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客人似乎格外多。
门铃被按响，绿川光自觉去开门。
晴朗的白天里，门外的男人手上却撑着一把黑伞，灰白色的半长发垂在肩头，额前几缕过长的碎发垂到眼前的金丝镜框上，浅浅盖住深邃晦暗的绯红瞳眸。
来的人正是梅多克。
他惊讶于来开门的居然是绿川光，但很快又不在意的垂眸，收起手中的伞，径直越过绿川光进到屋内。
一天内被忽视了两次的绿川光：……
随手把伞立在玄关处的梅多克，一抬头就对上了从二楼走下来的男人的冰冷目光。
“梅多克，你来做什么。”
梅多克并不畏惧琴酒，淡淡道：“你是为了什么来的，我就是来做什么的。”
他的视线在琴酒身上扫了一圈，面无表情的打招呼，“这么多年不见，你的状态倒是和以前一样没变化。”
听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问候，琴酒却危险的眯起眼，打量回去。
“比起你，我的变化确实不大。”
谁能向他解释一下，为什么梅多克比他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要年轻了几岁？
组织的实验成功了？
青叶凛打了个哈欠，根本没在意这两个人的争锋相对，径直走到绿川光身边，态度比起前两个人堪称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早啊，阿光。”他回头招招手，“梅多克你也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吧。”
客厅里，两个男人相互牵制，每个看着都不好说话的样子，绿川光一听少女开口，立马识趣的凑上前去小声询问。
他的耐心极好，可以一点点来。
“需要我再准备一个人的早餐吗？”
青叶凛听出了其中蕴含的意思，轻飘飘的目光扫过悠闲的琴酒，最后看向梅多克，无声的把问题给抛了过去。
灰白发的男人颔首，礼貌客气。
“不用，给我一杯咖啡就行。”
“靠咖啡来提神，不如回去睡觉。”琴酒连客套都没有，走到厨房倒了杯牛奶。
一方制衡一方的场面让绿川光有了更多和少女套话的机会，发现两个男人没有多么排斥他靠近少女，绿川光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千秋，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梅多克刚好走到厨房门口，瞥了眼小声说话的绿川光，又看向琴酒，还是觉得这边的重要性高一些。
“那请帮我倒一杯牛奶，谢谢。”
礼貌换不来琴酒的好态度。
他把倒好的牛奶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回头注意到对方给自己示意的小动作，冷不丁的看向心情极好的少女，没什么表示。
“那是千秋的，你要就自己拿。”
懂了。
那家伙不是琴酒挑的人，是小千秋自己把人留了下来，并且还让人住到这里面来。
看起来关系不一般？
梅多克歪了歪头，绯瞳含笑看过去，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凝着冰移开了目光。
小鬼的想法谁知道？
这边化作无声的战场，很快就被那边的声音吸引去了注意。
“今天啊，是我的生日。”
“生日？”绿川光的惊讶不是伪装，声音里带着自责，“抱歉啊，千秋，我没有来得及准备礼物。”
少女的嘴角勾起半月状的弧度，白皙的脸庞微微弯起的眉眼，笑意温柔如流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有没有得到生日礼物。
“没关系，有人能陪我过生日，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Triple Sec是孤单的。
在她的认识里，她似乎永远孤单一人。
很快绿川光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今天也是他的同期，青叶凛的生日。
可是青叶现在又在哪里呢。
有人在陪他过生日吗？
青叶……会觉得孤单吗？
绿川光心中的自责愈发深刻。
这顿早餐吃得格外艰难，少女和琴酒坐在同一侧位置，绿川光头皮发麻的和时不时打量他的梅多克坐在一起。
有种始终融入不进去的感觉。
话说那是什么眼神啊，就像是厨师看砧板上的死鱼，法医看解剖台上的尸体……
绿川光想到梅多克的身份，突然想到了更贴切的形容——是实验台上的小白鼠。
“朗姆的人一个都没来，贝尔摩德想要带个新人来，她说你答应了？”琴酒拿着手机将一份名单递给少女察看。
青叶凛接过手机，随口应道：“她想给新人一个机会，我也能白嫖她的情面，这是一笔不亏的买卖。”
况且能被那个女人看上的新人总归不是什么废物，她只是同意让新人来，那个新人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往上走也是看个人的实力。
“最近的新人档次都差不多。”
“我陪阿光做任务的时候也在看。”
琴酒想着只要多几个人，小鬼就不会只把目光放在绿川光一个人身上，但青叶凛想的却是最后一个同期怎么还没有出现。
