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他今日放我出来,让你陪我不然,实则是来监视我以防我逃走吧?”她坐在院落的秋千上,看着一旁不说话也不动的神无。
小姑娘侧首,看了眼薰禾又迅速低首摇头。
薰禾看她又不说话了,深叹一口气。
这孩子和她小时候一样,不太爱说话,闷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从秋千上迅速起身,弯腰环抱住小姑娘,并将她抱至在自己腿上,“要试试嘛。”
她单手抱着小姑娘的,另一手握住绳索,用脚微微一蹬,秋千轻微晃起,身子轻轻飘了起来,忽前忽后。
小姑娘无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几分涟漪,她抬头用眼神描绘着薰禾的下颚。
感受着风在耳边呼啸吹过;感受着女人滚烫的体温;感受着自己仿佛一只展翅飞翔的小鸟自由与肆意。
“好舒服(気持ちいい)……”小姑娘低喃着。
薰禾似有似无的听到了,垂首抿嘴笑,揉了揉她的头,“很开心吧。”
“话说回来,神无……是奈落给你取的名字吗?”她将下颚轻轻靠在小姑娘的头顶,淡淡地笑问。
“…嗯……”
“很好听呐,看来他有好好地将你们当成家人呢。”
神无闻言,有些神色复杂。
她倚靠在薰禾怀里,动容的表情并没有被瞧见。
半响——
“世间最短的咒,是‘名’。”薰禾望向远方。
“名?为何?”
“因为有了名,所以你是你。”
“那没有名我还是我吗?”
“诶?当然了,就算没有名,你还是你,神无也还是神无。”她被神无的反问逗笑了。
“神无还是神无吗?但……名是束缚吧。”神无空洞的眼神好似起了波澜。
“是束缚,但……也是恩赐。”
“恩赐?”
“是的呢。”
“世间万物因降诞而命‘名’,兹而生意,‘神无’是名意,是名——非命。”
小姑娘手一顿,眼睑半垂,雪白的睫毛在颧骨投下细碎的阴影,深不见底的潭水好似吞下了一枚锈蚀的铜钱,寂静中泛起浑浊的涟漪。
另一边,掀开御帘,一个妖怪倚靠在窗边,手持着镜子,里面浮现着薰禾和神无谈论的画面,他不言不语,始终如一地静默看着。
小会——
神无抓着她的衣袖,抬头望去,“那薰禾……也是家人吗?”
薰禾神色一怔。
低首与之对视,嘴唇抿了抿,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连自己都没想好该如何回答。
夹杂着各取所需的利用也能被称之为家人吗?
她有些费解,又有些无措,这是沐大人未曾教给过她的。
——「薰今后会有很多家人,无论是喜欢薰的,还是薰喜欢的。」
奇怪,她很少会想起那个男人,这几日却似有似无的总能忆起他。
天蒙着层灰扑扑的亮,神宫鸟居外的雨不是泼下来的,而是裹着潮气“浸”下来的——细得像纱,粘在游廊上,晕出一片水痕,并荡漾出一张模糊朦胧的脸。
原来……
是因为她已经开始遗忘了吗?
遗忘这个曾经在她生命里占据着亦师亦友身份的重要男人。
“薰禾?”小姑娘拍了拍她的手,她回神愣了一下,转而唇角忽勾起一抹弧度,“我很喜欢神无,神无也很喜欢我吧,所以——我们是家人哦……”
小姑娘闻言,嘴角好似有那么一瞬间弯了一下,随后垂眸,又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她就这么靠在薰禾怀里,温暖安心又炙热,独属于她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也让她发现了薰禾没有心脏的事实,和她还有神乐一样,没有心脏却依旧活得好好的。
但她好像是人,没有心脏大概不能活吧。
好奇怪……
“嗖!”
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呼啸而来。
薰禾猛地犀利抬头,从秋千上跳下来,神无无声无息地将手上的小镜子翻转过来,破魔之箭直接被吸进了镜子里,发射出耀眼的白光。
“镜妖!”
绯月行手持长弓,眉尾拧成一道深沟像淬了冰般,眼底戾气横生。
薰禾将神无放下,走到她面前挡住。
蹙眉冷声,“平安神宫的?”
“薰禾大人,久仰。”绯月行轻抬眼,漫不经心。
“那个女孩也是奈落的分身!她的身上有好浓重的气味!”犬夜叉等人终于赶到。
“薰禾小姐!你没事吧!”戈薇问道。
薰禾凝神,目光落在了戈薇脸上,瞬间便明白了她就是桔梗的转世,一样的美丽且善良。
“还请让开,我要杀死这个妖怪!”
“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戾气?”薰禾眯眼,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所以大人是执意要护着这个妖怪了?”
