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机场弥漫着航空燃油与人群喧嚣的混合气味,温珩之站在国内到达通道外,看着陈晞带着两名随行人员走出来。
她留着齐肩短发,穿着黑色工装和黑靴,身形精瘦挺拔,两人握手时,温珩之能感受到她掌心有些粗糙。
“旅途劳顿”温珩之松开手,示意身后的勤务兵接过行李。
“都是分内的事”陈晞的声音比想象中平和。
上车后,温珩之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打量陈晞。她正低头查看平板电脑,侧脸线条有些冷硬,温珩之莫名觉得,这位年纪轻轻的审讯官,气质比哥哥陈琰还要锋利几分。
“温上校”陈晞突然抬眼,精准捕捉到他的视线。
温珩之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审讯?”
“明天,犯人是个硬骨头,你做好心理准备。”
陈晞淡淡一笑:“我知道”,她关掉平板,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温珩之:“陈琰在指挥中心”。
“是吗,我们确实也很久没见了”。
“我知道东区任务结束后他回过家了,可惜当时我在接受封闭培训”陈晞的语气平静得像在汇报工作。
温珩之觉得有些怪,突然咽下了原本要说的一起吃晚饭的提议。
指挥中心里,温珩之带着陈晞见过几位高层后,领着她往临时办公室走去。
长廊转角,正好遇见提着医疗箱的温清澜。
“小澜”温珩之叫住她。
温清澜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陈晞身上时微微一怔。
“你好,温医生”陈晞主动伸出手,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我是陈晞”。
温清澜立即反应过来,与她握手:“陈长官,路上辛苦了,我来送审讯用的血清”。
两人分开手,陈晞的目光在温清澜脸上停留了一瞬,点头道:“有劳”。
“那你们忙,我先走了”温清澜对两人点头示意。
看着温清澜离开的背影,陈晞忽然开口:“温医生,她身体还好吗?”
温珩之有些意外,毕竟同为表亲的陈琰从来没关系过这些问题。
他客气回应:“多谢关心,小澜现在很健康”。
“那就好”。
将陈晞送到办公室后,温珩之正要离开,却被叫住。
“温上校,陈琰的办公室在哪?”
温珩之说完位置便走了并没有亲自带她去。
窗外阳光炽烈,将陈晞的影子拉得细长,像一把出鞘的刀。
陈琰正对着电脑屏幕处理战后报告,敲门声响起。
“进”。
门被推开,陈晞站在门口。
陈琰抬眼看了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道:“你来了,坐”。
陈晞走进来,依言在会客的黑色皮质沙发上坐下。陈琰关了电脑屏幕,起身走到一旁的茶几旁,拿起茶壶,倒了杯刚沏好的茶,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顺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中午刚到”,陈晞先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长途跋涉的疲惫。
“任务期限是多久?”陈琰问,目光落在茶杯上升起的袅袅白汽。
“十天”。
陈琰点了点头,没说话。
陈晞看着他,继续道:“但这边事情结束后,我会在北区待一段时间”。
陈琰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简短地回应:“好”。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陈晞顿了顿,:“我们很久没见了”。
陈琰端起自己那杯茶,抿了一口,温热微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嗯,等事情弄完,我带你和珩之他们一起吃个饭吧”。
陈晞应下:“好”,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抬起眼,目光直视陈琰,话题陡然一转:“我见到温医生了”。
陈琰看了她一眼,他知道陈晞是什么意思——陈诺死了,有一个温清澜和她很像。
可是再像,也不是她,他不应该对温清澜起什么心思。
他放下茶杯:“你可以多和她接触接触”。
陈晞肩膀松下来:“我会的”。
她又问:“今年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陈琰几乎没有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却平和:“不能”。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有些凝滞。
陈晞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放弃了争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靠在沙发里,白色的烟雾模糊了她有些锐利的眉眼。
她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带着点沙哑,和一丝压抑了很久的疲惫:“还在怪我吗?”
陈琰沉默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注入杯中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没有,我只是想一个人,不希望有人打扰”。
当年陈诺死后,尸骨无存。陈琰将她留在陈家的一些旧物带回了他们童年待过的东区福利院。在那片可以望见远山的荒芜山岗上,陈琰为她立了墓碑,后来他花钱正式圈了那块地,种了些花草树木,但只有自己难得假期时才打理。
陈家其实为陈诺在墓园立了衣冠冢,气派体面,但陈琰一次也没去过,而山岗上那个简陋的坟,他也从不允许别人去。
任何人都不被允许。
陈晞问得没错。陈诺刚死的时候,陈晞的白血病尚未完全康复,但陈琰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去看望过她。他们三人从小一起在福利院长大,虽然陈琰与陈诺更为亲近,但他也一直将陈晞视为需要保护的妹妹。可陈诺死了,偏偏在陪陈晞的时候死的,而陈家也未能保护好她。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不该将莫名的罪责怪在无辜的陈晞身上。可是他没办法,他没办法安然接受陈诺就以那样一种突兀的方式消失,没办法原谅那些未能保护好她的“家人”。
他不需要原谅陈晞,不需要原谅任何人,可他也不想去面对,不想去面对噩梦的根源。
何况如果真的要追究,大概要追究到为什么他们投胎成没人要的孩子。
没什么好怪的,只是想清净一会。
五年来,他与陈晞的交流少得可怜,陈晞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疏远,但却从未有过任何强求。
可是,已经过了五年了。
陈晞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她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黯然:“我知道了”。
她按灭才抽了几口的烟头,站起身。
“路上辛苦了,好好休息”,陈琰起身相送。
陈晞脚步未停,拉开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茶杯里残余的热气,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烟草味。
陈琰回到座位继续打开电脑处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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