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依然炽热,照在明德高中的操场上,将整齐排列的白色校服映得发亮。开学典礼已经进行了半小时,台下学生的注意力开始涣散,第三排有两个女生在传阅某男团的照片,后排几个篮球队员偷偷把玩着运动手环,而最右侧的树荫下,三个男生正用课本做掩护分食一包辣条。
"我认为,学校纪律松散是导致上学期多起违纪事件的根本原因。"
清冷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操场,像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了几分。站在主席台上的少年身姿挺拔,白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他修长的手指轻扶讲稿,腕骨凸起的弧度在阳光下像精心雕琢的白玉。
"作为学生会主席,我提议实施更严格的考勤制度,包括但不限于:迟到三次以上者参加周末义务劳动,手机使用必须在指定区域,教学区禁止饮食......"
"又是柯瑾那套铁血政策。"我前排的男生转头对同伴小声嘀咕,他校服领口敞着,露出里面的球星项链,"他以为自己是校长吗?上学期搞的'手机监狱'还不够变态?"
"听说他爸是校董,"同伴压低声音回答,"上次李强在厕所抽烟被抓,差点被开除就是因为他......"
我无声地勾起嘴角,调整了一下肩上快要滑落的吉他包。柯瑾,这个名字我转学第一天就听说了——明德高中的传奇学生,学生会主席,年级第一,老师的宠儿,纪律的化身。现在看来,确实名不虚传。
台上的演讲还在继续,我看了看手表,金属表带在阳光下反着光——8:20。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这记录恐怕连我自己都难以打破。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主席台,我猫着腰溜出队伍,塑胶跑道被晒出的橡胶味混着青草香钻进鼻腔。
围墙比想象中好找,西侧那棵老槐树的枝干像天然阶梯。我把吉他包先甩过去,听到它落在草地上的闷响,然后抓住最粗的那根树枝。树皮粗糙的触感磨着掌心,忽然想起昨晚妈妈咳到半夜的声音,还有药盒里仅剩的两片降压药。
"高三(7)班祁阳,学号20211527。"
冷冰冰的声音从树下传来,我差点松手摔下去。仰头时阳光刺得眯起眼,只见树下一道修长身影,记事板上的钢笔尖闪着寒光。他抬头看我,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泓冻住的泉水,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规整得像用尺子量过。
"翻墙入校,校规第12条第3款,"柯瑾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扣3分,周五放学后留校打扫体育馆。"
我索性跳下来,落地时震得脚底发麻,扬起一小片灰尘。他立刻后退半步,皱眉看了眼纤尘不染的皮鞋。
"主席大人亲自抓违纪?"我拍掉手上的树皮屑,"开学典礼不用主持?"
"演讲已经结束。"他低头记录的样子像在填写实验报告,"你迟到了22分钟。"
"公交车抛锚,"我扯谎时习惯性摸耳钉,"而且我没错过你的重要讲话。"
钢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他合上记事本时,我注意到他左手腕内侧有一小块墨迹,像是今早匆忙间沾到的,在这个完美主义者身上显得格外违和。
"理由留给班主任解释。"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有淡淡的雪松味,"现在去操场集合。"
我小跑几步追上他:"听说你是年级第一?正好我数学作业......"
"不帮人作弊,不代写作业。"他脚步不停,"还有问题?"
"有,"我笑嘻嘻地挡在他面前,"体育馆的拖把好用吗?我比较关心这个。"
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有那么半秒钟,他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又或许只是我的错觉。远处传来解散的铃声,人群的喧哗声像潮水般涌来。
"祁阳!"班主任林老师从教学楼方向小跑过来,发髻松散了几缕,"开学第一天就......"她的目光在我和柯瑾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眼睛一亮,"柯瑾啊,正好跟你说,祁阳刚转来不熟悉校规,这次就算警告吧?"
柯瑾的眉毛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根据校规......"
"而且你们以后是同班同学了!"林老师像没听见似的拍拍我的肩,"祁阳在原来学校可是拿过省级音乐比赛一等奖的。"
我看到柯瑾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目光扫过我身后的吉他包。这反应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
"林老师,"他最终开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下不为例。"
等老师走远,我吹了声口哨:"原来优等生也会妥协?"
"不是妥协,"他调整了一下眼镜位置,"是战略调整。"
这句话让我愣了两秒,随即大笑起来。远处操场上的学生正三三两两往教学楼走,有人好奇地朝我们这边张望。柯瑾已经恢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我隐约觉得,这副扑克脸下面或许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阳光正好,我把吉他塞进课桌时,金属琴弦碰到木板发出清脆的响。斜对角的位置上,柯瑾正用湿巾仔细擦拭钢笔,他的坐姿让椅背看起来像王座。当他把那支价格不菲的钢笔放进笔盒时,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撞。
他立刻别过脸,而我笑着转起了铅笔。
看来这一年不会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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