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凛回头看去,站在地下室门口的是一个披着厚重的皮草大衣,内里却穿着单薄的黑色皮裙的女人。
她的头上戴着毡帽,略显岁月的脸庞不满的皱眉:“……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是一个他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因为阿列克谢的声音很大,只要是在这个旅馆里的人都难以忽视他对一位代号为白兰地的大人无尽的吹捧。
青叶凛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酒瓶。
“我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门口的女人脸色怪异,站在原地思考着白兰地话中的意思,等待后文。
白发的男人顿了顿,接着说:“我们来时的车子是抢来的,那些人沿着雪地的痕迹找来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也不想这个据点被发现吧?
青叶凛再次抬眸看向门口,女人已经急匆匆的离开,不见了踪影。
他暗自将心里剩余的话压下。
不过……
这个据点应该早就已经被发现了吧。
否则阿列克谢开的车怎么会有问题。
青叶凛拎着手上的酒瓶离开酒窖,回到一楼大厅时,相谈甚欢的两人面色都不太好。
阿列克谢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疏忽,找补的上前询问:“白兰地大人,那我们现在要赶紧做点什么吗?”
现在清理痕迹有用吗?
还是要换个地方?
阿列克谢看向柜台后的男人,余光瞥见白兰地将一瓶熟悉的酒放在了台面上。
“你的?”
伊里奇抹了把脸,疲惫道:“自己酿的一点不值钱的小东西,您想喝就喝,需要我再给您找个杯子,加点冰块吗?”
“就是这里的冰块可能不太干净。”
下巴蓄胡的男人抬起头恶劣一笑。
除了阿列克谢,这个据点的所有人似乎都很不待见他,哪怕用上敬语,让人感觉到的也只有疏离。
“不用。”青叶凛点了点台面,“我不清楚你们有没有这个习惯,但我这个人……”
“——向来喜欢礼尚往来。”
新来的代号成员站在门口,净白的发色与装扮几乎和这天地间的雪景融为一体。
傍晚才归来的女人理了理凌乱的发,重新戴好毡帽,抬脚熟视无睹的越过门口的男人。
“今晚把想要带走的东西收拾一下。”
在浑然天成的一片冰天雪地中,白兰地清冷的嗓音随着口中呼洒中的热气散于半空。
女人顿住脚步,回头:“凭什么你一来就要我们走,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事。”
青叶凛侧过头,看着女人不满的眼中倒映着的白发男人,神色淡淡:“如果你们想继续用组织成员的命来换你们的命,我没意见。”
一个早就被发现的据点。
一个接一个在任务中牺牲的代号成员。
只要不是傻子,在这其中有幸存活的代号成员估计都能猜到这里面代表了什么。
但问题是,没有人幸存。
其他地区的代号成员恐怕也隐隐察觉到了其中的真相,不愿丧命,也不愿做这种徒增自己工作量的任务,这才纷纷当作不知情。
任由这片区域的分部越陷越深。
白兰地双手揣兜,移开视线,继续去看这场不知何时就在人间飘落的大雪。
“这个任务本来是该让格垃帕来的,那是一个宁愿任务失败,也不想让任何一个组织成员折损在任务里的女人,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以任何形式背叛队友的人。”
女人的呼吸缓缓急促,仅仅是对视上的几秒时间,后背便无端渗出冷汗,浑身如同被一把撤掉了温暖的外衣似的冰冷蚀骨。
面前逼她做出选择的话语还在继续。
“而我从来都不需要队友。”
“Triple Sec也是一样。”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逼迫的意味。
没过一会,身侧的女人嗤笑一声,重新抬起脚步迈进旅馆,白兰地的目光微微偏离。
“希望这个任务用不上Triple Sec。”
Triple Sec,一把好用又锋利的刀。
无论是面对敌人,还是面对队友。
……
早餐是一块夹了黄油的黑面包,伊里奇和今早才知道名字叫娜塔莎的女人面前各摆着一瓶熟悉的酒,阿列克谢不见踪影。
“阿列克谢呢?”
青叶凛手持着不知道哪来的报纸,目光自上面的内容一扫而过,将手伸到一旁,触及到铁质杯子冒着热气的杯身。
为什么只有他是一杯热水?
青叶凛的动作顿了顿,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润唇,刚烤过的面包质感酥脆,配上咸甜的黄油,只能说味道不错。
“不知道。”伊里奇一口咬上面包,发出嘎嘣脆的咀嚼声,含糊不清的说了些什么。
……Поехалинавеститьродителей.
去看望父母?
