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载着九十九世轮回的庞大记忆与情感洪流,宁夏的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猛地推向了源头——那座悬浮于星河废墟之中、早已倾颓破败的古老神殿。
殿内断裂的十二根盘龙柱上,布满了狰狞的、仿佛被巨兽利爪撕裂的痕迹,断裂处晶簇般的星沙如同凝固的血泪。
穹顶巨大的破洞边缘,残留着暗金色的、早已干涸的神血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创伤。
东偏殿破碎的琉璃地砖缝隙里,顽强地生长着蓍草。小几案上,散落着几片碎裂的、边缘带着焦黑灼痕的青竹簪碎片,触目惊心。
神殿里有许多龟甲拼成的壁画,壁画上都是一位神女抚育众生的景象。此时神女的面容终于不再模糊,一颦一笑那么陌生又熟悉。宁夏的手指下意识地轻抚对方的衣袂,生涩地喃喃道:“母,母神。”
这个称谓甫一出口,神殿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波动起来。几幅无比清晰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强行刻入他的脑海:
年幼的九幽,不过是个玉雪可爱的孩童模样,此刻却在神殿冰冷的玉砖上痛苦地翻滚、哀嚎。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脸上布满了汗水与泪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剧痛。
母神玄牝站在他身前,绝美的面容上泪水涟涟,眼中是撕心裂肺的不忍与痛楚,但她的双手却稳定而决绝地结着复杂玄奥的法印。随着法印的完成,一团纯净璀璨、散发着柔和星辉的光团被强行从孩童的体内剥离出来!他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怨恨和“被抛弃”的痛苦填满,死死地盯着那团离他而去的光。
画面一转,成年的九幽一身玄衣,周身缠绕着不祥的黑雾,俊美却扭曲的脸上满是癫狂的恨意。他站在摇摇欲坠的神殿中央,对着前方那道略显虚幻、气息不稳的身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母亲!你剜我神格!你可知这强行剥离本源之痛,远胜凌迟万倍?!是你!让我神格残缺!是你!把我逼进暗渊!是你!灭了我的善念!凭什么?!就因为我不是你最完美的作品吗?!”
他状若疯魔,挥手间,狂暴的黑气如同巨蟒,狠狠撞向一根支撑神殿的巨大盘龙柱。轰然巨响中,盘龙柱上裂痕遍布,碎石簌簌落下,整个神殿都在颤抖。
“既然你!你们!容不下我,那这宇宙洪荒便由我来主宰!这天道法则便有我来改写!”
轰——!
九幽的怒火彻底摧毁了神殿,狂暴黑气狠狠撞在了玄牝身上!
“不——!” 一声悲鸣并非来自玄牝,而是此刻目睹这一切的宁夏!
玄牝的身影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她最后看了一眼虚空,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与期望,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留下一声悠长而缥缈的叹息,如同风中残烛:
“星宁……活下去……”
下一刻,她的身影彻底破碎,化作漫天飘零的、带着微弱星芒的光点,如同破碎的星光,在破败的神殿中缓缓消散,归于永恒的寂静。唯有几片青竹簪的碎片,无力地坠落在地,发出细微的脆响。
“不——!!!”
撕心裂肺的呐喊从宁夏的灵魂深处爆发出来,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响彻整个破败的神殿空间。巨大的荒谬感、存在感的彻底崩塌,如同灭世的海啸,瞬间将他吞没、撕碎。
他全都明白了!
他不是那个在黄河边溺亡的宁夏!那个孩子早已在冰冷的河水中死去,连灵魂都消散了!
他是星宁!是从九幽身上被母神玄牝亲手、残忍剥离下来的“善之神格”碎片!
他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因为母神对堕落亲子最后的怜悯!
他所经历的九十九世悲欢离合、生离死别,那无数刻骨铭心的痛苦与微小的欢愉,都只是“磨刀石”,是为了彻底洗掉他作为“碎片”的印记,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干净的“工具”!
他的人生,他以为的亲情,他珍视的名字,甚至……他此刻感受到的、对青龙那份朦胧的依赖与温暖……全都建立在一个无辜孩童的死亡之上!建立在母神对亲子九幽近乎肢解的残酷剥离之上!建立在九十九次轮回中无数个“他”的苦难之上!
“我只是…一个被强行剥离的碎片…一个被反复清洗打磨的工具…一个…顶替了死者名字的…怪物…” 宁夏跪倒在冰冷龟裂的神殿地面上,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深陷头皮,仿佛要将这可怕的认知从脑子里挖出去。泪水混合着神殿飘落的尘埃滚滚而下,灼烧着他的脸颊。那被净化、被锤炼了九十九世的神格力量,正因他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濒临觉醒的边缘!
