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洛鍗,单洛鍗......”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像被风吹散的纸片,时断时续。
我睫毛颤了颤,意识还陷在梦境的迷雾里,以为是楼下邻居喊孩子回家吃饭——可这调子太怪了,不像是寻常的呼唤,倒像古寺里老钟摇晃时发出的嗡鸣,尾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滞涩感。
我试着睁眼,眼皮却重得像压了块铅。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被角,指甲陷进掌心,疼意顺着神经窜上来,我这才惊觉自己其实醒着。
窗外的雨声清晰得能分辨出每一滴砸在玻璃上的脆响,房内加湿器的嗡鸣也钻进耳朵,可那道声音仍在重复,像磁带卡了带,“单洛鍗,单洛鍗......”
“谁?”我哑着嗓子问,喉咙干得冒烟,“谁在喊我?”
没人回答。
声音突然近了些,这次我听出了不同——前半句是清冽的青年音,尾音却骤然沉下去,像七旬老人咳嗽时的气音,两种声线在空气里纠缠,像两根绞在一起的麻绳,勒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后颈的汗毛竖起来,想起上个月在旧书摊淘的《异事录》,里面讲过“双声鬼”专喊活人名,喊够七遍就要勾魂。
“不可能,这是科学社会。”我安慰自己,可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摸向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蓝光刺得我眯眼——时间显示15:34,和闹钟同步,电量98%,没有未接来电。我盯着屏幕上自己苍白的脸,忽然发现枕头边的毛绒兔子歪了脑袋,原本圆溜溜的眼睛此刻正对着我,在阴影里泛着幽光。
“单洛鍗,单洛鍗......”
这次声音就响在耳边,我甚至能听见呼吸声——是那种老人特有的粗重喘息,带着潮湿的腥气,混着青年人的清冷空气。
我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想翻身下床,可四肢像被无形的绳子捆住,连小拇指都动不了。
额角渗出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凉意顺着脊椎往下窜,我突然想起昨天深夜刷的穿越文,主角也是在睡梦中听见怪声,然后就穿到了古代。
“不,不,那是小说。”我在心里尖叫,“我冰箱里的草莓蛋糕还没吃,妈妈说下周末要去奶奶家......”可声音还在继续,像一根细针在扎我的耳膜,“单洛鍗,单洛鍗......”
我想起大学室友讲过的“鬼压床”,说这时候要集中精神念佛经。
可我从小不信这些,脑子里蹦出来的全是《西游记》里黑白无常的脸。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大了,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我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那形状突然变得像张人脸,眼眶处的深褐色斑痕正对着我,咧开嘴无声地笑。
“要是真穿越了怎么办?”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住我的心脏,“异世界有没有网络?语言通不通?会不会被当成妖怪?小说里那些主角能回家的,十个里有九个都是金手指大开,我这种连自行车都骑不稳的,怕是出了门就被狼叼了。”
我越想越怕,喉咙里泛起酸水,连带着胃都抽痛起来。
“单洛鍗,单洛鍗......”
声音已经不是在耳边,而是钻进了脑子里。
我感觉有团冰凉的东西在头顶盘旋,像要顺着发顶的百会穴钻进来。
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开始发黑,恍惚间看见自己站在一片雾蒙蒙的森林里,远处有座青瓦白墙的老房子,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归源”两个字。
“不!”我在心里嘶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我不要走,我要留在这,我要吃妈妈煮的红烧肉,要和二狗打游戏继续当我的苟王,要......”
“砰!砰!”
敲门声像炸雷般劈开了混沌。
我猛地睁开眼,额头的冷汗把枕头洇湿了一片。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天光已经亮了些,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床头的毛绒兔子好好地坐在原位,眼睛还是圆溜溜的粉色,刚才的“幽光”不过是晨光的反射。
“洛鍗,开门!”是妈妈的声音,“快起床吃饭啦!”
我裹着被子滚到门边,手忙脚乱地开锁。
门开的瞬间,潮湿的空气涌进来,混着妈妈身上的洗衣粉味。
她举着个印着“生鲜冷链”的箱子,抱怨道:“你这孩子,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吃饭......”
我看着妈妈,身体还在微颤。妈妈唠唠叨叨地往客厅走去,我关上卧室的门,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在床单上洒下一片金斑,刚才那个“人脸”水渍此刻只是普通的水痕,像朵蔫了的菊花。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我拿起来看,是小薇的消息:“今天雨大,下午的咖啡约改到明天?”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对话框,突然笑出声来——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被雨声放大的梦。
可当我收拾床铺时,却在枕头底下摸到根银灰色的长发。
那头发比普通人的粗一倍,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我捏着它凑近看,发尾处竟沾着些深褐色的碎末,像极了老房子门楣上掉的漆。
窗外的雨还在下,我把那根头发装进密封袋,塞进抽屉最深处。
房间内的闹钟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我转头看,透过玻璃内的指针不停的转着,看见里面露出的部分刻着“归......”
“叮——”手机又响了,是妈妈的视频邀请。
“呼~”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屏幕里立刻弹出她的笑脸:“洛洛,下周末我们一起去奶奶家......”
我望着她身后熟悉的客厅,望着窗上那盆养了十年的盆栽,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回,”我笑着说,“一定回。”
雨还在敲打着窗户,可这一次,我听见的只有人间烟火的声音。
抽屉里的密封袋在阴影里闪着微光,像颗沉默的星。
但此刻的我知道,有些故事,还是留在梦里比较好——至少,今天的草莓蛋糕还在冰箱里,等我去尝第一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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