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青砖沁着寒意，透过膝头薄袜直往骨血里钻。范闲垂眸盯着庆帝足边鎏金香炉腾起的白烟，看它们如何被帝王 Alpha 信息素压成扭曲的丝线，又在蟠龙柱投下的阴影里散成细碎的光点 —— 这是费介教他的「观香术」，借由控制瞳孔焦距，能将信息素的压迫感转化为具象化的视觉信号。此刻那些白烟正以肉眼难察的频率震颤，像极了现代医院监护仪上即将走平的心电图。
「记得？」庆帝的声音突然拔高，算筹尾端重重磕在龙案上，惊起案头《商君书》的羊皮纸页，「你母亲当年在澹州写下『生而平等』四字，你抓周偏就攥紧了这刻着『平等』的算筹 —— 如今你可还记得，这『平等』二字该怎么写？」
腕脉处的腺体突突跳了两下，范闲喉间泛起苦杏仁味 —— 是息香丸与真实信息素对冲的副作用。他刻意让指尖在青砖上掐出月牙痕，借由疼痛维持声线平稳：「回陛下，母亲说『平』是天平两端无轻重，『等』是竹篾穿简无贵贱。」话音未落，殿角铜鹤炉里的龙涎香突然浓烈数倍，压得他后颈发僵 —— 这是帝王对回答不满的信号。
「好个无轻重、无贵贱。」庆帝忽然笑了，算筹在指间转出银弧，「可你既知无贵贱，为何昨夜让费介给你开息香丸？」
雪片扑打窗纸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清晰。范闲睫毛剧烈颤动，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 息香丸的事，除了费介和自己，只有诚王府极少数人知晓。他突然想起昨夜更衣时，镜中少年后颈本应凹陷的 Omega 腺体处平滑如旧，而腕脉内侧却泛着极浅的粉斑，像被揉碎的梅瓣渗进皮肤 —— 那是费介说的「腺体异位症」，全天下独一份的病症。
「陛下明察秋毫。」范闲重重叩首，额头贴住青砖，「儿臣... 儿臣只是害怕。」他刻意让声音带上 Beta 特有的沙哑，「前日在尚书房听见诸位大人说，南庆皇室从未有过 Omega 血脉，若被宗室知晓...」
龙案后传来衣料摩擦声，庆帝的檀香突然近在咫尺。范闲不敢抬头，却能看见那双绣着金线蟒纹的皂靴停在自己眼前，靴底沾着的雪水正渗进砖缝，与他掌心渗出的血珠在地面晕开浅红的花。
「害怕是对的。」庆帝指尖捏住他下巴强迫其抬头，拇指碾过他紧咬的唇畔，「你可知为何朕让费介给你做 Beta 伪装？上月太庙祭祖，你七叔的侧福晋在后花园闻到你身上的白梅香，回去就把自己刚分化的庶子掐死了 —— 只因那孩子的信息素与你相似。」
范闲瞳孔骤缩。现代记忆里，七叔家的庶子确实在三日后「暴毙」，当时他只当是宅斗寻常，此刻才惊觉竟是自己伪装未稳的信息素闯的祸。庆帝指腹摩挲过他腕脉，隔着薄纱袖口，两人都能感受到那里异常的热度 —— 但帝王只是轻笑，松开手时袖中滑出枚刻着监察院院徽的玉牌。
「从今日起，你归鉴查院六处直管。」庆帝转身时龙袍扫过范闲膝头，「若再让朕听见你私自找费介调息香丸配方...」他顿在蟠龙柱前，侧影被烛火割裂成明暗两半，「朕就把诚王府后园的梅树全砍了，让你闻一辈子龙涎香。」
殿外传来更漏声，范闲跪着目送帝王身影消失在珠帘后，才敢抬手擦掉额角冷汗。指腹触到衣领里的《红楼梦》残页，黛玉的诗句硌着皮肤：「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忽然听见珠帘轻响，抬眼竟是长公主李云睿的贴身侍女捧着鎏金漆盒进来，盒盖掀开瞬间，玫瑰香混着铁锈味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三公子受惊了。」侍女福身时，袖口露出三道刀疤，正是黑市杀手的标记，「公主殿下说，新得的苏合香最配公子的文风，特意让奴婢送来。」
范闲盯着漆盒里堆成小山的香丸，指尖在袖中掐出掐诀 —— 这是费介教他的「辨香密语」，三粒苏合香混两粒龙脑香，正是黑市拍卖会的接头暗号。他忽然想起楔子里在御花园瞥见的朱红裙角，想起那抹铁锈味与记忆中实验室消毒水的重叠，喉间突然泛起更浓的苦杏仁味。
「替我谢过长公主。」范闲指尖划过盒沿，故意让息香丸的白梅香混进苏合香里，「只是儿臣近来总觉得头晕，费大人说要忌用辛香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鹰隼长鸣，是监察院黑骑归巢的信号。侍女面色微变，福了福身匆匆退下，漆盒却留在案上，像枚随时会引爆的香饵。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织成银网。范闲捡起案上算筹，指尖摩挲着「平等」二字凹陷的刻痕，忽然发现算筹尾端刻着极小的星图 —— 与他车祸前在博物馆见过的、叶轻眉从神庙带出的星图一模一样。腕脉处的腺体又开始发烫，他忽然想起费介昨夜说的话：「息香丸能骗过人，却骗不过刻在骨血里的命数 —— 三公子，您这腺体长在腕脉，怕不是要亲手解开这天下的枷锁。」
算筹「当啷」落在青砖上，滚向殿角阴影处。范闲望着那抹银弧，忽然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 不是害怕，而是某种久违的、在现代手术台前才有的兴奋。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诚王府病弱的三公子，而是这盘 ABO 权谋大棋里，唯一能同时落子在黑白两道的「变数」。
殿外传来更夫敲梆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范闲起身时袖中芯片突然发烫，隔着衣料都能看见蓝光在腕脉处游走，与腺体的热意遥相呼应。他忽然轻笑，低头时眼底闪过与年龄不符的冷锐 —— 庆帝想把他困在金丝笼里做听话的 Beta，长公主想拿他当黑市交易的香饵，可他们都不知道，这具 Omega 躯体里，住着的是能在两个世界夹缝中破局的、真正的「解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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