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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撞日死

午夜的自鸣钟响了一遍又一遍。

窗帘花边透进隐隐的月光,抚弄床头皱起的眉眼。“我爱你,陈晴。”一抹淡色的笑从她眼睑滑下的泪里游过,随着清晰的闷响消失在血红色的夕阳里。晚霞,艳丽的晚霞和清淡的长裙,是太阳烧死了她。落地的只是一片微不足道的花瓣,只是一点微不可查的雨敲在平静的湖。只是一缕本就幽静的芳香散开在生活中任意一个角落,仅此而已。

洛英啊落英,名字就是最短的咒。女人从泪眼中清醒,随手抓起床头的甁罐把药片塞进嘴里,又就着猛然起身时晕眩的头脑入梦。或青或紫的光斑加载着全新的梦境,一缕微卷的栗色长发拂过她的睫毛,微凉的鼻尖蹭在她的太阳穴。又是麻痒的触感扫在侧脸,是她沾了颜料的画笔。野山湿润的气息熨烫着翕张的毛孔,有些冷水香,裹着仲春垂落的花泠泠而去。“我希望每个晴朗的春天都能和你一起度过。”那双眼睛弯弯的,藏在水底青石上的投影。

陈晴揉着干涩的眼睛起身,身边荧光的电子钟告诉她仅用15分钟就收获了如此轻美的梦境。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就像打开日历那人的葬礼距今竟然也只过了412天。很模糊的认知,对于一切,尤其是时间和那人的脸。是什么夺走了它们呢,可能是她药物滥用的习惯,或者是酒吧里碰撞的酒精和交缠在空气中的尼古丁。不过她还是固执的认为是时间。时间是一块高目数的砂纸,把模糊的打磨清楚,把清晰如镜的划花。像一把很钝很钝的刀扎不透她的心,但是能够拧来拧去地绞得她心神不宁。陈晴其实清楚的知道这一切痛苦的开端是她转手来转手去却没有给任何一个人的爱,但有时候明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就像洛英的聪明脑袋看清这一切之后用跳楼来报复她们的感情。这段从始至终是单箭头的“爱情”。

文人的眼睛是一汪墨色的渊,这是她们在一起时洛英送她第一束花里卡片上的寄语。这双黑色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落在她身上过,这是洛英的自知之明。这位画家用她的细节刷在陈晴身上投射她自己,是枕边皂味的香薰,咖啡里多加一份的蜂蜜和左边耳垂偏上的穿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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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晴指尖的烟灰簌簌抖落,积了长长一截,烫着了皮肤她才猛地一颤。她盯着桌上那杯冷透的咖啡,蜂蜜的甜腻仿佛还固执地粘在杯壁上。洛英总爱多加一份蜂蜜,说这样才够味。她端起杯子,又放下,陶瓷底座磕在玻璃桌面上,声音清脆又空洞。

那天的阳光和今天一样,锋利得能把空气割开。洛英就站在露台的边缘,一身浅色的长裙,料子很薄,风一吹就软软地贴在她身上,又扬起,像一片随时要飘走的云。陈晴甚至记得自己当时心里转过的念头:太素了,衬得她脸色更白。她刚从一场漫长而自我陶醉的写作独白中抽身,仿佛刚从一场自导自演的苦情戏里谢幕。她走到露台门口,午后的阳光斜刺进来,正好将洛英单薄的身影切割成清晰又脆弱的剪影。

“站那儿做什么?”陈晴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倦怠,像拂过一件旧家具的灰尘。她甚至没完全走出门廊的阴影,阳光太烈,她微微眯起眼。

洛英没有回头。风卷起她栗色的发梢,又落下。她的声音很轻,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风:“陈晴,我们这场戏,演得累不累?”

