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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安魂之音

夜色,如同一块浸透了浓墨的巨大绒布,严丝合缝地覆盖着沉睡的校园。艺术楼在这片墨色中静默矗立,轮廓模糊,唯有墙体上几盏应急灯散发着幽绿如磷火般的光晕,非但未能驱散黑暗,反而为其增添了几分诡秘。万籁俱寂,连平日里最寻常的虫鸣风声也仿佛被这厚重的夜吸收了去,只留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压迫耳膜的静。

沈清弦踏着这片死寂,再次来到了艺术楼顶层。他的脚步声被走廊里厚重的地毯吞噬,只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证明着他的移动。与以往几次带着探查和不确定的心情不同,他此刻的步伐异常沉稳,目标明确。口袋里,那本深蓝色的硬壳笔记本隔着布料传来坚硬的触感,旁边是那个装着“净土”的小布袋,温润的气息隐隐透出,像一枚定心的砝码。

他停在老音乐室的门前,没有立刻动作。黑暗中,他仿佛能感受到门板后面,那盘踞了近八十年的悲伤执念,如同一个巨大而无形的茧,仍在缓慢而固执地搏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并非出于恐惧,而是一种仪式般的准备。然后,他掏出钥匙,金属与锁孔咬合的“咔哒”声,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一根针,刺破了某种平衡。

门被推开,更浓郁的陈旧气息混杂着那股无形的哀伤扑面而来。沈清弦没有停顿,反手轻轻掩上门,将走廊那点可怜的幽绿微光也隔绝在外。室内几乎是全黑的,只有厚重的窗帘边缘,漏进几丝城市远方霓虹灯折射而来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彩光,勉强勾勒出室内那些蒙着白布的家具如同坟冢般的轮廓。

他不需要光线指引。凭借着前几次的记忆和江临那无形却精准的感知引导,他径直走向房间最深处,那架刻着“林晓雅”与“一九四三”的旧钢琴。月光似乎格外眷顾这个角落,一缕清辉恰好透过窗帘的缝隙,如舞台追光般,孤零零地打在斑驳的深色琴盖上,映出一片冷寂的光斑。

「能量场依旧稳定,但‘回响’的惰性循环已被我们之前的接触扰动。」江临清冷的声音在沈清弦脑海中响起,不带丝毫情绪,只是陈述事实。他的灵体如同融入了黑暗本身,唯有沈清弦能感知到那份凝而不散的、高度专注的警戒与支持。

沈清弦在钢琴前站定。他没有先去触碰琴键,而是先取出了那个“净土”布袋。解开系绳的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在进行某个古老的仪式。他倾侧布袋,将少许色泽温润、触手生温的土壤,轻轻倾倒在那片被月光照亮的琴板之上。细小的土壤颗粒与老旧漆面接触,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在这死寂中却被无限放大。

刹那间,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安宁气息,以那小小的土堆为中心,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无声却迅速地扩散开来。它并不霸道,没有试图驱散或消灭什么,而是像一股暖流,温柔地渗透、包裹、中和着空气中那浓稠如墨的哀伤。室内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肉眼可见地(至少在能量感知层面)被稀释、软化。这是来自土地庙地脉节点的、最纯粹的宁静之力,经由这“净土”为载体,于此地绽放。

随后,沈清弦才掀开了沉重的钢琴键盘盖。积尘在月光下如同微小的精灵般浮动。他将那本笔记本翻开,停留在那页记载着《百合幽韵》残谱的泛黄纸页上。乐谱旁,“未完成”三个字,像一道深刻的伤疤。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在琴凳上坐下。脊背挺直,双手虚悬于那些泛黄、有些松动的琴键之上。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不仅仅是调整呼吸,更是主动地、有意识地去勾连、去引导那源自土地庙地脉节点的、与他自身已有微妙共鸣的平和力量。这并非回溯,而是汲取其“静”与“稳”的特质。他感觉一股温厚的、如同大地脉搏般的能量,从足下隐隐传来,顺着脊柱缓缓上行,抚平了他内心最后一丝杂念,让他的心神变得如同古井之水,澄澈而映照分明。指尖也仿佛被注入了一种超越他本身琴技的沉稳与确信。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乐谱上,又仿佛穿透了乐谱,看到了那个名叫林晓雅的少女,坐在同样的位置,于战火纷飞的年代,倾注心血于这些音符之上。

“林晓雅,”他对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黑暗,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平稳,每一个字都如同落在玉盘上的珠子,在“净土”营造的安宁力场中回荡,“我听到了你的曲子,《百合幽韵》。”

他顿了顿,像是在给予对方反应的时间,虽然他知道可能并不会有语言的回应。

“现在,”他继续说道,语气郑重,“我试着,将它弹完。”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手指落下了。

