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吃饱了,我回房间继续写试卷了。”
我一边说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最后一口残缺的饺子皮扒拉进嘴里,筷子在碗沿上敲出个清脆的响儿。
妈妈刚夹起一筷子青菜要往我碗里送,动作僵在半空:“哎你这孩子,才吃半碗就走啦?”
我已经抄起自己的碗筷往厨房跑,经过餐桌时故意把椅子往桌底猛推,“咔啦”一声响盖过她后半截话。
等冲进房间“咔嗒”锁上门,背贴着门板长出一口气,活像刚从鬼子扫荡的村里逃出来的游击队员。
我的小房间是宇宙中心。
墙上贴着用修正带歪歪扭扭写的“禁止老妈入内”,书桌抽屉里藏着半盒没吃完的虾条,飘窗上堆着三床毛绒被——一床冬天盖,一床秋天盖,还有一床是去年双十二凑单买的,至今没拆封,软乎乎的像朵云。
我往转椅上一瘫,目光扫过摊在桌上的数学试卷。
卷角被我揉成了鸡窝,正面还赫然躺着个破洞——是昨晚上不小心戳的,当时气昏了头,现在看着倒有点得意。
现在摸着那个洞,我偷偷笑出了声。
洞的位置正好在最后一道大题上,仿佛是老天爷在帮我划重点:这题不用写,爱谁谁。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点“噼啪”打在防盗网上,像有人在敲铁皮鼓。
我趴到窗台上看,楼下老奶奶的晾衣杆被风吹得直晃,几件花衬衫在雨里荡秋千;
隔壁单元的胖橘猫缩在空调外机上,尾巴团成毛球,活像个被雨浇蔫的毛栗子。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拿起来看天气预报,果然显示“暴雨蓝色预警,持续到明早”。
我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这破APP终于准了一回,上周说晴天我带伞,结果晒成黑煤球;今天说下雨我没带,倒真下了。”
房间有点乱。
衣服裤子搭在椅背上,像条没骨头的蛇;书桌抽屉半开着,露出半截没吃完的巧克力;飘窗上的多肉被我忘了浇水,叶片蔫得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我撸起袖子开始收拾,刚把校服塞进衣柜,就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小薇上周传的:
“老班今天查手机,你藏数学书里的那部别被发现!”
我差点笑出声,想起那天老班捧着我的数学书翻来翻去,我攥着汗的手心都快把书角捏烂了,结果老班翻到夹在中间的便利贴:“错题要抄三遍!”满意地点点头走了。
那部二手手机现在还在床底下的鞋盒里躺着,上周刚用它偷偷刷了半小时《脱口秀大会》,笑出眼泪的时候差点被妈妈听见。
收拾到书桌时,抽屉里掉出个铁盒。打开一看,是小学六年级的奖状:“三好学生”“数学竞赛二等奖”“跳绳比赛第一名”。
最底下压着张照片,我和妈妈在游乐园坐海盗船,她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我坐在她旁边,那时候妈妈拗不过哭闹坚持要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的我,高高兴兴的上去,哭闹着太高了再也不做了。
那时候妈妈还没学会用“别人家的孩子”扎我心,我也没学会用“回房间写作业”当盾牌。
雨越下越大,窗玻璃上的水痕连成小溪。
我抱出飘窗上的毛绒被,铺在床上的时候,从被子底下滚出个东西——是去年生日妈妈送的香薰蜡烛,包装纸都被我揉皱了,却一直没舍得用。
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小洛——”妈妈的声音隔着门飘进来,“你房间收拾完没?我给你切了哈密瓜,放在客厅茶几上啊!”
我对着门喊:“知道啦!等会就去吃!”手却偷偷把试卷上的破洞往抽屉里塞。
其实妈妈早发现过我撕试卷的事,上个月她收拾房间时举着那张破卷子问: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我儿子?”我硬着头皮说:“圆规滑了。”
她居然信了,还特意给我买了个带防滑套的新圆规,头发滴着水,活像刚从蒸笼里捞出来的包子。
妈妈在客厅喊:“头发擦干再睡,别感冒了!”我应着,却把吹风机扔在一边,趴在床上用毛巾揉头发。
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像首摇篮曲。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听见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
我赶紧闭紧眼睛装睡,感觉到她帮我掖了掖被角,又把我乱丢在地上的袜子捡起来。
她的手碰到我额头时,我差点笑场——小时候发烧,她总用这种方式试体温,现在我都一米八了,她还是改不了。
等她轻轻带上门,我睁开眼睛。
窗外的雨还在下,路灯透过雨幕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晃动的水纹。书桌上的圆规闪着微光,破了洞的试卷从抽屉缝里露出半截,像在跟我打招呼。
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这个被雨声包裹的小房间,藏着我的小秘密、小叛逆,还有妈妈藏在唠叨里的小温柔。
这么想着,我裹紧毛绒被,听着雨声,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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