陈晴蹙眉。洛英近来总是这样,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带着一股子她无法理解也不想深究的执拗。艺术家,她习惯性地在心里为对方贴上标签,情绪起伏总是大些。她倚着冰凉的门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一种她早已熟练的、将自己置于被动位置的惯技:“又在想什么?外面风大,进来吧。”

“戏?”陈晴重复着那个字眼,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一种被冒犯的、被推离预设受害者位置的警惕在她眼底一闪而过。她甚至微微挺直了背脊,试图重新掌控对话的节奏:“你又开始了。这世界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虚构艺术和现实?就不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被误解的委屈,精心打磨过的词句,如同她笔下那些动人的文字,此刻却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深不可测的寒潭上。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自己更深地藏入门框的阴影里,仿佛是某种荫庇。

洛英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她依旧没有回头,目光投向远处被高楼切割的天空线,声音却像淬了冰,一字一句砸在凝固的空气里:“自然而然?陈晴,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敢说,你投入过一丝一毫真的东西吗?”她轻轻的地转过身,裙裾在风中划出一道弧线。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泪,只有一道浅浅的笑,眼底深处却发出裂冰的闷响。“你爱的从来不是我,亲爱的。是你自己投射在我身上的那个影子,是你幻想里那个完美的,万事俱备等着被你拯救的‘爱人’!”洛英的声音陡然拔高,把她习惯的轻柔嗓音撕哑,“你享受扮演那个被辜负的角色不是吗?每一次争吵,每一次沉默,你都在心里悄悄润色你的委屈,好把它变成你下一本书里动人的桥段,对不对?!”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猝不及防地刺穿了陈晴精心维持的淡漠。她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像被骤然曝光的底片。嘴唇嗫嚅了几下,任何反驳都是苍白的。

洛英看透了,她从与她相识的第一天就看透了。陈晴赖以生存的、在情感中攫取养分的寄生方式。那精心构筑的、以受害者姿态博取自我感动和他人同情的高台,但最最可笑的还是自己,硬是在这上面陪她完整的唱了两年这定制的文艺爱情戏。陈晴感到一种被扒光的羞耻,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遮住自己无所遁形的表情。

“陈晴!你这个只知道顾影自怜的混账就活该一辈子在别人身上找自己的影子!” 洛英的声音尖利得像淬火的钢丝,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嵌着酒红色长甲的葱指猛地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挠向自己那张姣好的脸。指尖划过皮肉,留下火辣辣的痛楚和瞬间渗出的血珠。

陈晴幻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捂着嘴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门框上。惊愕给她的大脑泼上不加防备的一整桶白漆。她从未见过洛英如此狂暴的模样,那双似水柔情,总是盛着柔和光影的艺术家眼眸,此刻被熬煮成只剩憎恨的泥沼。血珠顺着洛英的指缝渗出,温热而粘腻。她凝视这那人手上缓缓干涸的红色印记,又抬头看向那个站在光与风边缘、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殆尽的身影。一种冰冷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扼住了她的脖颈。

洛英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像一只濒死的鸟。脸上留下的血痕刺目,也划破了她自己精心维持的某种东西。她看着陈晴捂着脸,那惊惧后退的样子,像一面突然照见自己狰狞的镜子。她眼中的狂怒烈焰骤然熄灭,只余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灰烬。那是一种彻底耗尽了燃料的疲惫,看清虚妄美好后的万念俱灰。

她不再看陈晴。目光越过她,投向露台之外那片被高楼切割、却依旧广阔的天空。夕阳正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壮烈燃烧着,将半边天穹染成浓稠的、化不开的血红。云霞翻滚,像无声奔流的岩浆,又像巨大的伤口在汩汩淌血。那光太强烈,太艳丽,带着一种末日般的、吞噬一切的美。风更大了,吹得她浅色的长裙疯狂舞动,紧贴在她单薄的身体上,勾勒出伶仃的轮廓,仿佛随时会被这凛冽的风撕碎、卷走。

陈晴呆滞的看着洛英。那张熟悉的侧脸在血色的天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透明感,仿佛灵魂正在抽离。风卷起洛英的裙摆和发丝,猎猎作响。那一刻,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又被压缩得无比短暂。陈晴张了张嘴,喉咙里像被滚烫的沙砾堵住。她想喊什么?名字?阻止?还是那从未真正出口的、连自己都骗不过的三个字?声音卡在灼痛的喉间,只剩下徒劳的气流摩擦。

