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祁望对着电话,语气斩钉截铁,“我们不会换歌。”
挂掉电话,他看着眉头紧锁的柯瑾,反而笑了笑:“看,争议来了。这说明我们做对了第一步——让人注意到了。”
柯瑾看着网络上那些刺眼的评论,苦笑着摇头:“你这心态,我真学不来。”
“那就学着相信我。”祁望拿起筚篥,递到他手中,“也相信你自己。”
然而,外部的压力远不止于此。总决赛前一天的彩排后,Eclipse的经纪人找到了节目总导演,隐晦地提出:“过于实验性的作品可能会拉低整场晚会的艺术水准,是否考虑增加评审权重,或者……给某些作品一些‘友善的建议’?”
这番话恰好被前来探班的李秉辰导演听见。这位在国际影坛享有盛誉的导演,当着所有人的面,平静却有力地说:“艺术的价值在于探索边界,而不是固步自封。如果这个舞台容不下一次真诚的尝试,那将是整个盛典的损失。我个人,非常期待明天‘星穹’的表演。”
李秉辰的话,如同一道护身符,暂时抵挡了来自暗处的冷箭。
终于,亚洲音乐盛典总决赛的夜晚来临。
巨大的场馆座无虚席,来自亚洲各国的粉丝举着不同的应援灯牌,汇成一片璀璨的星海。后台,气氛紧张到几乎凝滞。
柯瑾站在化妆镜前,做着最后的开嗓练习。镜中的他,穿着一身融合了现代剪裁与东方水墨元素的新式演出服,眼神里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祁望站在他身后,同样身着风格相呼应的演出服,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记住那个‘∞’,”祁望低声说,“今晚,我们不是来比赛的,我们是来连接的。”
柯瑾透过镜子,看着祁望深邃而坚定的目光,心中的波澜渐渐平息。他点了点头。
主持人报幕的声音透过墙壁隐约传来,前面一个组合的表演即将结束。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准备上场。
就在他们走向候场区的通道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柯瑾猛地停下了脚步,瞳孔骤然收缩。
通道的阴影里,柯母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她的目光复杂地落在柯瑾身上,然后又移向与他十指紧扣的祁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后台的喧嚣,前台传来的音乐和欢呼,都化为了模糊的背景音。柯瑾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万万没有想到,母亲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决定他未来道路的最关键的时刻。
祁望握紧了他的手,上前半步,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不容置喙:“阿姨。”
柯母没有回应祁望,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儿子身上,那目光里有挣扎,有担忧,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前台,上一个组合的表演结束,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工作人员焦急地打着手势,示意他们立刻上场。
聚光灯已经准备好,成千上万的观众在等待,整个亚洲的视线都聚焦于此。
柯瑾看着母亲,又看了看身边坚定不移的祁望,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通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前台传来的掌声如同遥远的潮汐,衬托着此处的死寂。柯瑾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看着母亲,那双熟悉的眼睛里翻涌着太多他读不懂的情绪——失望、担忧、或许还有一丝……疲惫的妥协?
工作人员焦急的催促声再次传来,如同尖锐的哨声划破僵局。
祁望紧了紧握住柯瑾的手,力道坚定,然后他面向柯母,极其郑重地、几乎是九十度地鞠了一躬。这个动作超出了寻常的礼貌,带着一种托付和恳求的意味。
“阿姨,”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后台的嘈杂,“请看着他。请看看您的儿子,如何在属于他的舞台上发光。”
说完,他不等回应,用力拉了一下柯瑾的手,眼神决绝——该上场了。
柯瑾被那股力量带着,踉跄一步,回头最后看了母亲一眼。母亲依然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表示,但那沉默本身,似乎已不同于往日的绝对否定。
踏出通道的瞬间,炫目的聚光灯如同实质的墙壁,轰然压来。震耳欲聋的欢呼与之前所有舞台的体验都不同,这里汇聚了来自不同国度的、挑剔而又热情的目光。
柯瑾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祁望已经坐在了那架经过特殊改装、连接着众多电子设备的钢琴前。舞台的灯光暗下来,只留下一束清冷的光,打在祁望身上,和他手中那把造型古朴的筚篥上。
没有预兆,一声苍凉、孤绝、穿越千年时光的筚篥声,如同利刃,悍然撕裂了场馆内所有的喧嚣。
嗡——
那一瞬间,台下明显传来一阵骚动和窃窃私语。这声音太原始,太不合时宜,与周围炫酷的舞台科技感格格不入。
然而,就在余音将散未散之际,祁望的指尖重重落在琴键上!一段低沉而富有攻击性的电子贝斯线条猛地切入,紧接着,强劲的电子鼓点如同密集的雨点,轰然炸响!