青叶凛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娜塔莎垂着眼皮像是没睡好,听到伊里奇的话,耸耸肩。
“我劝过他了。”
伊里奇终于把嘴里的面包咽下,拎起酒瓶子灌了一大口,“劝有什么用,小阿列克谢想做的事情,谁能劝得住他那个倔驴脾气。”
“不小了,成年了。”
娜塔莎慢悠悠的咬了一口面包。
“该学会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了。”
被隔绝在两人话题之外的青叶凛仅仅将目光投放在他们身上一秒,很快便又看向手中最新出炉的报纸。
在如今这个各地四分五裂的时代,死人似乎成了常有的事,昨天机场发生的不明爆炸与枪战导致了数十人的伤亡,皆是无辜的群众。
青叶凛回忆了一下。
他记得他杀的都是一堆并不无辜的家伙。
据说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团伙组织搞出来的一场袭击,其恶劣影响让警局的局长都亲自出面扬言会发布通缉令。
抓住他们,为了保护民众安全?
白兰地抬手掩在唇前,微微弯起的眼眸和上扬的嘴角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内容。
两人投来视线,头一回见他笑。
这人是不是比昨天初见时更生动了?
小旅馆迎来了新的客人,戴着医用棉口罩的军大衣男人裹挟着一身风雪进来,路过餐厅时视线在陌生的白发男人身上停顿了一会。
随即他朝着伊里奇点了点头,无声的打过招呼后走上了二楼,很快便拎着一个小箱子从二楼走下来。
临走时,伊里奇拍了拍他的肩膀,拿了一瓶酒递给他,像是什么可笑的饯别礼。
如此掩人耳目,来了又走的人,青叶凛心里默数到了第四个,便等来了阿列克谢。
依旧热情且唠叨,仿佛和谁都能好好相处的来的青年是和第五个来收拾东西的人一起迈进旅馆大门的。
隔着距离也能听到他们聊天的动静。
“……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哈哈,我也不知道。”阿列克谢笑着不知何为惧:“反正跟着白兰地大人就对了。”
盲目信任他人的青年并没有得到认可。
来人停在餐厅前,一眼就认出了阿列克谢一路上都在说的白兰地是哪位。
“希望你不会后悔,小阿列克谢。”
“嘿嘿。”阿列克谢摸头一笑。
虽没说什么,但几人彼此心知肚明。
伊里奇喝完了瓶子里的最后一口酒,酒足饭饱的打了个隔,转眼看向来人:“我这里可没有你的东西,安东,你来干什么?”
“噢,我遇见了阿纳托利,听说今天每个来你这里的人都能领到一瓶酒,正好在来的路上碰到了你们的小孩,贴心的帮你们送回来。”
安东笑眯眯的伸手道:“伊里奇,我也不要什么别的谢礼,多给我两瓶酒就行。”
伊里奇毫不犹豫:“一瓶都没有,滚。”
“啧,怎么今天也这么小气。”
“哈哈哈,安东哥,你别在意,伊里奇就是说说而已,你想要就去拿吧,反正……”阿列克谢的话说到一半,垂了垂眼帘。
下一秒,他又笑着恢复原样,“反正存了那么酒不喝,也是很浪费啊。”
伊里奇意外的没有反驳他的话。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安东对着伊里奇咧出一个挑衅的笑容,“那我就不客气了。”
“去去去,喝不死你。”
阿列克谢见状又笑了两声,然后眼珠子咕溜一转,跑到无言看戏的白兰地身边。
“白兰地大人,你要喝吗?喜欢的话我们就多带几瓶走吧,不然以后就喝不到了。”
青叶凛没揭穿他的小心思,单手推开距离过近的毛绒脑袋,淡淡道:“一天之内,你要是能把那些酒全部带走,那你全带走也行。”
不过他还是觉得需要留一部分。
毕竟酒可以再酿,但火药不好拿。
“真的?”阿列克谢的眼睛亮了起来。
本就没有沉寂的心思活跃起来,热衷于想要把所有酒带走的青年已经开始考虑起方案。
这些酒似乎就是他全部的行李。
青叶凛没有看到他有收拾东西的动作。
“哪里带的完。”娜塔莎无情的给出了现有情况下的事实:“而且哪有地方放。”
青叶凛瞥了眼安静下来的青年,默不作声的收起报纸,起身,越过青年离开餐厅。
他和抱着不多不少刚好三瓶酒走来的安东来了个面对面,互相默契的当彼此不存在。
“明天早上。”
神色淡漠的白发男人停住脚步。
他没有回头去看餐厅里的人。
“……如果我能看到一杯热牛奶,我有办法把那些酒全部带走存放起来。”
阿列克谢觉得白兰地大人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除了伊里奇,除了娜塔莎,除了……
……嗯,他身边的所有人。
隔日一早,青叶凛便在餐桌上看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鲜牛乳,以及在桌边傻笑着,时刻注意牛奶温度的俄罗斯青年。
“白兰地大人!热牛奶!”
