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黑往嘴里塞了颗虾条，咔嚓声在深夜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墙缝漏进来的月光像块碎玻璃，斜斜贴在电竞椅扶手上，照出我刚啃过的虾条袋里还粘着两粒红色调味粉，跟游戏里敌人的血条颜色倒是挺像。
手机屏幕的冷光像盏小台灯，把我半张脸照得青白，另半张还浸在黑里——这造型要让我妈看见，准得说我像被鬼掐了半张脸。
她总说我熬夜打游戏的样子活像《聊斋》里的画皮鬼，可我觉着吧，画皮鬼哪有我这么兢兢业业？
你看这战绩面板上"苟王"二字闪着幽蓝的光，全服前百分的生存时间可不是吹的，上回连续苟了三局决赛圈，二狗子当场给我磕了三个响头，说要认我当苟界太子。
"苟王苟王，我这边有脚步声！"
耳机里传来二狗子的叫嗓，他那破麦漏风，我怀疑他根本没戴耳机，是直接把手机贴在鼻孔上喊的。
我手忙脚乱划拉着屏幕，大拇指在"疾跑"键上快磨出火星子——这局我们跳的是野区破仓库，按我的战术，缩在二楼阳台的洗衣机后面，等毒圈刷到脸上再挪窝，结果二狗子这傻货非说听见枪声，非要冲去钢枪，现在倒好，把敌人引到我蹲的仓库来了。
游戏界面的小地图上，三个红点正往我蹲的破仓库挪，我缩在墙角，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闭嘴！你再叭叭信不信我把你淘汰了喂狼？"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烫得我掌心一缩——完了！
刚吃烧烤时把手机忘桌上，被我妈用湿抹布擦过，现在充电口估计还藏着孜然粒。
这破手机跟我一样有毛病，一紧张就发烧，上次打团战时烫得我在凉席上烙了个手机印子，我妈还以为我半夜偷烤肠。
我赶紧把手机贴在凉席上降温，结果屏幕一暗，差点给我整出心肌梗塞。
"我焯！我卡了！"
我对着天花板喊，手指在屏幕上疯狂点来点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耳机里二狗子还在嚎：
"老大你倒是打啊！我都看见敌人枪管子了！"
我低头一看，好家伙，我这哪是卡了，分明是刚刚手滑点成了"坐下"动作
现在游戏里的我正蹲在墙角，抱着把突击步枪啃手指头，活像个饿急眼的小乞丐，头顶还飘着系统提示："玩家'苟到天荒地老'使用了'讨饭'动作"。
"妈！我手机要自燃了！"
我扯着嗓子喊
结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妈举着充电台灯站在门口，光一照，我才发现地上堆了仨空薯片袋，拖鞋一只在床底，一只卡在电竞椅缝里，昨晚吃的泡面碗还搁在电脑桌上，汤都凝成琥珀色了。
"大半夜不睡觉！"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王姨发的消息：
"小敏电话打过来说数学竞赛二等奖，说要考华清呢"。
我妈最擅长用这种"远程攻击"，上次还拿楼下李叔家儿子的某大学录取通知砸过我，
"你倒好，蹲这儿当电竞要饭的？"
我慌忙把手机扣在枕头下，结果屏幕又亮了，游戏里的我正被三个敌人围殴，血条"唰"地归零，耳机里二狗子还在喊：
"老大救我——"我赶紧把耳机线拔了，抬头冲我妈笑："妈，我这是在锻炼手速，以后考编程系用得上！"
"行啊！"
我妈抄起我脚边的可乐罐，罐底还粘着半块没融化的冰
"那你明天先把这屋收拾了，再把数学卷子写三张。
对了，"她指了指我枕头边鼓囊囊的塑料袋，"藏的虾条全没收，省得你半夜磨牙吵得我失眠。"
她关门时，我听见她在门外嘀咕："这屋乱得跟狗窝似的，也不知道我家猫怎么受得了"。
我偷偷摸出手机，屏幕上弹出结算界面："生存时间28分，淘汰数0"。"苟王"称号下
图标灰扑扑的，像被踩过一脚的饼干，上回它还闪着金光呢，就因为上周连续苟了五局没被发现，结果今天栽在二狗子的破嘴上。
突然听见床底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得，刚才那声"疾跑"动静太大，估计把我家猫吓床底了。
那猫叫煤球，跟我一样黑，平时总爱蹲我键盘上看我打游戏，今天准是被我拍桌子的动静吓着了。
我摸着黑把拖鞋抠出来，往床底扔了块虾条："嘿，别躲了，明天给你加罐猫条，金枪鱼味的。"
床底传来"啪嗒"一声，是煤球拍虾条的动静。
手机屏幕幽蓝的光里，我看见自己眼下挂着俩黑眼圈，活像刚从煤矿里爬出来的小煤球，跟床底的煤球倒有几分兄妹相。
我对着屏幕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突然想起明天要写的三张数学卷子，后槽牙又咬上了——上次周测我才考了58分，我妈说要是再不及格，就把我手机锁进保险柜，钥匙埋花盆里。
算了，反正游戏嘛，输了就输了，大不了明晚再苟它一局——前提是，别让我妈发现我藏在枕头底下的充电线。
那根线是我上周用零用钱买的，藏在枕头套夹层里，平时充完电就塞回去，比地下党藏密信还小心。
我摸了摸枕头底下，确认线还在，刚松口气，就听见床底传来"咔嚓"一声——完了，煤球把我扔的虾条包装袋咬破了，明天打扫卫生时我妈准得揪着那堆碎渣子念叨半小时。
我认命地爬起来找扫帚，脚刚落地就踢到个硬东西——是我那只失踪三天的拖鞋，怪不得这两天总穿着单鞋满屋子跑。
扫着扫着，扫出半袋没吃完的果冻，两根笔，还有张皱巴巴的数学卷子，卷头用红笔写着58分，刺得我眼睛疼。
"叮——"手机震了震，是二狗子发来的消息：
"老大，今晚那局是我菜，明晚我请你吃烤肠，咱再苟他个天昏地暗！"
我盯着消息乐，手指刚要回"滚"，就听见门外传来我妈翻身的动静，赶紧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枕头最底下。
煤球从床底钻出来，尾巴上沾着虾条渣，跳上我膝盖打了个滚，肚皮上的毛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我摸着它软乎乎的肚子，突然觉得这屋子虽然乱，但挺暖和的。
明天要收拾屋子，要写卷子，要给煤球买猫条，可那又怎样？
等晚上关了灯，我还能再掏出充电线，和二狗子蹲在游戏里的破仓库，当我的苟王殿下！
毕竟，人生嘛，总得有点能让自己在黑夜里眼睛发亮的东西，哪怕那东西，是一局没赢过的游戏，是半袋虾条，是一只沾着渣子的猫。
我关了台灯，躺回床上，煤球蜷成个毛球贴在我脚边。
窗外的月光淡了些，墙缝里漏进来的光像根细银线，刚好落在我枕头底下的手机上。
我闭着眼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和游戏里毒圈缩小时的警报声，在黑夜里轻轻重叠。
苟王殿下的夜，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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