古老与现代,东方与西方,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色在同一个时空里猛烈碰撞、摩擦、交织!
柯瑾就是在这一刻开的口。他的声音不再仅仅是清亮,而是在电子音效的包裹中,注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韧性与力量。他唱的,不再是单纯的思念,而是在时代洪流与各方压力下,依然坚守的连接的渴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台侧那个阴影中的通道口。他知道,母亲在那里。
“在无人知晓的夜晚,星光也显得寂寞…” 这一句,他唱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是唱给曾经孤独的自己和无法被理解的过往。
副歌来临,编曲层次愈发丰富,电子音效营造出宇宙般浩瀚的空间感,而筚篥的声音时而如泣如诉,时而高亢激越,穿梭其中,如同不屈的灵魂。
“你留下的旋律,是我前行的勇气!在每一个孤独的转角,等待与你相遇的晨光!”
柯瑾几乎是呐喊着唱出这几句。他的视线牢牢锁定通道的方向,仿佛要将自己的心脏、自己的信念,通过歌声直接传递出去。他唱的“你”,是音乐,是祁望,又何尝不是那个他一直渴望其认可的母亲?
祁望的钢琴在此时奔腾如江河,与柯瑾的声线完美融合。他们在舞台上移动,眼神交汇,动作默契,那种超越搭档的信任与情感,在激烈的音乐中无声地流淌,强烈到无法忽视。
表演进入尾声。所有激烈的音效骤然收束,再次只剩下那束清冷的追光,和一声悠远、平静,仿佛看尽千帆的筚篥长音。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整个场馆陷入了长达数秒的绝对寂静。
然后,掌声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不同语言的欢呼和尖叫汇成一片,许多观众自发地站了起来。
柯瑾站在舞台中央,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望向通道,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心,猛地往下一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后台助理那里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助理趁着混乱,飞快地跑上台,将手机塞到他手里。
屏幕还亮着,是一条来自母亲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好好唱吧。”
那一刻,柯瑾站在亚洲之巅的舞台上,面对着山呼海啸般的掌声,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祁望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紧紧地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台下,李秉辰导演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了然而欣慰的微笑。
主持人走上台,准备进行最后的评审和颁奖环节。大赛最激动人心,也最残酷的时刻,即将到来。
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仍在持续,柯瑾却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隔音罩中。指尖触碰着屏幕上那四个字——“好好唱吧”。每一个笔画都像带着温度,熨帖着他震动不已的心。祁望的手始终坚定地握着他的,那份力量透过相贴的皮肤,支撑着他几乎虚脱的身体。
主持人富有感染力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开始串场,引导评委进行最后的点评和打分。柯瑾几乎听不清具体内容,他的全部感官都聚焦在后台的方向。
“走吧,”祁望在他耳边低语,声音沉稳,“先回后台。”
他们在一片混杂着赞赏、惊奇与些许困惑的目光中走下舞台。刚踏入后台相对安静的通道,柯瑾的脚步就顿住了。
柯母就站在不远处,背微微佝偻着,不似平日那般挺直,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个已经熄灭屏幕的手机。她看着柯瑾,眼神复杂得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有未散尽的担忧,有显而易见的震撼,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动容。
“妈……”柯瑾的声音带着演出后的沙哑和未平息的哽咽。
柯母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走上前,抬手,有些生硬地、快速地用袖口擦去柯瑾脸上的泪痕和汗水。这个动作带着她一贯的强势,却又泄露了掩藏不住的关心。
“唱得……”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最终别开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柯瑾和祁望耳中,“……挺不一样的。”
这绝非热烈的赞美,甚至算不上完全的肯定。但比起之前斩钉截铁的反对,这细微的松动,已足以让柯瑾心头巨石挪开一角,眼眶再次发热。
祁望适时地上前半步,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阿姨,谢谢您能来。”
柯母的目光这次落在了祁望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看向他和柯瑾至今仍紧握在一起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
这时,工作人员匆匆跑来,语气兴奋:“两位老师,快!要宣布结果了,请到前台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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