阿列克谢高喊着招手,热情洋溢。
这个冬日。
有人喝上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有人……失去了他所有的存酒。
伊里奇十分确认他早晨拿酒的时候,还在和娜塔莎估算着酒窖里剩余的酒的数量,心想该怎么不动神色的把这些酒运出去。
他们从来没有指望过那个代号成员。
当然也不相信那个代号成员说的话。
但事实是——
他的酒窖空了!!!
“阿列克谢!!!”
伊里奇不可置信的喊来阿列克谢。
蹬蹬的下楼快跑声传来,阿列克谢在楼梯的护拦边探出脑袋,朝着声音来源给出回应。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伊里奇。”
他的脚步不停,最后跳下几格台阶,踉跄了几步站稳身子,还未细问,余光就注意到了空空如也的酒窖。
呼吸缓缓一滞。
“是不是你小子和白兰地搞的?”伊里奇拍了一把阿列克谢的脑袋,“白兰地呢?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酒搬哪去了?”
阿列克谢猛然回过神,捂着脑袋震惊的回头看他:“我哪有这本事啊,而且白兰地大人是空着手出门的啊,说是要处理点事情。”
“所以你是说这些酒凭空消失了吗!”
简直就像是魔术一样。
魔术师的衣角被一只小手抓住,稚嫩的小脸藏在毛茸领子底下,笑容纯真又懵懂无知。
“Выволшебник?”
(你是魔术师吗?)
她说。
冷面的白发男人垂眸看她,视线又转向另一侧的红砖瓦墙,上一个想这么抓住他,不让他离开的人,此时大概已经去往了天堂。
红砖瓦墙前不远处,几个和女孩一般年纪大的孩子蹲在由几个铁杆子简易组成起来的娱乐设施旁边,目光希翼的看着他。
似乎在期待魔法的出现。
他们曾见这位魔术师在转眼间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款式,手里提着不知道是从哪掏出来的黑色手提箱。
听说有个魔术师也会这个变身魔法。
他们看见这位魔术师进到尤利娅父亲工作的地方,于是纷纷询问尤利娅今天红楼里是否有魔术表演。
如果有,他们是否也能去看看?
面前高大的男人态度冷淡,尤利娅不由得胆怯起来,小手一缩,声音也变小了许多。
“抱歉,我以为你会变魔术。”
青叶凛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但速度过快难以捕捉,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侧身蹲在了女孩的面前,伸出白净的掌心。
有句话是说——
黑色的西装是准备给不顾一切杀光所有的人来穿的,而白色的西装是准备给身上不会染上血的心思缜密的人来穿的。
魔术师的嘴角微微上扬起弧度。
“也许我会的是魔法呢?”
青叶凛拢起手心,再次展开时。
他的掌心里多出了一颗种子。
【神奇的种子(特殊道具):
这是一颗能开出神奇的花的种子,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只需要付出你的爱,你会得到一朵只属于你的神奇的花。
尽管短暂,只有一刻的绽放。
但却足够与众不同。
注:代表永恒的花也会枯萎,除非你想要的是一朵恒久不变的假花。】
魔术师心念微动,催生种子。
绿芽破壳而出,尽情舒展身姿,寸寸向着充满阳光的世界向上攀升,直至盛开。
一朵五彩斑斓的花被递给了女孩。
那是女孩从未见过的一朵神奇的花。
就连盛开的方式都是如此神奇。
女孩欣喜若狂的转身向好友展示,魔术师却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祝福。
“愿你的花期长存不灭。”
女孩愣神,捧着手中的花视若珍宝,在好友们的连连夸赞中红了脸,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朵神奇的花分享给家人看。
雪天茫茫,两道脚印背道而驰。
女孩捧着花奔向红砖瓦墙。
魔术师垂眸默念着倒计时。
3——
2——
1——
砰——
那是一朵在火焰中也能长存不灭的花。
当前整改进度——0.074%
原句其实是:
愿你手中的花转瞬即逝,愿你的花期长存不灭。
(希望这份给你表演的魔术是真的,也希望你能在今后的日子好好活下去。)
但事实是:女孩的花期转瞬即逝,女孩手中的花长存不灭。
(会魔术是假的,花也是假的,但祝福是真的。)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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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代号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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