零好像是情报组的人，归朗姆管？
想到这，青叶凛冷哼：“朗姆的人是自己不想来的，还是收到了什么命令？”
“你想要情报组的人？”
琴酒有时候敏锐到青叶凛都不是很想和这种能一眼把自己看穿的人讲话。
他没有否认，淡淡道：“两个行动组的人和一个情报组的人是标配，我很看好阿光，其他两个也得配得上他的档次才行。”
这话说的过于真心，连不怎么参与聊天的梅多克都看了过来，绿川光更是在两道目光下如坐针毡。
琴酒收回目光，瞥了眼梅多克，“朗姆那边交给你能搞定吗？不行就贝尔摩德。”
“他估计不会想见我，不过下次高层会议的时候，我会找那位聊聊这件事。”
他……？
绿川光默默将朗姆的情报铭记，这个在组织里也多有传闻的人，连性别都不清楚，没想到会在这顿饭里得到准确的消息。
“很正常，没几个人会想见你。”琴酒无情的吐槽，转头看向少女，“我等会发一份我知道的名单给你，具体的只能梅多克去要。”
只有在这种时候，绿川光才会深刻的明白少女在组织里的地位有多高，值得眼前这两个男人费尽心思去为她得到她想要的。
不过，琴酒都拿不到的东西，梅多克居然能拿到，这个男人的身份到底有多尊贵？
“好啊。”少女盈盈笑着。
饭后，几人坐在客厅聊稍后的行程，厨房里洗碗的绿川光听了些只言片语，知道后面还要去一个地方参加少女的生日宴会。
会带他去吗？
绿川光做好了二手准备，如果少女最终不会带他去，那么他就趁这个机会去二楼那个充满秘密的房间探索。
如果……会有如果吗？
Triple Sec是一定会带他去的。
“等等阿光，阿光要帮我做甜品。”
少女满心都是对甜品的期盼，笑着对冷脸的银发男人蛐蛐道：“阿光的手艺可好了，而且每次都是现做，甜而不腻，就算中间等待的时间再长也值得啊。”
“你不能吃那么多高糖的东西。”
梅多克乐得见到琴酒吃瘪，悠悠道：“小千秋的身体比你以为的好很多，请不要为你的无能找理由。”
“梅多克。”少女难得制止了一次。
在这一天两人明里暗里的嘲讽，少女第一次开口为琴酒说话，哪怕只是叫了一个名字。
梅多克微微愕然，很快就反应过来琴酒说的不是他以为的千秋，小千秋的身体不能吃那么多高糖的东西。
琴酒哼笑一声，像是不屑。
也像是胜利者最后的发言。
青叶凛懒得再管这两个幼稚鬼，起身跑到厨房里扶框，“阿光，今天吃什么？”
“加奶油的舒芙蕾怎么样？”绿川光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笑着说：“放心，是甜的，当作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好啊！”
少女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琴酒冷漠看着这一幕，看不出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的男人也在安静看着。
突然，他的脸色一下惨白。
梅多克侧坐着背过身子，紧握成拳的手抵在了嘴边，最后还是忍住了一声没咳，强忍下的咳意让他的脸色涨红。
银发男人回头，冷漠的眉眼若有所思。
恰在此时，门铃响起，有新客人。
琴酒明显猜到来人是谁，主动开门，门外的伏特加一瞄屋子里这么多人，站在门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进来，东西带来了吗？”
“是、是的，大哥。”
伏特加不敢担待，将手上提着的一个小礼品袋递给琴酒，然后跟着换鞋进屋。
绿川光在打发奶油，顺道和关心甜品进展的少女聊天，听到来人动静，眼神随意一瞥到少女身后的琴酒从礼品袋中拿出的黑色盒子。
这家伙该不会今天直接求婚吧。
绿川光的表情复杂了一瞬。
青叶凛满不在意的回头，琴酒刚好将盒子打开确认里面的东西，顺势递到他面前。
“生日礼物。”
盒子里装的是一只精致的纯银耳钉，上面点缀着一颗闪耀的钻石，在正常的光下也在华丽的绽放着光芒。
寓意是幸运和祝福。
青叶凛微怔，他把嘴一抿，情不自禁的露出喜色，笑意写在他的脸上，溢出对礼物十分满意的愉悦。
“琴哥，我很喜欢。”
他很满意琴酒送给姐姐的这个礼物。
在青叶凛真心实意的感谢时，琴酒也拿出了那个钻石耳钉，抚着他的脖颈，用拇指搭在他的下颌处固定住，转过他的头，单手捏着耳钉缓缓穿过他耳垂。
琴酒轻声道：“琳，生日快乐。”
……琳，是姐姐的名字。
千秋琳，姐姐的名字没有变过。
习惯了千秋这个称呼，绿川光有时候都以为少女向他介绍自己的名字是千秋时，是因为少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全名。
这么想来，千秋也许更在意姓氏？
时刻让人提醒自己是千秋，是因为在潜意识里想让自己记得有千秋这个姓氏的人其实不止她一个吗？
耳钉向来是一对，但琴酒只送了一只。
绿川光注意到了袋子里的另一抹黑色。
耳钉不止一只，礼物也不止一份。
另一只是谁的？是给谁的礼物？
绿川光很快就想到了答案，在将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时，他转过了身，动作自然的进行下一个步骤。
内心波涛汹涌，头脑风暴不止。