绯月行看她并没有后退的迹象,摆明护着这个妖怪,更加怒火冲心。
双方目光各自锁定,谁也不愿先移开。
犬夜叉摸了摸头有些纳闷:“刚刚她不还蛮期待见到薰禾的吗?怎么突然又换了个态度啊。”
“说起来是有些奇怪呐。”弥勒摸着下巴道。
珊瑚上下扫视了眼薰禾,精美的服饰,整洁的发鬓,不解问:“奈落似乎并没有伤害薰禾,这是为什么?”
“估计有什么坏心思阴谋诡计还需要利用到薰禾呗,真是可恶!”犬夜叉嚷嚷道。
绯月行的手攥紧,恶语相向,“妖就是妖,维护妖怪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呢,你不是薰禾大人!薰禾大人早在50年前便已死去,你——只不过是借助了薰禾大人身体回魂的鬼魂而已,她不可能跟一个半妖混在一起,也不可能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她眼尾的戾气愈发加深,瞳孔里聚拢了不少黑雾,薰禾蹙眉,这个状态好像是被控制了般,有点神似——曲灵。
各种难听的话席卷而来,就连犬夜叉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喂!你这疯女人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啊!”
绯月行忽然扭头阴冷地瞥向他,黑雾已然蒙蔽了整个眼,犬夜叉身体一顿,戈薇大喊道:“四魂碎片!她身上有四魂碎片!”
奇怪,她刚刚为什么没有感受到。
“妖怪!去死吧!”
绯月行将长弓抵在肩窝,弓弦被拉得嗡嗡作响,箭尖稳稳锁着前方的目标——薰禾以及身后的神无。
“这女人疯了!她想连薰禾一起杀?”
“她好像被四魂碎片控制了!”
“别说了!快去救薰禾小姐啊!”
薰禾的瞳孔隐射着向她射来的箭矢。
她不慌不忙的从袖中捻起一张符纸,用手紧攥着,破魔之箭陡然在触及结界时迅速消融瓦解,失去灵力的箭矢‘啪嗒’一声坠落。
“喂!你清醒点诶!”
犬夜叉看薰禾没什么事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垂下,毕竟是他们带着这个疯女人来找薰禾的。
而且当年——哪怕当年不是他伤害的桔梗,可他的确因为奈落的挑拨抢走了四魂之玉,间接导致了薰禾的死亡,他对她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半妖!以及你们这群维护妖怪的人都该死!!”
绯月行眼瞳彻底被黑雾占领,再次搭箭欲射,只是这次她的准头瞄向了犬夜叉。
薰禾眉头皱起,上下扫视了番失去理智的绯月行,最终视线定格在她的腰间,“戈薇,用破魔之箭射向她腰间的袋子,四魂碎片在里面。”
戈薇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有些无措。
突然听见薰禾喊她的名字,她抬眼望去,闻言转而迅速搭箭拉弓,“好!”
只听“铮”的一声,箭离弦时带起的气流,掀动了戈薇垂在身侧的水手服裙摆。
气势蛮好的,不过没射中。
众人转头看向她,“……”
戈薇被看的特别不好意思,脸直接涨红起来,摆摆手道歉:“对…对不起!我…我再来一次!”
不过这次绯月行有了防备,直接侧身躲了过去,并一箭射向戈薇,七宝趴在戈薇肩膀上啊啊啊地大叫,吵闹得很。
犬夜叉见状直接抱起戈薇跳走,灵力的余波往四周涌,地面裂开细缝,近旁的树木直接被碾成了碎木,连光线都跟着扭曲起来。
薰禾握着神无的手轻轻攥紧,眼梢微微下挑,逐渐凝冰,唇线抿得清浅利落。
她松开神无的手,直接拾起刚刚被灵力爆破掉落的柳条,抬手施咒,柳条瞬间变成一条长鞭。
挥动,大肆一甩!
“啪——”
鞭子从斜后方甩来,“啪”地一声抽在绯月行后背。
不是脆响,是闷沉的钝痛——鞭尾缠着的皮筋打在皮肉上。
身子往前踉跄半步,摔倒在地,腰间的四魂碎片被惯性直接震飞出去,她伸手想去够,却被弥勒瞬间用风穴吸走。
“你们!”
“冷静了吗?”薰禾问道。
“该死!为什么!为什么维护这些半妖!她们护着半妖,你也要?为什么!!”终于夺回了自己的理智,扭头对着薰禾委屈的嘶吼!
