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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盛夏的荣光与寂静

时光如同校园里那排法国梧桐的叶片,在朗朗书声与排练的旋律间悄然更迭,由嫩绿转为深碧,又在不经意间染上秋意。距离“Starlight”初次踏入星耀娱乐那扇旋转玻璃门,已悄然流逝了近两年的光阴。当初那群在练习室里跌跌撞撞、眼神中混杂着憧憬与怯懦的少女,如今已是晨曦市立实验中学高二的学生,同时,也在竞争残酷的偶像圈层中,凭借努力与汗水,挣得了一席之地。

十六岁,一个介于懵懂与成熟之间的微妙年纪。她们的生活被精准地切割成两个平行世界:一个是弥漫着粉笔灰、油墨印刷试卷味道,回荡着上下课铃声与老师讲课声的校园;另一个则是被聚光灯炙烤、被镜头追逐、充斥着音乐节拍与粉丝狂热呼喊的舞台。平衡这双重身份,如同在钢丝上行走,成为她们日常修行中最核心的课题。

两年间,她们发行了三张风格渐趋成熟的单曲,一张获得了不俗口碑的迷你专辑,并成功举办了小范围但反响热烈的巡回粉丝见面会。林溪悦作为团队无可争议的C位,人气与知名度一骑绝尘,商业价值与日俱增。然而,在晨曦实验中学的校园里,她总是尽可能地收敛起明星光环,穿着与所有同学别无二致的蓝白校服,扎着简单的马尾,素面朝天,只有在音乐课的即兴表演或校园艺术节的筹备中,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属于偶像的专业素养与独特气场。程念薇则以其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日渐成熟的协调能力,不仅在团队中是备受信赖的队长,在班级里也因为做事稳妥、乐于助人,被推选为副班长,默默承担着分发资料、组织活动等琐碎却必要的班务。

团队内部的磨合,如同精密仪器的调试,从未停止。苏晓曼依然是舞蹈领域难以逾越的标杆,对动作的精准度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李悠悠在声乐老师的悉心指导和自身努力下,唱功取得了长足进步,高音部分愈发稳定清亮;张思琪则将她活泼开朗、善于交际的特质发挥到极致,在综艺节目和粉丝互动环节如鱼得水;周雨晴的沉稳与学识,赵雨萱的爽朗与力量感,都在一次次舞台和采访中得以展现。她们分散在不同的班级,接触着不同的学科与同学,但午休时分,常常会心有灵犀地聚集到教学楼顶层那个鲜有人至的小天台,或者向音乐老师借用的空置琴房里。在这里,她们分享着从家里带来的、口味各异的便当,抓紧宝贵的休息时间,低声讨论着新歌某个和声的细节,或者抱怨一下即将到来的阶段考。

“完了完了!这次物理小测我绝对完蛋了!”午休时分,张思琪用筷子戳着饭盒里略显干瘪的鸡块,发出哀鸣,“昨晚录制结束都十一点了,回家盯着课本,字都在跳舞!”

“我的历史年表还没理顺,下午第一节课老师要抽查背诵……”李悠悠小脸皱成一团,连最爱的草莓牛奶都喝得心不在焉。

苏晓曼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蔬菜沙拉,言简意赅地指出核心问题:“效率。午休还有四十分钟。”

程念薇闻言,立刻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整理得条理清晰的物理笔记本,递给张思琪:“给,重点和典型例题我都标红了,你抓紧时间看。悠悠,历史笔记我放学后借你,我按时间轴重新梳理了一遍,应该会清晰很多。”

林溪悦安静地坐在窗边,小口吃着母亲精心准备的营养便当,听着伙伴们熟悉又带着焦虑的交谈,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这样充斥着学业压力与小小抱怨的场景,正是她们作为“高中生偶像”最真实、也最珍贵的日常切面。

而今晚,将是检验她们这两年来所有努力与成长的重要时刻——一年一度、汇聚了业界顶尖力量与最多粉丝目光的“年度人气盛典”,将在能容纳数万人的晨曦市体育中心隆重举行。这不仅是娱乐圈的权威盛会,更是所有粉丝狂欢的顶级节日。

