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端上桌时,时针已快指向下午两点。
沐星河走进厨房帮忙端菜,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夏暖光忙碌的手。当看到他指关节和手背上几处明显的红痕和细微破皮时,她脚步微顿,指尖在温热的盘沿上轻轻敲了一下。
“喂,”她将盘子放到桌上,声音带着点探究,眼睛却盯着他手上的伤,“你这手……是刚才锅里水没擦干,被热油‘热情拥抱’了?”语气刻意放得轻松,像随口一问。
夏暖光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动作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随即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他确实在走神思考如何掩饰巷子里留下的痕迹时,不小心被溅起的油星烫到,倒也算阴差阳错地提供了个现成的借口。
沐星河瞥了一眼那口炒锅,锅沿干干净净,并无水渍飞溅的痕迹。她没再追问,只是端起菜转身时,说:“下次小心点。吃完饭,我帮你上药。”
一顿饭吃得波澜不惊。然而,到了上药环节,气氛就微妙起来。
夏暖光坐在沙发上,伸出那只“光荣负伤”的手。沐星河捏着沾了药膏的棉签,俯身凑近。指尖刚触碰到一处破皮边缘,夏暖光就条件反射地“嘶”了一声,猛地想把手抽回去。
“沐星河!”他指控道,眉头紧锁,“公报私仇?你想废了我这只手?”
沐星河眼疾手快地用指腹压住他的手腕,力道不轻。她抬眼,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慢悠悠地说:“有吗?”话音未落,指尖故意又在那伤处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诶诶!疼!我错了我错了!”夏暖光顿时告饶,俊朗的五官因疼痛微微扭曲,“祖宗你轻点!再按下去,明天我这手真得‘光荣退休’了,还怎么写卷子?”
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沐星河眼底那点促狭的笑意淡了下去,手上的力道也随之放轻,变得小心翼翼。冰凉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红痕上,带来一丝舒缓。她低着头,专注地处理着每一处细小伤口,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说夏暖光,”她一边涂药,一边用闲聊般的口吻开口,声音却比刚才软了几分,“你这几天怎么回事?跟衰神附体似的,不是这儿磕就是那儿碰。该不会真水逆了吧?”她顿了顿,忽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一只白皙的手掌大大方方地伸到他面前,“要不,转我五十?我给你画个符转转运,友情价,童叟无欺!”
那五十块钱的梗,像只活泼的小松鼠,再次蹦跶出来。
夏暖光看着伸到眼皮底下的手掌,又好气又好笑。他没受伤的那只“好手”毫不客气地拍在沐星河的手心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想得美!”他嗤笑一声,收回手,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坑蒙拐骗连道具都省了?挖个坑就指着我一头栽进去?我脸上写着‘人傻钱多速来’吗?嗯?”尾音上扬,带着戏谑。
沐星河捂着额头,“切”了一声,毫不示弱地回敬:“还用写?‘天下第一傻’的名号非你莫属!”
“彼此彼此,我是第一傻那你就是天下第二傻了。”夏暖光立刻接招,笑容欠揍。
沐星河气结,抬脚就在他小腿上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夏暖光,你给我滚吧!早晚被人揍!”
被踹的人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开怀,顺势从沙发滑坐到地毯上。他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行了,第二傻,该睡午觉了。不然下午听课眼皮打架。”
沐星河瞪他一眼,小心地将药膏盖子拧紧,放回药箱。她没去拉他的手,自己撑着沙发扶手利落地站起来,还故意蹦跶了两下。抱起药箱走向自己卧室时,她在门口停下,回头叮嘱:“锅碗放着,我睡醒了洗。”她抬手看了看腕表,“三点开始学习,没意见吧?”
夏暖光自然没意见,点头应下。两人各自回了房间。
沐星河回到卧室,并没有立刻躺下。她从书包里抽出两张试卷,目光在题目上扫过,凝神思考片刻,最终将它们平整地放在书桌一角。这才拿起手机,屏幕上一堆未读消息的提示。她快速扫过,优先回复了爸妈的关心,又点开班群草草浏览了一下那99 的刷屏信息,便随手将手机放在枕边。
钻进柔软的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个舒适的茧。疲惫感袭来,眼皮很快变得沉重。只是临睡前,夏暖光手上那几道不寻常的伤痕,以及他下意识藏手的动作,像几颗小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投下几圈涟漪,带着些许未解的疑惑,沉入了睡眠。
隔壁房间。
夏暖光坐在书桌前,并没有立刻休息。他垂眸看着自己刚被仔细涂抹过药膏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膏体,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和安心感从心底悄然滋生,驱散了巷子里带来的阴霾,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手机震动了两下,随即铃声响起。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妈妈”两个字,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迅速接起:“喂,妈。”
电话那头的张玉显然愣了一下,随即传来愉悦的笑声:“暖光?听起来心情不错呀?遇到什么好事了?”