第一个音符响起——干涩、喑哑,甚至有些刺耳,与这静谧的氛围格格不入。但这生涩的琴声,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插入了那凝固的时间之锁。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熟悉的、哀婉的哼唱声,从钢琴内部,从周围的空气中,幽幽地渗透了出来。

然而,这一次,它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没有了那种令人心慌的空洞与机械重复,也没有了上一次被触发时的急切与激动。在“净土”气息的抚慰和地脉之力带来的、笼罩着整个空间的稳定场域中,这哼唱声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庄严的平静。它没有干扰琴声,而是如同一个沉睡已久、终于被温和唤醒的灵魂,带着些许迷茫,却又无比专注地,开始跟随着沈清弦生疏却坚定的弹奏。

沈清弦全神贯注,摒弃了所有杂念。他的指尖不再仅仅是对着乐谱进行机械的复刻。在地脉之力带来的心神高度凝聚和“净土”安抚出的共情状态下,他全身心地沉浸在那份由音符传递出的情感漩涡之中——那是对故乡流水的思念,是对知音赏识的欣喜,是创作受阻的焦灼,是战火离乱的恐慌,是音讯断绝的无望,是所有一切最终凝聚成的、那化不开的浓重哀伤。

他捕捉着哼唱声里每一个细微的颤音和气息转换,感受着旋律内部那份挣扎着、寻求着出口与终结的强烈张力。他的手指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而是成为了连接两个时空、两种存在的桥梁。原本生涩的弹奏,渐渐多了一份流畅,一份理解。

他弹奏着乐谱上记录的部分,那哀婉的基调如同一条灰色的河流,在室内缓缓流淌。哼唱声始终相伴,音色空灵,情绪与琴声完美同步。

终于,来到了乐谱的尽头,那个象征着循环与未完成的休止符前。按照之前的模式,旋律会在这里断裂,然后退回起点,再次开始那无望的轮回。

但这一次,沈清弦的手指没有抬起。

在地脉之力赋予的、超越平常的乐感与心神引导下,在那份深刻共情所催生的直觉中,他的指尖几乎是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必然性,按下了接下来的几个音符。

这几个音符简单,甚至质朴,它们并非辉煌的终结,也非欢快的解脱。它们依旧浸染着《百合幽韵》固有的哀伤底色,像是一声悠长的、混合着无尽遗憾与最终释然的叹息。它们巧妙地承接了之前的情绪,却又为其赋予了一个方向,一个温和的、趋于平复的、如同落日余晖般宁静的收束。这不是林晓雅心中可能存在的、真正的终章,但这是一个符合乐曲灵魂的、能被其执念所理解和接受的——“句点”。

就在这补全的乐句从他指尖流淌而出的瞬间,那一直相伴相随的哼唱声,也随之扬起。它攀上了一个清越而圆融的音调,不再破碎,不再循环,而是完美地、圆满地,融入了沈清弦弹奏出的尾声之中。

两道声音——一道来自现世生者的指尖,带着理解与慰藉;一道来自往昔迷失的执念,承载着八十年的悲愿——在“净土”与地脉之力共同构筑的这片奇异而安宁的时空里,彻底地交融,和谐共鸣,共同为这曲《百合幽韵》,划上了最后一个休止符。

琴音落定,余韵在空气中缓缓震颤,如同涟漪扩散。

哼唱声,没有再次响起。

它在那完满的融合中,彻底地、安然地,消散了。

沈清弦能清晰地、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在江临的感知视野中)“看”到,钢琴周围那凝聚了太久太久的、如同实质般的灰暗执念,在乐曲终了的刹那,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冰雪,寸寸消融,化作无数细微的光尘,在“净土”的气息和月华的清辉中,缓缓升腾,最终归于无形。那深刻的悲伤被抚平,那无望的循环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无遗憾的、深沉的宁静。

盘踞于此近八十年的“往昔回响”,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彻底的释然与安息。

音乐室内,陷入了真正的、纯粹的寂静。不再是那种压抑的死寂,而是一种雨过天晴、万物归宁的清澈与祥和。只有“净土”残留的温润气息,依旧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中,与从窗帘缝隙透入的月光交织在一起。

沈清弦在琴凳上静静地坐了许久,仿佛在确认,也在送别。直到那最后的余韵也彻底消散在空气里,他才缓缓起身,动作轻缓地,用那块褪色的绒布,将琴键重新盖上。然后,他小心地将倾倒在琴板上的“净土”收集起来,一粒不剩地放回布袋,仔细系好。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架在月光下沉默的钢琴,那刻着名字和年份的痕迹,依旧清晰,却不再散发任何不祥或悲伤的气息,它现在只是一件承载了一段过往的、普通的旧物。

转身,迈步。他的身影融入门口的黑暗,消失在走廊之中。

老音乐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锁舌扣合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却仿佛为这段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悲欢与执念,彻底关上了通往过去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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