骤然,那具躯体在晚霞最浓烈、最粘稠的时刻,向前倾去。没有预兆,没有呼喊,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身后这个她曾用全部生命去爱、去恨、最终用生命去报复的女人。那动作轻盈得不像坠落,更像一次纵身投入。浅色的长裙在血红的背景上瞬间绽开,如同一朵被狂风骤然吹散的白色山茶。它被那汹涌的光与色包裹、吞噬,急速向下,划出一道决绝而凄美的弧线。

陈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忘了呼吸,忘了脸上的刺痛,忘了自己是谁。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抹在血色天幕中急速下坠的、被光穿透的浅色影子。太快了。快到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快到她刚捕捉到那抹下坠的白,视线就被下方突兀出现的、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截断。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钝重的撞击,隔着六层楼的高度传来,像是沉重的麻袋被狠狠摔在地上。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的质感,穿透空气,精准地敲在陈晴的耳膜上,然后沉沉地砸进她凝固的心脏。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声。她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露台上只剩下风。晚霞依旧在燃烧,红得发黑,像一块巨大的、正在冷却的烙铁,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也压在她空洞的瞳孔里。那片浅色的花瓣,被那过于艳丽的夕阳彻底焚毁,只留在她一个人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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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晴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空洞的回响。她急促地喘息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粘着散乱的发丝。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她,只有床头电子钟幽幽的荧光,固执地显示着此刻的时间——距离她吞下药片昏沉入睡,又只过去了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一场短暂而酷烈的轮回。露台边缘猎猎的风声,那血色夕阳灼人的光热,还有……那沉闷的、骨头碎裂般的坠地声,仿佛还在耳蜗深处嗡嗡作响。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光滑的。没有伤痕,没有血。梦境里那尖锐的痛楚和温热的粘腻,此刻只存在于神经末梢残留的幻影里。她摸索着,拧开了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她捂住脸,肩膀无声地颤抖,一种身体在巨大冲击后的本能痉挛。指缝间,她死死盯着墙壁上那片被灯光映出的、属于自己扭曲的影子。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自鸣钟机械的滴答声,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滴答。滴答。时间在走,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漠步伐。四百一十二天。这个数字像个冰冷的烙印,刻在她混沌的意识里。时间是一块高目数的砂纸……它把模糊的打磨清楚,把清晰如镜的划花……

她踉跄着下床,光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她需要一点真实的、能抓住的东西。混乱的脚步把她带到了厨房。水龙头被她拧开,水流哗哗地冲击着不锈钢水槽,发出空洞的喧嚣。她胡乱接了一杯冷水,仰头灌下去。冰冷的水滑过喉咙,暂时浇熄了体内那团焦灼的火焰,却让四肢百骸的寒意更加刺骨。水槽边,那个旧马克杯静静立着,杯壁上残留着深褐色的咖啡渍。洛英用的杯子。她习惯性地在里面多加一份蜂蜜。

蜂蜜罐子就在橱柜里。陈晴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拧开盖子。粘稠的、金黄色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出甜腻的光泽。她舀起满满一勺,悬在马克杯上方,动作却凝固了。加?给谁?她盯着那勺蜂蜜,看着它慢慢拉长、滴落,在杯底积成一滩小小的、粘稠的琥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混合着梦里那浓烈的血腥,猛地冲上鼻腔。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她猛地捂住嘴,冲到水槽边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

她跌跌撞撞地逃回客厅,像逃离一个无形的刑场。身体重重地陷进沙发里,沙发皮面冰冷僵硬。目光无处安放,最终落在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上。那是洛英的作品。画的是她们初识不久时,一次雨后山间的写生。画布上是湿漉漉的、几乎要滴下水汽的绿色,青石上苔痕斑驳,几片被风雨打落的山花花瓣,沾着水珠,零落在石缝间。画面角落,有一抹极淡的、几乎要融入背景的暖色,像无意蹭上去的一点点颜料,又像是远处夕阳的微光,极其含蓄地暗示着另一个人的存在。陈晴记得那天,洛英的画笔蹭过她的脸颊,留下一点微凉的、带着松节油气味的触感。还有那双眼睛,那双泉水般清澈的眼睛,在每个对视里轻轻说着“我爱你”的眼睛。

