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支队的气氛在确认死者身份后,变得更加凝重而富有针对性。王强的名字被写在了白板的正中央,围绕着他的几条调查主线也全面铺开。
闻时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着王浩和赵雪两队人马初步反馈的信息。王强,四十二岁,云海市本地人,父母早亡,社会关系简单得近乎透明。他和他手下的一支施工队,挂靠在一家大型建筑公司名下,承接了城东那个出事的楼盘项目。而最终促使警方锁定他身份的,正是他手下几名被拖欠了数月工资、走投无路而来报案的工人。DNA比对结果一出,失踪案瞬间升级为恶性凶杀案。
“队长,”张科拿着一份刚整理好的走访报告敲门进来,“根据工人提供的线索,王强最近半年因为工程款纠纷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一直在接受心理疏导。这是工人们提到的心理诊所地址和医生姓名。”
闻时接过文件夹,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上官浅,灵栖心理工作室。
她的手指在这个诊所的名字上敲了敲,“这诊所...名字起的还挺怪的。”
“请他过来。”闻时合上文件夹,语气果断。
一小时后,这位心理医生被请到了市局谈话室。
上官浅坐在桌子一侧,姿态放松而优雅。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面容俊美,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温文尔雅。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浅笑。
宋十元是被闻时强制要求,站在了单面镜后,他抱着手臂,静静靠在墙边,一副“这不是我该负责的范围”的表情,也不明白为什么案件关系人谈话也要拉着他一起。
闻时的原话是:“你是市局特聘的,就不能只干法医的工作,你也需要参与到案件的侦破过程中。”
宋十元当时听到闻时这么说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满脑子的问号。他是市局特聘的法医顾问,他不干法医的工作他还干审犯人的工作啊?!当然,最后这句宋十元没敢当面反驳闻时,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在闻时面前说了,闻时一定会说“当然了”,紧接着真的会给他安排其他的不是法医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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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浅的到来,像一阵温和却难以捉摸的风。他坐在桌子一侧,姿态放松而优雅。
闻时和记录员坐在他对面。单面镜后,宋十元十分不情愿的靠着墙勉强维持着站姿,但当他看清谈话室里坐着的的人时,脸上那惯常的慵懒或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极其复杂的弧度。
那笑容里,有惊讶,有了然,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那枚从枯萎的玫瑰上取下的铜钱,上面依然残留着单面镜另一面坐着的这个男人的神力。
他怎么会来这里。
现在看来闻时喊他来,也算是阴差阳错的收获,让宋十元此刻见到了想见到的人。
宋十元眼底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波澜,但很快归于平静,只是那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锁定在对方身上。
“上官医生,你好。”闻时开门见山,“关于你的患者王强,我们希望了解他生前在心理层面的一些情况,这或许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
“我理解,我会全力配合。”上官浅微微倾身,态度诚恳得无可挑剔,“王先生是我近半年来接触较多的患者。他的核心问题源于严重的焦虑和失眠,诱因很明显,就是他负责的那个工程项目。”
他开始叙述,语调平和,逻辑清晰,将他所知的关于王强心理状态的信息,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他承受着来自甲方、施工队、材料商的多重压力。工程款结算不及时,导致他垫付了大量资金,同时还要面对手下工人追讨工资的困境。他经常感到胸闷、心悸,甚至有濒死感,这些都是典型的焦虑躯体化症状。”上官浅推了推眼镜,继续道,“在我们的谈话中,他提及最多的是对未来的失控感,以及……深深的愧疚。”
“愧疚?”闻时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的,”上官浅点点头,抬手轻轻的扶了一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眼神中带着专业的分析,“他愧疚于无法按时支付工人的血汗钱,让他觉得自己失了信。同时,他也对一个人怀着复杂的愧疚感。”
“谁?”
“他的弟弟,王胜。”上官浅缓缓道出一个名字,“用王强先生的话说,他们兄弟二人从小相依为命,从贫困的大山里一起走出来,王胜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没能给弟弟更好的生活,反而让弟弟跟着他一起出力,还操心,工程上也干的不算很顺利,弟弟跟着他受了不少累。”
上官浅用一种充满共情力的语气,描绘着王强口中的兄弟情深:“他说弟弟虽然有时候在一些小事上比较计较,性子也有些急,但心地不坏,一直非常依赖他,信任他。工程上很多具体琐碎的事情,他都交给王胜去打理,兄弟二人可以说是互为臂膀,缺一不可。失去哥哥,对王胜的打击恐怕是毁灭性的。”
他的叙述详尽而专业,提供了王强心理压力的具体来源,也勾勒出了王胜这个关键人物的初步画像。这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完全符合一个心理医生配合调查的行为。
闻时微微的抬起头:“你很了解他。”不是询问,更像是对刚刚上官浅讲述的王强的一个总结。
上官浅好似没想到闻时会这么问他,双手轻轻一摊,微微地耸了下肩膀:“我是他的心理医生,想要治好他,就需要先了解他。”
然而,单面镜后的宋十元,依旧维持着靠着墙,抱着手臂的姿势,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完全不似刚进门的那般随意。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问话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上官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结束时,他优雅起身。
“感谢上官医生的配合。”闻时也站起身。
“应该的,希望能早日找到凶手,告慰死者。”上官浅语气沉静,脸上带着温和又得体的微笑。
下一秒,他突然侧过头,视线越过闻时,目光仿佛不经意地,精准地投向了那面巨大的单面镜——直接迎上了镜后宋十元的视线!
那一刻,隔着特殊的玻璃,两人的目光在无形的空间中碰撞。
上官浅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那笑容里不再仅仅是温和,更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与挑衅。
闻时的直觉像一根被拨动的琴弦,剧烈震颤起来。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他刚才那个眼神,太过精准,太过……刻意。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知道你们在后面看着。
闻时假装自己没看见刚刚上官浅那不经意的一瞥,走到谈话室的门口,给上官浅打开了谈话室的门,站在门口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就在闻时拉开谈话室门的瞬间,单向玻璃后的观察室的门也同时打开了,宋十元一手握着门把手,另一手拎着数据报告。
两扇门同时打开的瞬间,他们两个在门口不期而遇,虽然隔着一段走廊的距离,但依旧能看清对方眼中的每一丝情绪。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上官浅看着宋十元,脸上那温和的专业面具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石子投入深潭般的微澜。
宋十元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故作的惊讶,也没有刻意的熟稔,只是用那双藏在镜片后猩红的眼睛,平静地回视着对方。
没有言语,没有点头,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短暂得像是错觉。仅仅是一个瞬间的对视,上官浅便侧身,与宋十元擦肩而过,径直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
宋十元则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向了谈话室门口,跟着上官浅一起出来的闻时,对她说道:“闻队,尸检的补充报告出来了。”
在宋十元身后走出观察室的王欣欣疑惑了,刚刚宋法医进到观察室的时候明明是空手来的,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个尸检报告。
也许是王欣欣探究的眼神过于强烈,在闻时眼里,王欣欣的眼神就是在探究宋十元和自己的关系。
闻时一记杀人刀一般的眼神甩向她,王欣欣立马转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念叨,一定是看错了,宋法医进门的时候一定是带了报告的。
走廊上只剩下闻时和宋十元,闻时接过宋十元手里的报告,边看数据边问他:“什么感觉?”
“啊??”宋十元没明白闻时突然问的感觉是什么情况下的什么感觉......
闻时依旧目不斜视的认真的看着报告上宋十元总结出个各个数据和结果,解释道:“你看了全程这个心理医生说的话,你有什么感觉。”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篇精心准备的发言稿。他的‘全盘托出’,反而更像是一种……精准的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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