“Starlight”凭借今年那张口碑与销量双丰收的迷你专辑,以及持续高涨的网络热度与讨论度,成功入围了竞争极为激烈的“年度最佳新锐组合”奖项。这对于成立仅两年多的她们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肯定与机遇。

为了这场盛典,学校在确认她们学业进度不受太大影响后,特批了事假。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刚刚响起,七位女孩便在同学们或好奇张望、或低声鼓励、或纯粹羡慕的目光中,匆匆收拾好书包,离开弥漫着书香气的教学楼,赶往那个即将被星光与喧嚣笼罩的体育中心。

后台专属休息室里,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弥漫着一种比以往任何一次演出前都要浓烈数倍的紧张感。女孩们已经完成了全套精致的舞台妆发,穿着为今晚盛典特别设计、斥资不菲的高级定制打歌服——纯白的底色上,数以万计手工缝缀的细微水晶与亮片,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仿佛将银河披在了身上。此刻的她们,与几小时前还穿着宽松校服、埋头于课本中的女高中生形象,形成了近乎割裂的鲜明对比。

“啊啊啊我不行了,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跳快得像是要罢工!”李悠悠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试图平复过于急促的心跳,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对身旁的张思琪小声说道,“比上次期末全市联考坐在考场里还要紧张一百倍!”

“别、别慌!就当是来见世面,积累经验的!”张思琪嘴上努力安慰着,自己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低头整理着本已完美无瑕的裙摆,生怕出现一丝褶皱,“考砸了最多被爸妈念叨,这个要是演砸了……那可是在全国观众面前……”

苏晓曼独自站在巨大的化妆镜前,闭着眼睛,肌肉微微绷紧,脑海中一遍遍默演着今晚开场舞那几个需要极强核心力量的高难度跳跃与旋转,表情是惯有的、如临大敌般的严肃,仿佛在攻克一道极其复杂的物理压轴题。

林溪悦独自坐在角落柔软的沙发上,看似沉静如水,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却无意识地微微蜷紧,指尖冰凉。她今天的妆容格外精心雕琢,眼尾处点缀着与打歌服呼应的细碎亮闪,宛如泪钻。从舒适寻常的校服换上这身华丽却稍显束缚的定制礼服,巨大的身份转换让她心底滋生出一丝微妙的不真实感和悬浮感。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站在如此规模宏大、意义非凡的颁奖盛典舞台上。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熟悉清冽气息的薄款针织开衫,被轻柔地披在了她的肩膀上,驱散了后台过冷空调带来的一丝寒意。

林溪悦抬起眼帘,对上程念薇写满关切的目光。念薇今晚的造型在利落的马尾基础上,增加了些许柔美的编发细节,兼具了队长的干练与少女的甜美。

“后台冷气太足,小心别感冒了。”程念薇在她身边悄然坐下,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温润的溪流,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底些许躁动不安的涟漪,“很紧张?”

林溪悦老实地点了点头,唇角牵起一抹略带涩意的苦笑:“嗯。感觉……比等着月考年级排名公布那一刻还要心慌。”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如果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席上,坐的是手持评分表的年级主任和各科任老师……

程念薇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逗得莞尔一笑,伸手自然地帮她理了理耳边一缕其实并未散落的发丝,语气平和而笃定,带着一种经过无数次大小场面历练后沉淀下来的沉稳:“慢慢就习惯了。记住,就像我们平时在音乐教室为校庆排练那样,投入进去,享受舞台。只不过,今晚台下的‘观众’多了那么一点点。”

她的存在和话语,如同定海神针。林溪悦凝视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份源自未知与重视的紧张感,缓缓压向心底深处。

当颁奖嘉宾用浑厚而充满悬念的声音,念出“年度最佳新锐组合——Starlight!”的瞬间,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滴入冷水,整个晨曦市体育中心被引爆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粉丝们声嘶力竭、带着哭腔的呐喊声、以及震耳欲聋的鼓掌声,交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场馆的穹顶!

