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办公室的灯光彻夜未熄。窗外天色已泛起灰白,宣告着新一天的来临,但室内凝重的气氛却比深夜更为压抑。陆琛靠在椅背上,指尖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眼中的血丝昭示着又一个不眠之夜。对顾云深的问询在天亮前才结束,那个年轻人带来的巨大信息量——"光年之心"、林翰飞、双三角符号背后的仪式性——像一堆沉重而散乱的拼图,压在他的心头。
仅仅在十几个小时前,他才从那个废弃纺织厂的诡异现场离开,此刻疲惫尚未散去,新的风暴似乎已在酝酿。他反复推敲着顾云深的每一句话,试图从中剥离出真相的脉络。那个建筑系学生的眼神太过清澈,分析太过精准,反而让人不安。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会对二十多年前的冷门建筑项目如此了解?又怎么能如此冷静地分析凶案现场的空间逻辑?
"头儿,技侦那边刚发来补充报告。"小唐推门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声音也带着沙哑,"对纺织厂现场提取的微量纤维进行了二次分析,确认其中含有一种非常特殊的矿物成分,通常用于高级建筑模型的制作。另外,法医在李晓雨指甲缝里,除了之前的胶粘剂,还发现了极微量的、类似陈旧图纸上使用的特殊墨水痕迹。"
陆琛猛地坐直身体,疲惫感被瞬间驱散。建筑模型材料、旧图纸墨水?这与顾云深提到的建筑领域背景再次高度吻合。他拿起报告仔细翻阅,眉头越皱越紧。报告还提到,纤维中的矿物成分相当罕见,需要特定的工艺才能提取使用,一般只有专业的建筑模型工作室或某些有特殊爱好的个人才会接触。
凶手的形象正在从模糊变得具体——一个与建筑行业密切相关,可能有着深厚专业背景,甚至怀有某种偏执历史情结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要选择年轻女性作为目标?为什么要用如此仪式化的方式作案?
"林翰飞和'光年之心'的档案查得怎么样了?"他问刚走进来、同样一脸倦容的老周。
老周摇摇头,脸上带着无奈和焦躁:"档案馆那边能调阅的纸质档案有限,电子档案库关于那个年代的项目记录几乎空白。只知道项目当年确实轰动一时,但流产得很突然,具体原因众说纷纭。林翰飞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连张近照都找不到。当年的知情人,要么联系不上,要么讳莫如深。"他顿了顿,补充道,"时间过去太久了,查起来像大海捞针。不过有个退休的老档案馆员私下说,当年这个项目的流产似乎牵扯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线索似乎又陷入了僵局。陆琛烦躁地掐灭烟头。距离第一起命案发生才过去半天多,凶手可能还在暗中窥伺,甚至正在策划下一次行动。这种无形的压力让人窒息。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渐渐苏醒的街道。这座看似平静的城市里,隐藏着一个用建筑语言书写罪案的疯子,而他们至今连对方的动机都摸不清。
就在他准备重新梳理思路,试图将碎片信息拼凑起来时,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内部电话,如同预感到风暴来临般,骤然发出了刺耳急促的铃声。这铃声在清晨的相对寂静中显得格外惊心,让办公室里所有疲惫的人都瞬间绷紧了神经。
陆琛心头狂跳,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绝不会是普通的公务电话。他迅速抓起听筒,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紧:"我是陆琛。"
电话那头传来指挥中心接警员前所未有的急促声音,背景音杂乱,显然情况紧急:"陆队!紧急情况!城北'永泰'烂尾楼区,那座最高的废弃水塔顶部平台,发现一具男尸!报案人是附近的流浪汉,早上想去水塔避寒时发现的。辖区派出所先期赶到,初步反馈...现场情况非常诡异,死者被以特定姿势摆放,而且...在水塔内壁发现了刻痕,图案...图案和纺织厂那个三角符号高度相似!"
又一起!距离纺织厂案发仅仅过去十几个小时!凶手的行动频率快得令人难以置信,这种嚣张和高效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陆琛的指关节因用力握住听筒而发白,但他声音强行保持着镇定:"确认符号细节了吗?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初步比对照片,都是等边三角形内含倒三角,刻痕手法也很像。死亡时间辖区法医初步判断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陆队,现场真的很邪门,尸体被摆成打坐的姿势,面朝东边..."