这幅画一直挂在这里,像一个被遗忘的幽灵。洛英死后,陈晴从未认真看过它一眼。此刻,灯光下,画中那片湿冷的绿色仿佛活了过来,带着山间的寒气,无声地弥漫到整个客厅。那抹极淡的暖色,此刻却像一根烧红的针,刺得她眼睛生疼。画中的寂静与现实中的死寂重叠,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猛地扭开头,视线仓皇地扫过散乱着药瓶的茶几,扫过堆满空酒瓶的角落,最终定格在紧闭的露台门上。厚重的窗帘垂落着,遮住了外面可能已经泛白的天光。那扇门,像一个封印,封存着那个血色黄昏所有的光与声、风与坠落的影子。她不敢靠近。她甚至能想象到,如果此刻拉开窗帘,外面清冷的晨光会像冰水一样泼进来,而那露台的水泥地,在晨光下会是怎样一种冷漠的灰白。

通宵的疲惫感此时才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不再挣扎,任由自己沉入沙发更深处。她闭上眼,但眼皮无法阻挡记忆的光影。不再是撕心裂肺的画面,而是那些细碎的、被时间砂纸打磨得反而更加锐利的碎片。

她想起洛英左边耳垂偏上的那个穿孔,一个小小的银环。有一次,她心血来潮,恶作剧般地用指尖去拨弄那个小环,洛英猛地缩了一下脖子,皱着眉嗔怪地看她一眼,那眼神里却没有真正的恼怒,反而像被惊扰的猫,带着一丝慵懒的亲昵。还有她枕边那盏香薰灯,洛英固执地只用一种叫“雨后皂”的精油,清冽微苦的植物气息,与洛英画室里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奇异地混合着,成了那段时光里最顽固的背景气味。现在,那盏灯早已蒙尘,塞在某个抽屉深处,可那清苦的味道,似乎总会在某个毫无防备的时刻,从记忆的角落里幽幽地飘散出来。

最清晰的,是洛英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她看着陈晴,却又像是穿透了她,望向她身后某个遥远而未知的点。那眼神比任何控诉都更锋利,无声地宣告着:结束了。你,连同你精心编织的所有幻象,在我这里,都结束了。然后,她才转身,投入那片燃烧的晚霞。

陈晴蜷缩在沙发里,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脸颊上被梦境赋予的伤口早已消失,但被那眼神洞穿的寒意,却像附骨之疽,更深地渗入了骨髓。她终于明白了这种“报应”。不是撕心裂肺的控诉,不是同归于尽的毁灭。那是艺术家最极致、最冷静的作品。洛英用自己生命的骤然坠落,如同最浓烈的一笔颜料,狠狠甩在她陈晴苍白、虚伪、自恋的幻想上。她让她余生都困在这幅名为“撞日死”的图景里,反复描摹那浅色长裙坠入血色夕阳的瞬间,咀嚼那声沉闷的坠响,在每一个看似平静的午夜,被痛苦的回忆凌迟。

她最知道每个创作者都有着不错的记性。

她成了陈晴精心排布的剧本里唯一的变量,一个无法被书写、只能被无尽反刍的噩梦,一个精彩而沉重的素材。

窗外,城市沉睡的呼吸声若有若无。自鸣钟的滴答声显得愈发清晰,像某种倒计时,又像永无止境的节拍器,丈量着这漫长的夜。四百一十二天,和无数个即将到来的日夜,都将在这滴答声中被染上那妖冶而艳丽的血色。

何时为尽头?计时的工具反而给不出时间谜题的答案。陈晴依旧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如同一个被遗忘在时间角落的、破碎的标本。

天光,终究会一丝丝,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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