七个女孩在听到名字的刹那,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集体愣在原地。随即,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与狂潮般的激动,如同海啸般将她们彻底淹没。李悠悠第一个捂住嘴巴,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顺着指缝滑落。张思琪尖叫一声,忘形地抱住了离她最近的周雨晴。苏晓曼那总是紧绷着的、线条冷硬的脸庞上,也终于冰消雪融,绽放出难以置信的、却无比真实而灿烂的笑容,眼角隐约有泪光闪烁。

林溪悦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跃出来。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她,让她一时有些晕眩。她几乎是本能地,在这片混乱的狂喜中,侧过头去寻找那个始终让她心安的身影。程念薇也正望向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里,此刻盈满了激动的水光,波光粼粼,但她的嘴角却扬起了大大的、带着泪意的、无比自豪与骄傲的笑容。她伸出手,穿越过兴奋得不知所措的队友,紧紧地、用力地握住了林溪悦微凉的手,坚定地捏了捏,就像过去无数个日夜,在练习室里互相打气,在考试前彼此鼓励时那样。

“走!我们一起去把奖杯拿回来!”程念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却蕴含着磅礴的、引领前行的力量。

她们七人手牵着手,在无数道追随的聚光灯、漫天飞舞的闪亮彩带以及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一步一步,如同踏着星光铺就的道路,走向那个光芒万丈、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从资深前辈手中接过那座沉甸甸的、水晶材质剔透闪耀的奖杯时,所有女孩的手都不约而同地叠在了一起,共同感受着这份属于整个团队的、至高无上的荣光。程念薇作为队长,被队员们一致推向前,发表获奖感言。

她走到立式麦克风前,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望着台下那片由无数应援灯牌汇聚而成的、专属于“Starlight”的璀璨星海,眼眶依旧湿润泛红,声音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场馆的每个角落,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得体与真诚:

“谢谢!非常感谢组委会给予我们这份沉甸甸的荣誉!感谢星耀娱乐所有辛勤付出的工作人员、老师们,是你们的栽培与指导,让我们能够站在这里!”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而感激地扫过身边每一位激动不已、眼含热泪的队友,声音变得更加柔软而富有情感:

“更要感谢的,是我身边这六位最好的战友、最好的姐妹。这两年,我们一起……一起在深夜的练习室里流过汗,也一起在清晨的教室里赶过功课;一起为了一次考核成绩不理想而难过,也为了一个小小的舞台进步而欢呼雀跃……这个奖,凝聚着我们每一个人的梦想、汗水与泪水,它属于我们‘Starlight’的每一个人!”

最后,她的目光穿越舞台的距离,与台下林溪悦那含泪带笑、充满了骄傲与依赖的目光深深交汇,语气变得更加坚定:

“未来,‘Starlight’会怀着初心,继续努力前行!我们会努力带来更多、更好的音乐和舞台回报大家!也……也会努力好好学习,认真生活!绝不辜负所有支持我们、爱护我们的每一个人!谢谢大家!谢谢!”

这番夹杂着青春校园气息、又饱含真挚情感的感言,引发了台下观众善意的、理解的笑声和更加热烈持久的掌声。

网络直播平台的弹幕瞬间被刷爆:

“Starlight实至名归!妹妹们太棒了!看着她们成长起来的我暴风哭泣!”

“哈哈哈念薇队长发言好稳好真诚!还要努力学习太真实了!”

“这才是青春啊!是穿着校服赶作业,也能在万人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女高中生偶像!”

“从她们出道就跟到现在,老母亲粉真的泪目了!孩子们太争气了!”

“林溪悦今晚美得不像凡人!程念薇发言气场两米八!双A组合就是最岛的!”

