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透过薄薄的衣物，清晰地传递来死亡的威胁，抵在顾云深的腰际，让他每一寸肌肉都僵硬如石。小唐（或者说，那个继承了“L”之名的疯狂学徒）的手稳得像铁钳，将他牢牢控制在身前，一步步推向那个散发着不祥嗡鸣和甜腻气味的舞台。空气中弥漫的诡异雾气似乎更浓了些，带着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甜香，即使隔着活性炭口罩，也让人心生不安。
“看到了吗？顾哥，”小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热情，与他手上冰冷的凶器形成骇人的对比，“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将无序的生命，通过精确的化学方程式和精心设计的空间仪式，转化为永恒的、有序的‘作品’。老师的理想，将在我的手中得以实现。”
顾云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挣脱束缚。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四肢，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愤怒，像黑暗中挣扎的火苗，在他心底燃烧。他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成为这个疯子变态“艺术”的又一个祭品！陆琛还躺在医院里，真相还未大白，他必须活下去！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急速扫过周围的环境，寻找着任何可能的一线生机。破败的观众席，东倒西歪的座椅，布满蛛网的天花板，嗡嗡作响的机器，喷雾装置，地上诡异的阵法，还有舞台边缘那个昏迷不醒的、生死未知的女孩……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台老旧的大型工业通风机上。它是整个“仪式”的核心，是扩散毒素的工具。机器在运转，发出低沉的轰鸣，但看起来年代久远，锈迹斑斑。电源线……电源线从哪里来？他的视线顺着粗黑的电缆移动，发现它蜿蜒着连接到舞台后方一个昏暗角落里的一个老旧配电箱上。配电箱的门半开着，里面隐约可见杂乱的电线和闸刀。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极其危险，成功率渺茫，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需要靠近那个配电箱，制造混乱，切断电源！只要机器停止运转，毒素扩散就会中止，或许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但他被小唐紧紧挟持着，直接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必须等待，或者创造一个机会。
“小唐，”顾云深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紧张而沙哑，但尽量保持平稳，试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你说……陆文远是你的老师？可他的项目，‘光年之心’，是注重公共性和美感的，是为人服务的……怎么会是……这种……”他艰难地选择着词汇，“……这种毁灭？”
小唐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被这个问题触动了某根神经。他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愤懑和扭曲的崇拜：“你懂什么？真正的伟大设计，必然是超前的，是纯粹的！是那些庸俗的大众和贪婪的官僚无法理解的！他们玷污了老师的理想，用所谓的‘实用’和‘妥协’扼杀了天才！老师用死亡捍卫了理想的纯洁，而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狂热的颤音，“我要用更极端、更绝对的方式，向世界证明他的正确！用死亡来净化生命，这才是最高的美学！”
就在小唐情绪激动、手臂力道稍有松懈的瞬间，顾云深动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仰头，后脑勺狠狠撞向小唐的面门！同时，被束缚的右手肘竭尽全力向后猛击小唐的肋部！
“呃！”小唐猝不及防，发出一声闷哼，鼻梁传来剧痛，箍住顾云深的手臂下意识地松了一下。
就是现在！
顾云深趁机挣脱，不顾一切地朝着舞台后方的配电箱扑去！他的动作快得超乎自己想象，求生的本能激发了他所有的潜能。
“找死！”小唐的反应也极快，愤怒的咆哮声在身后响起。匕首的寒光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风声向他后背刺来！
顾云深感到背后一阵刺痛和凉意，但他不敢回头，拼命向前冲！几步的距离仿佛天涯之遥。他能听到小唐急促逼近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配电箱粗糙的铁皮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猛地撞来！小唐扑到了他身上，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顾云深感到一阵剧痛，匕首的锋刃擦着他的手臂划过，带出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小唐的面容因愤怒和疯狂而扭曲，压在顾云深身上，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力气大得惊人。“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永远不懂！你们的生命，能成为伟大艺术的一部分，是你们的荣幸！”
窒息感瞬间袭来，眼前开始发黑，肺部像要炸开。顾云深拼命挣扎，双脚乱蹬，双手徒劳地试图掰开小唐铁钳般的手指。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他的手指在身侧胡乱摸索着，突然触碰到了一块松动的、半截砖头！
