸出手,一把将手机从他手里夺了过去!动作快而精准,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躁。
“密码。” 冰冷的命令再次响起。
江朔沉默着,大脑飞速思考,手机里有太多私密的东西,有他爸公司的部分资料,个人的信息,还有……他和凌曜之间那点可怜的、单向的聊天记录,他不能就这么交出去。
见他不出声,身后的人显然失去了耐心,江朔感觉到后腰的刺痛感加剧了,那把刀似乎已经刺破了皮肤表层,带来一阵尖锐的警告。
“密码多少?”身后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江朔咬了咬牙,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方手里有刀,而且目的明确,硬扛下去吃亏的是自己,先保住安全再说。
他报出了一串数字,是他妈妈的生日,他当然不会一下子就说出正确密码。
身后立刻传来手机解锁成功的细微提示音,江朔心里一沉,对方竟然知道他的密码?这绝不是偶然!
他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只听到手指快速滑动屏幕的声音,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然后,是文件传输时特有的进度提示音?对方在拷贝他手机里的东西!目标非常明确!
就在这一瞬间,江朔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人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手机屏幕吸引了,抵在他后腰的刀尖力道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懈!
就是现在!
江朔没有任何犹豫,身体猛地向左侧一偏,同时右臂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闪电般向后格挡挥出,准确地击中了对方持刀的手腕!
“呃!"”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
“哐当”一声轻响,是金属物体掉落在地的声音。
江朔一击得手,毫不停留,立刻转身,想要看清袭击者的真面目,并夺回自己的手机!
借着远处路灯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一个和他身高相仿的身影,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脸上戴着一个严严实实的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看不清具体样貌,但看身形和感觉,年纪应该不大。
那人显然没料到江朔反应如此迅速且身手不错,手腕吃痛,手机差点脱手,但他反应也极快,立刻握紧了手机,另一只手握拳就朝着江朔的面门袭来!
江朔侧头躲过,同时伸手去抓对方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对方也不甘示弱,抬膝顶向江朔的腹部。
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这个地方是观景台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植被茂密,蚊虫滋生,晚上九点多已经基本没什么人过来。
昏暗的光线下,两个年轻力壮、显然都受过一些格斗训练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动作迅猛而凶狠,拳脚往来间带着呼呼的风声。
江朔一心想要夺回手机,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而黑口罩则拼命护住手机,同时试图摆脱江朔的纠缠。
两人谁也没能轻易占到上风,很快就从站立格斗变成了在地面上的翻滚扭打,泥土和草屑沾满了他们昂贵的衣衫,粗重的喘息声和肢体碰撞的闷响在寂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朔凭借着一股狠劲和更好的体能基础,渐渐占据了优势,他将黑口罩压制在身下,一只手死死扣住对方拿着手机的手腕,另一只手试图去扯掉那个碍事的口罩!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江朔低吼着,额角青筋暴起。
黑口罩奋力挣扎着,眼神凶狠地瞪着江朔,口罩下的呼吸急促而灼热。
就在这僵持不下、江朔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对方口罩边缘的刹那——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而突兀的手机铃声,猛地从黑口罩身上的某个口袋响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在紧张的打斗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黑口罩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似乎这通电话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分神!
江朔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扣住对方手腕的手猛地用力向下一压,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抓住了对方脸上的黑色口罩,用力向下一扯!
“嘶啦——”
口罩的带子应声而断。
昏暗的光线下,那张因为打斗而泛着红潮、布满汗水,却依旧清晰可辨的俊朗脸庞,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江朔的眼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江朔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表情从凶狠、疑惑,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压在对方身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懈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过了好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破碎的、带着颤抖和巨大荒谬感的名字:
“林……林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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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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