盛典在无尽的喧嚣、辉煌与感动中缓缓落下帷幕。回到后台,女孩们依然无法从巨大的兴奋与激动中平复下来,她们轮流抱着那座沉甸甸的奖杯,像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不肯撒手,脸上洋溢着混合着泪水与笑容的复杂表情。

“念薇!你刚才在台上讲得太好了!我都听哭了!”李悠悠眼睛肿得像核桃,却还在不停抽泣。

“我们真的拿到‘年度最佳新锐组合’了!像做梦一样!”张思琪兴奋地摇晃着苏晓曼的手臂,后者这次没有推开她,脸上带着罕见的、轻松的笑意。

“那个……获奖是很好,”周雨晴弱弱地提醒了一句,带着一丝学委特有的责任感,“但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明天回学校,要补的作业更多了……”

一句话瞬间将大家从获奖的云端拉回现实,引来一片心有戚戚焉的哀嚎,但灿烂的笑容却依旧牢牢挂在每个人的脸上,那是梦想照进现实后,最动人的光彩。

回到位于公司附近的团体宿舍,已是月上中天。那座象征着荣誉与肯定的水晶奖杯,被女孩们郑重其事地安放在客厅电视柜最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它旁边,随意堆放着的几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卷了边的课本和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形成了这个夏天最奇特、却也最真实的注脚。

盛夏的暑气即便到了深夜,依旧恋恋不舍地弥漫在空气里。林溪悦洗漱完毕,换上了一件印着卡通小熊图案的纯棉睡裙,湿漉漉的头发□□发帽包裹着,她却毫无睡意。胸腔里那份激动与澎湃尚未完全平息。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连接的小阳台,推开玻璃门,一股夹杂着城市余温的、微醺的夜风迎面扑来。

程念薇也跟着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盘,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两牙切好的、红瓤黑籽的冰镇西瓜。

“就知道你肯定睡不着。”她笑着将一牙最甜的西瓜递给林溪悦,眼角还残留着些许疲惫,却眸光清亮,“冰箱里最后两块,趁那几只馋猫还没发现,赶紧消灭掉。”

林溪悦接过,咬了一口,冰镇过的西瓜果肉冰凉清甜,汁水充沛,瞬间滋润了兴奋过后干涩的喉咙,也安抚了夏夜残留的燥热。两人并排坐在阳台那把有些年头的旧藤椅上,肩并肩,望着远处城市依旧闪烁不息的万家灯火,如同地上的星辰。

“感觉……好奇妙。”林溪悦望着那片璀璨的灯海,声音轻得像梦呓,“今天下午,我还在为一道解析几何的辅助线该怎么画而头疼,晚上……晚上我们就站在了那个最大的舞台上,捧起了那座奖杯。”

程念薇用叉子小心地拨弄着西瓜瓤里镶嵌的黑色籽粒,闻言笑了笑,语气带着一种回归平凡的踏实:“是啊。再梦幻,明天早上七点的早自习,也不会因为我们拿了奖而推迟一分钟,该抽背的《滕王阁序》,一段也少不了。”

一句带着调侃的现实提醒,瞬间将她们从盛典的辉煌拉回到充满烟火气的校园生活。

林溪悦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转过头,目光落在程念薇的脸上。卸去了舞台浓妆的念薇,肌肤透着少女特有的干净光泽,眉眼清晰柔和,比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队长,更多了几分邻家女孩般的亲切与温暖。

“念薇,真的谢谢你。”林溪悦的声音在静谧的夏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真诚,“不管是在那个耀眼的舞台上,还是……在平常的教室里。”她想起无数个因为赶通告而落下一堆功课的傍晚,总是程念薇默默地将整理得工工整整、重点突出的课堂笔记塞进她的书包。

程念薇转过头,对上她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明亮动人的眼眸,眼神温柔得如同融化了的蜜糖:“又来了。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她拿起另一牙西瓜,递到林溪悦手中,语气轻快而自然,“而且,能和你在同一个班级,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一起经历这些……无论是解不出的数学题,还是万人欢呼的领奖台,我都觉得……这是命运最好的安排,特别特别好。”

阳台之外,是逐渐沉睡的庞大城市和浩瀚无垠的静谧星空;阳台之内,是两个刚刚年满十六岁的少女,分享着盛夏极致荣光过后的安宁与寂静、清甜多汁的西瓜,以及属于她们这个年纪,既平凡寻常又独一无二的梦想、汗水与深刻情谊。蓝白校服与缀满水晶的华服,堆叠的试卷与沉甸甸的奖杯,朗朗书声与狂热欢呼,在这一刻,奇妙而和谐地融合在了一起,共同谱写着她们青春乐章中最动听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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