求生的**给了他最后的力量！他抓起砖头，用尽残余的力气，狠狠砸向小唐的头部！
“砰！”一声闷响。
小唐吃痛，手上的力道一松，发出一声痛呼。
顾云深趁机猛地将他掀开，连滚带爬地扑向近在咫尺的配电箱！他看准那个最大的、控制总电源的闸刀开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拉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
整个地下空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通风机惯性转动发出的、逐渐减弱的嗡鸣声，以及喷雾装置失去动力后，最后几滴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那令人头晕的甜腻气味似乎也停滞了扩散。
黑暗，死寂。
成功了！他切断了电源！
“啊——！”小唐在黑暗中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你毁了它！你毁了我的作品！”
顾云深靠在配电箱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火辣辣地疼，手臂上的伤口也在渗血。黑暗中，他看不到小唐的位置，只能听到他愤怒的咆哮和踉跄的脚步声。
“我要杀了你！用最原始的方式！”小唐的声音充满了暴戾，匕首在黑暗中划过的声音令人胆寒。
顾云深心脏狂跳，在黑暗中摸索着向旁边躲闪。他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出路！他记得进来的通道方向，试图凭借记忆向那边移动。
突然，一束强光从舞台入口的方向射了进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威严的喝令：
“警察！不许动！放下武器！”
是警察！他们来了！
顾云深心中涌起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几乎要瘫软在地。
小唐显然也吃了一惊，动作僵住了。但下一秒，他发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歇斯底里的狂笑：“哈哈哈……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仪式……已经开始了！你们阻止不了‘净化’！”
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顾云深看到小唐并没有试图逃跑，而是转身扑向了舞台边缘那个昏迷的女孩！他手中的匕首闪烁着寒光！
“阻止他！”顾云深嘶声喊道。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地下的死寂。
小唐的身体猛地一顿，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迅速洇开的血花，然后缓缓地、面朝下倒了下去，倒在那个诡异的阵法中央，不再动弹。
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迅速冲了进来，控制住现场，检查小唐的情况，并冲向那个昏迷的女孩。
顾云深脱力地靠在墙壁上，看着这一切，感觉像做了一场漫长而恐怖的噩梦。一名警官走过来，扶住了他：“顾先生？你没事吧？陆队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强行命令我们根据你手机最后消失的信号定位找过来的！他说你一定会来这里！”
陆琛……醒了？
顾云深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和急切：“他……他怎么样了？”
“脱离危险了！刚醒，还很虚弱，但一恢复意识就急着找你！”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后怕、庆幸和难以言喻情绪的暖流冲垮了顾云深一直紧绷的神经。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场勘查迅速展开。女孩被紧急送医，经检查只是被注射了镇静剂，生命无虞。小唐被确认当场死亡。在那台通风机内部和喷雾装置里，发现了大量那种定制神经毒剂的残留。证据确凿。
顾云深被送往医院处理伤口和接受心理评估。当他包扎好，被允许探视时，他几乎是跑着冲进了陆琛的病房。
病房里，陆琛半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有血色，身上插着各种监控仪器，但那双眼睛，虽然带着疲惫，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清醒。他看到冲进来的顾云深，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带着深深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顾云深走到床边，看着陆琛虚弱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琛看着他手臂上缠着的纱布和脖子上清晰的掐痕，眉头紧紧皱起，声音因虚弱而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受伤了？”
顾云深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你……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陆琛简短地回答，目光却紧紧锁住他，仿佛要确认他是否真的完好无损。沉默了几秒，他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责备，更有一种深藏的后怕：“谁让你……一个人去的？”
顾云深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说：“……对不起。我……我不能让你白白……”
他的话没说完，陆琛突然伸出了没有插输液管的那只手，用力地、紧紧地握住了他放在床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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