翻开十九年的回忆录,第一次见到八尺鼎中闪着光芒的月弦切时,她就发誓,迟早有一天她会成为“它”的新任主人。
她努力了十几年,它依旧一动不动的摆在里面,就像蒙尘的一件古董,谁也带不走,厚重的历史裹了一层又一层……她开始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得到月弦切的认可。
从每个人的口中拼凑起了一个圣洁纯粹的巫女,她继而成为了她所追求圣人之路上的终点。
她给她打上了一层柔光,尽管那不是真实的,尽管她知道真实不会美,但依旧固执的无法接受污点溅到月光上。
她憎恶着妖怪,甚至恨不得饮汝之血,恶心,厌恶,深恶痛疾……
“其实你说的对,神代薰禾早在50年前便死了,因殉道而死,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个非人非妖的怪物,你又凭何要求一个怪物去承载你的偏激执念?”
“你看不清世界,更看不清自己,你的眼睛是浑浊的,你将自我情绪容纳进巫女这个神圣的职责里,我不知该笑你愚蠢还是荒谬。”
她的脸变换了好几个颜色,恨意堆积下除了控诉还有委屈。
薰禾无奈,放下鞭子,寸步移近,细碎的金色残阳洒落在肩头,背光的轮廓不染尘。
半晌,她轻轻蹲下来,俯下身,望定她。
“回去吧。”
轻轻的,语气里有一些绯月行不懂的情绪。
她将她扶起,安慰着,“你痛恶妖怪,那很好,作为巫女你有一颗强韧除妖的心,这没错。”
“但——不该跟着感性一起沉沦,不该纵容。”
绯月行垂眸沉默,鬓边碎发被风扫动。
她拾起长弓,随心瞥了眼薰禾,搅动、波澜壮阔、风起云涌,最终化为一潭平静的死水。
“用不着你来说教。”她转头带着人离开。
“真是的!妖怪也有好妖和坏妖之分的好不好!怎么可以一棍子打死啊!”七宝叉着腰忍不住的嘟囔。
“就是就是!”犬夜叉跟着附和。
“终于结束了,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聊聊了,薰、禾、小、姐。”弥勒将目光放在薰禾以及她身后的小姑娘身上。
和奈落的分身关系如此密切,很难不让他多想。
薰禾转身看向他们,下颚动了动,可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弥勒一愣,仿佛有什么隔绝了般。
“奈落!”犬夜叉嗅了嗅空气中的臭味,拿起铁碎牙示威。
“呵!”空中弥漫出一声气,带着些许不屑和轻嗤。
瘴气卷起,海藻般的黑发浮动着,奈落从薰禾和神无身后出现,眼尾压着点沉,瞳仁阴森猩红,看向犬夜叉等人时像在打量物件般,满是算计的锐。
“奈落!你——”
还未等几人说完,瘴气四起,裹着湿腐味,浅灰的雾团,黏糊糊贴在皮肤上,凉得发腻。
不过眨眼间,薰禾和神无便被奈落带走了,只留下一股枯叶烂泥的阴潮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
“怎么?看戏看够了,觉得剧情发展不如你所料那般有些大失所望?”
空荡荡森然中回旋着她嘲讽的话语。
奈落忽然道:“气恼了?我以为你只会犯蠢故作不在意呢。”
“第一次,想要利用我而激起对犬夜叉的愤恨,你失败了。第二次,利用骨女无望而终的爱恋来动摇我,你又失败了。那么第三次,迫使神宫的人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羞辱还是想借我之手染黑四魂之玉?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奈落……”薰禾摇着头往后退一步,目光却始终凝聚在他身上。
“……”
“因为憎恶。”他说得很淡然。
“当啷——”
游廊上悬挂着的风铃先是晃了晃,线忽然“啪”地断了——整串风铃往地面坠,木片磕在地板上,发出闷沉的“笃”声。
玻璃珠滚得满地都是,摔歪的金属铃舌留在原地轻轻颤着,没了半点声响。
神无抱着镜子有些无措,她看着两人气氛好似不太融洽,却又不知该怎么去缓和。
不是家人吗?
为什么家人也能吵架?
“憎恶至极你这张不会动容的面孔。”?妖怪撕开那层伪装,用着最锋利无骨的武器——舌头,去一字一句划破她每一寸骨骸,刀刀致命。
——「薰这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薰的。」
——「那如果真的有人很讨厌很讨厌薰呢?」
——「那薰就离他远远的……」
回忆再次浮现,断绳的秋千,衰败的常青树,腐朽的地板,模糊的人脸和渐渐下起的小雨。
她有些分不清虚实了,直到冰凉的雨真真切切地落在她脸上时,她才回神,原来真的下雨了。
雨丝打在糊着旧纸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纸缝里漏进的雨气,把墙角的蛛网浸得发黏。
两人的发丝都挂着细小的水珠,谁也再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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