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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式神

睁开眼,迎接我的是一片深邃的黑暗。病房里的夜灯发出微弱的光晕,冷清的灯光倾洒在雪白的病床上。手腕和胸口毫无意外地连着几根仪器导线与输液管,液体一滴一滴缓慢落下——声音令人窒息。

“……你果然很有意思,在那个环境、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在昏迷前强制发动死亡契约。”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回荡。

我知道它在夸奖我,但也只能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作为回应——我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所幸在进入那个空间后,我始终没有动用过法力与能量。正因如此,即便后来我的能量被它的领域大大压制,也能让我在强行突破时能够勉强一搏。

当我手臂被斩断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场赌局注定要开始。

——那天果然是我的幸运日。

“你叫什么名字?”声音再次响起,语调平静,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试着动了动喉咙,可全身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连一个音节都无法挤出来。

“嗯?怎么不说话了?你还挺有脾气的。”它的语气中透着隐约的嘲弄与自以为是的幽默。

我现在开始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啃树根和腐尸的时候就着自己的脑子当下饭菜吃了。

当静默再次在凝滞的空气里扩散时,房间骤然亮得如同白昼。一群身着防护服的人猛然涌入我的房间,迅速围拢到我的床边。他们确认完我的生命体征平稳且意识清晰之后,我即便隔着厚厚的医护服,也能察觉到他们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说不了话啊。”等那些医生离开后,那低沉的声音又幽幽地冒了出来。

我没好气地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当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病房,在轮椅上的莉莉安被推到我的病床旁。我才从她那知道我竟然已经昏迷了一周。

仪式的启动不久,法阵旋即剧烈震动并迅速崩塌。黑暗能量如决堤般汹涌而出,疯狂溢散,很快达到了饱和峰值。尽管大主教和教堂外的能量者们竭尽全力修补法阵和结界,但依旧无法阻止能量的侵蚀。转眼间能量便突破了法阵所能承受的极限。

最终,那场仪式是在腥风血雨中落下帷幕:主持仪式的大主教连同几位主要辅助主教当场殒命,其余的主教也未能幸免,不是死亡就是脑死亡 ;教堂外那些支撑结界的能人更是有三分之一身受重伤——而这已是修行近五十年的大主教们倾尽毕生功力,并临时召集附近区域内所有空闲高阶能量者拼上性命换来的结局。

仪式结束后满地狼藉,四周一片残败,那座曾被强大能量充斥的教堂,如今也被侵蚀得只剩下一副破败的骨架。

“所以你知道吗,当你身上没有契约痕迹的消息被泄露之后,这一周有多少人想来刺杀你?”莉莉安坐在轮椅上,语气冰冷。

“……多少?”今天在输入不知道多少葡萄糖和能量后,我终于恢复了些许体力,能够努力吐出一些字。

“每天至少两个。”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来这种时候还有这么多刺客吗——我不禁为我的昏迷感到惋惜。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出半年前上一次遇到刺客的场景。

很可惜,他差一点就可以成功了,如果没有那只蝙蝠的出现。

那枚特制子弹几乎正朝我的眉心射来,五米不到的距离,速度骤然加速,并且携带着经过增幅的能量场。眼睛和大脑率先捕捉到了危险,但我的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电石火花间,一只蝙蝠凭空出现,像从空间裂缝中出现一样,它挡在了我面前。

鲜血顺着它的躯体汩汩流出,它那双罕见的橄榄绿眼睛正逐渐黯淡。就在看到那抹橄榄绿的刹那,窒息的痛苦像巨浪般袭来,心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喉咙里闷哼出一声,我只能拼命大口呼吸以缓解五脏六腑撕裂的疼痛。

刺客随之被我的失控能量场轰杀成灰烬,现场只剩下一滩殷红染衬的碎肉和白骨粉末。

我不计后果地用大量能量把它濒死的灵魂禁锢在了垂死的身体里。救活它的执念像毒蛇般缠绕上我的心脏并不断加紧。我知道自己又一次失控。

我的能量不断流失,身体好似被烈焰火炙,那份执念愈发沉重,没有救活它的每分每秒都增加一座千斤顶压在胸口。突然后脖一阵刺痛,我的眼前黑了过去。

我知道是莉莉安赶来给我注射镇静剂了。

这次失控我被关了一个月禁闭。或许是考虑到我没有伤害“不相关“和“无辜”的人,禁闭时间被大幅缩短。高层有人倒对此抱持积极态度,认为这是我开始有“人性”的体现。

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那种强烈的情绪波动让我明白那双橄榄绿的眼睛肯定只是秘密的冰山一角。

我从那时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你听到了吗,我和你说的话”莉莉安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我完好的那条手臂,声音里夹杂着担忧。

“……啊?什么?”我回过神来,赶紧回复“哦对,签契约的事情刻不容缓。”

“赶紧吧,虽然尼德霍格有点……嗯,不过我们都觉得;比利维坦好多了。”她耸了耸肩。

利维坦,象征邪恶和混沌的存在,比尼德霍格更典型、更鲜明的——正义的对立面。

“所以你也听见了,什么时候和我签订契约?”等莉莉安走后,我对着房间里那团浑浊的黑气说道。

从早上睁眼开始,这团诡异的黑雾就一直莫名其妙地漂浮在病房里,只有我能看见它。而且奇妙的是,我从第一眼就知道它是尼德霍格。

“这种事不是得挑个——”

“你到底在回避什么!”我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抓起刚才莉莉安削苹果用的小刀,毫不犹豫地抵在脖子,鲜血开始渗到刀刃。

“你知道以你现在的能量场,就算已经发动了死亡契约,你死了也不会对我有影响吗”它的声音冰冷至极。

“是吗,只是不会死吧。”我冷笑一声,直勾勾地盯着那团黑气,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空气静止了十秒。

“好吧,其实告诉你也行。”尼德霍格叹了一口气,语气反而转为轻松,“其实事实上你已经签约过式神了,你们的契约还没解除,所以我也没法签约。”

“……好假,能不能编一个有意思的笑话。”

它没有回答,而是从那团黑雾中伸出一只布满鳞片的狰狞爪子。一阵凌冽的风,它甩开我手中的小刀,用锋利的爪尖沾了一些还未干涸的血液,在空中描绘出一条首尾相接的蛇形符文,随后用一种我从没听过却我却能完全听懂的语言低声说:

“该醒了,耶梦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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