"保护现场!封锁周边!我们马上到!"陆琛低吼着挂断电话,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瞬间弹起。他抓起外套,对办公室里瞬间被惊醒、紧张待命的部下们吼道:"老周!小唐!通知技侦、法医、痕迹,所有能调动的人,立刻出现场!目的地,城北水塔烂尾楼区!快!另外,通知媒体管控小组,务必压住消息!"
警笛再次凄厉地划破清晨的宁静,数辆警车冲出市局大院,风驰电掣般驶向城北。陆琛坐在飞驰的警车副驾驶位上,看着窗外尚未完全苏醒的城市,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顾云深的推断——"这或许,只是开始"——正在被冷酷地、加速地验证。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不仅残忍、具有高度的仪式感,而且行动极其迅速,正在以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推进着他那令人费解的"计划"。
水塔——另一个具有独特空间结构和视野的制高点,凶手这次又想"表达"什么?选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作案,是计划中的一环,还是因为警方的调查刺激到了他?陆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连续熬夜和破案压力让他的头痛隐隐发作。
他脑海中再次闪过顾云深那张冷静而专注的脸。那个年轻人对空间的独特理解,在纺织厂现场已经得到了验证。或许,真的到了必须借助那双能读懂"空间语言"的眼睛的时候了。虽然这违背常规程序,但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非常规手段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小唐,"陆琛突然开口,声音因高速行驶和内心的焦灼而沙哑,"给顾云深打电话,告诉他水塔楼的位置和基本情况,语气客气点,问他...方不方便现在过来一趟,协助警方理解现场的空间结构。"
小唐透过后视镜看了陆琛一眼,有些迟疑:"头儿,这...程序上,他刚离开不久,而且..."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们需要他的视角!现在!打!"陆琛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破案压力下的决断。他明白这其中的风险,但时间不等人,凶手的脚步太快了。如果顾云深真的能提供关键线索,或许就能阻止下一场命案的发生。
小唐不再犹豫,立刻拨通了顾云深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小唐按照陆琛的指示,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明了情况。令人意外的是,顾云深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只问了具体地址,表示会尽快赶到。
结束通话后,小唐向陆琛汇报:"他说马上过来。听起来...好像并不意外。"
这句话让陆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意外?难道顾云深早就预料到会有第二起命案?还是说,他与此事的关系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复杂?种种疑问在陆琛脑海中盘旋,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现场,获取第一手资料。
警车驶入荒凉的烂尾楼区,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飞舞。那座高耸的水塔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废墟中央,塔顶的平台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孤寂而诡异。早已赶到现场的辖区民警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个早起的流浪汉和附近工地的看守在远处围观,窃窃私语中带着恐惧和好奇。
陆琛下车,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土和若有若无**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戴上手套和鞋套,抬头望向三十多米高的水塔顶部,那个夺命平台在朝阳的映照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陆队,"辖区派出所的负责人快步迎上来,脸色苍白,"上面...上面的情况真的很不对劲。尸体被摆成那种姿势...还有那个符号...我们的人都不敢轻易移动。"
陆琛点点头,示意了解。他环顾四周,这片烂尾楼区规模不小,但水塔无疑是制高点。凶手选择这里,绝非偶然。他开始攀登那锈迹斑斑的铁梯,每一步都踩在吱嘎作响的踏板上,仿佛在走向一个未知的恐怖领域。随着高度上升,视野逐渐开阔,整个城北区的轮廓在晨曦中慢慢清晰起来。
登上平台的那一刻,强风扑面而来,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而平台中央的景象,让即使是经验丰富的陆琛也感到一阵寒意——年轻男性的尸体以佛教打坐的姿势被安置在水塔边缘最危险的位置,面朝东方初升的太阳。这个姿势如此刻意,如此平静,与脖颈上狰狞的勒痕形成诡异对比。更令人不安的是,正对尸体的水塔内壁上,那个双三角符号被深刻进去,如同一个冰冷的图腾。
法医和技术人员已经开始工作,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和困惑。这样的现场,已经超出了他们日常经验的范畴。
陆琛站在平台边缘,强风拉扯着他的外套。他仔细观察着尸体摆放的精确角度,又望向远方逐渐清晰的城市天际线。凶手的意图是什么?这个位置,这个朝向,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信息?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下方传来小唐的声音:"陆队,顾云深到了。"
陆琛回头,看到顾云深在小唐的带领下,正有些吃力地攀爬着铁梯。当他登上平台,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但令人惊讶的是,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反应,目光从尸体上移开,开始专注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个年轻人,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陆琛看着他专业而冷静的举止,心中的疑问更深了。但此刻,他更需要的是顾云深那双能看透空间秘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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