是给青叶准备的生日礼物？琴酒又要去见青叶了吗？今天要给千秋过生日，琴酒怎么会有时间去陪青叶……
……青叶，很抱歉我今天不能陪你。
你有告诉他们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阵平，研二，班长。
你们知道今天是青叶的生日吗？
……
“说起来，今天好像是什么日子？”
躺在休息椅上的紫眸警官拉下了脸上的报纸坐起来，费尽心思的去想这个问题，然后求助的看向对面的好友。
卷发警官浏览着电脑上的资讯，闻言也抬眸仔细想了想，脑海里的信息一闪而过。
他猛得一拍桌子站起身。
“对啊！今天是千秋的生日啊！”
萩原研二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重新坐稳以后才开始抱怨，“那有什么办法，你说小青叶为什么都不回我们消息，他肯定已读了吧。”
絮叨完，他突然看向松田阵平。
“你为什么突然叫小青叶……千秋？”
后者冷静下来，挠了挠脸，支支吾吾。
“啊，就是觉得这样子方便吧，毕竟青叶和他姐姐以前都叫千秋，这么叫就好像能一下子把两个人都算上一样。”
千秋，指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小千秋，别忘了还有我的。”
眼前突然出现的手缓缓松开，一闪而过的银色从那只手中掉落，又因为连着的链条吊在半空中摇晃了两下。
是一条项链，底端坠着一颗银制的子弹。
……银色子弹！！！
青叶凛震惊的看向梅多克，琴酒也在看到这是什么礼物后瞬间冷下脸色，恨不得当场朝着梅多克的头来上一枪。
“生日快乐。”
冰冷嗜血的杀意瞬息而至，伏特加忍不住脖子往后缩了缩，警惕的收起心神，绿川光一回头就看到了那枚引发这一切矛盾的银制子弹。
灰白发的男人平静的看着少女，低垂的绯瞳里黯淡无光，却映着眼前人的身影，盈着寡淡浅薄的笑意。
他说：“Silver Bullet，银色子弹，你应该不陌生，但我给它取了新的名字。”
“——涅槃。”
意为，死而复生。
瞬息万变的战场，绿川光都没看清，少女已经抬手抓住了琴酒握着枪的手腕。
“琴哥，你不准杀他。”
梅多克攥拳紧握着那条项链的链条，哪怕琴酒的力道大到仿佛能将他的手腕捏碎，他也没有松开过。
“是他在找死，他怎么敢……”
“那只狐狸也在找死，我这么说，你就会让我杀了他吗？”青叶凛缓缓松开手，“如果你敢杀了梅多克，我就会杀了他。”
银发杀手握枪的动作第一次颤抖，他咬着后槽牙道：“你在威胁我？”
“你真的敢杀了我吗？”
问出这句话的人是梅多克。
已经感觉不到威胁的男人讽刺道：“你想杀我不是一次两次了，琴酒，这么多年，你有很多次杀我的机会，为什么不敢动手？”
梅多克眸中闪过笑意，“你在怕当年的事情会重蹈覆辙吗？毕竟我要是死了，组织里就没有第二个我能从那位手里保住小千秋。”
“你以为千秋需要你来保？”琴酒深呼吸了一次，放下枪，冷冷道：“梅多克，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琴酒，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当年发生了什么？
青叶凛按捺不住想开口，最后也只能安静的站在一旁，当作是冷眼旁观的模样，对旧日的往事不想提及。
余光落向厨房里的身影，也不知道对方能从中得到什么情报，在对方向他询问时，他又应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说，他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梅多克的身上藏着关于姐姐的秘密。
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
“你以为你只要保证她不会做出什么背叛组织的行为，组织就能无条件容下她了吗？”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众人屏住呼吸。
“琴酒，你没有与那位联系的权限，所以你不知道，银色子弹从研发到实验负责人都是一个人的提议，那个人很在意你和小千秋。”
“作为交换，你们只要不背叛组织，银色子弹就会永远是你们在组织里的保命符。”
而如今，他将保命符亲手递给少女。
“这是我和那个人一起送你的礼物。”
——收下吧，小千秋。
银色子弹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当前整改进度——0.053%
那个人的存在是个秘密噢。
3.14，千秋的生日。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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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组织篇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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