与此同时,巨大的金色记忆洪流与翻涌的黑色怨念在他周围形成恐怖的漩涡,互相撕扯、吞噬,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彻底绞碎在这崩溃的源头!
“老龙。”张既明人未到声先至,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在家里将养了半月,他们几人的伤都好的七七八八,连他自己都惊叹自己的恢复能力,流尽了半身血,不但没死,现在精力更胜从前。涅槃火加雷火,对他来说反倒是因祸得福。“宁夏醒了没?”
青龙从床边站起身轻轻摇头。张既明伸头看向床里,宁夏依旧像之前一样双目紧闭、气息平稳地躺着。“怎么还不醒...”
朱雀跟在后面进来,一头及腰银发十分招摇,他穿一身玄色锦袍,袍子上绣着金线火纹,领口缀着的赤晶玛瑙随着他脚步轻晃。右眼上覆着一个鎏金眼罩,边缘嵌了圈细小的朱雀翎羽,在透窗而进的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血色。他指尖把玩着焚墟伞的残片,焦黑的伞骨不知何时被重新淬炼过,裹了层鲛珠粉,泛着幽蓝色泽。
“你的剑。”朱雀将镇海天劫扔给青龙。
他单手接过,看到镇海天劫剑身裂纹已经微不可见,剑周隐隐流动着一层青木之光,灵力充盈,此刻正与自己共鸣。“谢了。”
张既明看向朱雀的眼神满是崇拜,没想到他不仅强大,还会炼器,除了爱臭美一点,堪称完美。
"你当这是首饰铺子?"青龙皱眉看着朱雀将缩小的伞骨残片别进银发,发间十二枚赤金缠丝扣正与眼罩上的翎羽呼应。
张既明暗笑,也就老龙敢这么直白地怼朱雀——这神鸟偏爱亮闪闪的物件,确实像开了间首饰铺。
朱雀仗着身高居高临下望向张既明,“你又皮痒了?”说着抬手挥出道灵气,窗外树枝应声而断。
张既明的圆眼睛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都说你是神鸟了,还不高兴?
青龙嫌他们聒噪碍眼,出声打断,“有执明的消息了?”
朱雀的指尖在焚墟伞残片上轻轻一叩,鲛珠粉簌簌落下,在青砖地面凝成星图:"昨夜追着蚀神丝查到北境,溟渊下有灵力的波动。"他边说边摘下一枚赤金缠丝扣抛向星图,铜扣突然化作游鱼虚影,在星点间摆尾穿梭。
“蚀神丝?”张既明惊异道:“蚀神丝不是随着九幽消失了吗?怎么还有?”
朱雀张开左手手掌,一团细如蛛丝的黑色丝线从他掌心长出来,摇摇摆摆。“它困本君百年,吸本君精血灵力,本君难道就不能驯化它为我所用?”
张既明被他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噎住。
“再说九幽老贼只是毁了个傀儡身,暂时被我们逼退,远未消亡。等他恢复,必卷土重来。而且其爪牙尚潜伏蓝星,伺机作乱。用他的东西对付他——”朱雀咬牙冷笑,“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的一通解释听得张既明目瞪口呆——感情和九幽斗了半天就是闹着玩呢,别说打败他了,连他根基都没伤到。
“所以我们要找到执明和监兵,天帝说四灵齐聚,再加上星髓之力,才能消灭九幽,还人间太平。”青龙望着沉睡的青年,不知是什么绊住了他,让他流连着不愿醒来。若不是确任他没有危险,只是沉睡,青龙也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还在此处与两人交谈。
张既明听出事情的严重性,从布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躺着个带着铜绿的铃铛。“这是我上个月在古董街淘的,摊主说是北境的水里捞的,你们来看。”
张既明向两人展示了铃铛铜舌上的刻痕。
“宁?”朱雀完好的左眼微微眯起,“这个宁是什么意思?姓名?夙愿?”
青龙心下一动,余光看了眼沉睡的青年。
“我觉着总不可能是宁夏吧。”张既明嘿嘿一笑,“卖铃铛的那位老师傅说他看不出这个铜铃属于哪朝哪代,他的圈子里也没人识得。可能就是现代人造出来的玩意儿。”
朱雀正欲用伞骨挑起铜铃...
“叮铃……”
青铜铃在张既明掌心疯狂震颤,朱雀的伞骨迸出火星:"松手!"他着急喊出但为时已晚,铃身裂纹里涌出黑潮,瞬间将三人猛地拽入了宁夏的梦境。
同上章感慨[捂脸笑哭]
梦境这两章算是交代了宁夏的来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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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梦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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