夏暖光拿起桌上的笔,无意识地转动着,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有吗?”他下意识地反问。
“当然有啊”张玉的声音听起来放松了许多,“妈过几天就回来了,你先安心在你沐阿姨家住着。钱够不够用?不够一定跟妈说。”
夏暖光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一边收拾桌上的文具一边应着:“知道了妈,钱够花,真的不用再给我转。你回来路上才要多注意安全,别赶时间。”
“好好好,妈知道。”张玉连声答应,电话那端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这沉默里带着犹豫,夏暖光几乎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妈?”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妈?信号不好吗?”
“暖光,”张玉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就是……那个……强国他……”
“妈!”夏暖光的声音陡然清晰而坚定,直接截断了母亲的话头,“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就是。我爸……”他顿了顿,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不是早就走了吗?”
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沉默,然后是张玉带着哽咽和释然的回应:“啊……对,对!是单亲家庭……你看妈这记性。最近……过得开心吗?”她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夏暖光的目光落在自己涂着药膏的右手上,那点冰凉仿佛渗入了心底,带来一种奇异的平静。他轻轻“嗯”了一声:“挺开心的。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个秘密。”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神秘。
“好,好!妈等着。”张玉的声音瞬间被期待点亮,“快休息吧,妈知道了。”
“妈,”就在张玉要挂电话前,夏暖光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你要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别让……别让不相干的‘东西’,毁了你的日子。”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传来张玉带着浓重鼻音的哑声:“……好。妈知道。”
电话挂断。夏暖光望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发了会儿呆。那些沉重的过往,在沐星河涂上的药膏清香和母亲电话带来的暖意中,似乎暂时被阳光蒸发掉了。他回过神来,轻轻吁了口气,嘴角重新挂上那抹浅笑。
午休时间在静谧中流逝。下午三点,学习计划准时启动。一个摊开课本细致讲解,一个托着腮凝神倾听。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为一道题的解法而起的低声争论,少年少女的脸颊因思维的碰撞而微微泛红。三天的假期,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快得让人抓不住尾巴。
转眼已是假期的最后夜晚。沐星河蹲在地上,把最后几本书塞进鼓鼓囊囊的书包,小脸垮了下来,拖长了调子哀叹:“啊——不是吧!这假期是被谁偷走了吗?怎么咻的一下就没了!”她抬起头,看向倚在门框边的夏暖光,眼神充满了对“万恶”现实的控诉。
夏暖光手里端着一小盘洗好的葡萄,闻言挑了挑眉,带着点过来人的“幸灾乐祸”:“这不挺正常吗?知足吧,再熬几周就是五一,然后高考中考接踵而至,大把假期等着你呢。”他边说,边端着盘子朝她走近。
沐星河正对着书包拉链较劲,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还在碎碎念着假期的短暂。夏暖光看着她微张的唇瓣,眼神闪烁了一下,一丝恶作剧的心思悄然冒头。他飞快地从盘子里捻起一颗看起来颜色最深、个头最小的葡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沐星河的嘴里!
动作完成,他立刻别开视线,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天花板,耳根却可疑地泛起了微红。
“唔?!”沐星河猝不及防,嘴里被塞了个冰凉圆润的东西。她下意识地咀嚼了一下——
瞬间!一股极其霸道、足以让五官扭曲的酸涩汁液在口腔里猛烈炸开!那酸度直冲天灵盖,酸得她一个激灵,整张小脸瞬间皱成了苦瓜,眼睛鼻子都挤到了一起。她痛苦地“嘶哈”着,好不容易才把那颗“生化武器”般的葡萄囫囵咽下去。
再抬头,看到夏暖光那副眼神乱瞟,明显的此地无银300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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