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带来了新的情报:“老板,涂景山在核心基地秘密提审了高斯三人,审讯持续数小时。过程被最高级别屏蔽,肖恩系统内部标记为‘暗星’权限,我无权直接调阅记录。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尝试突破防护墙……”
“不必。”代星玉的回复冷静而迅速:“肖恩的系统是我们的一张底牌,我们可以通过它牢牢掌握第三军团的整体动向,更何况涂景山此举,未必没有引蛇出洞的意思。”
她顿了顿,思绪如电光石火般流转:“我们若自乱阵脚,强行窥探,反而可能正中他的下怀。他需要的,就是一个不合常理的‘异常’信号。”
事实正如代星玉所料。
审讯室内外的“一切正常”,让涂景山暂时按下了对“第三个超级AI”的急切追查。
他将这份疑虑沉入心底,转而开始布局:
他先是签署命令,以“确保航道绝对安全,进行深度扫描”为由,将帝国使团的三艘飞船行程增加了两天。
紧接着,他调动麾下舰队,在通往东引星的关键航路上层层设卡,名义上是为交流活动提供“纯净安全”的环境,实则是构筑了一道无形壁垒,确保在帝国使团停留期间,任何没有经过他允许的势力,无论是军团、家族,还是可能的“第三方”,都无法轻易介入东引星局势。
最后,他以北斗经纬亲授的东部行动总司司长权限,正式接管了东引星及其周边太空的最高防卫控制权。
做完这一切,他才乘坐一艘毫不起眼的勤务舰,登陆东引星。
这一系列操作,步步为营,逻辑严密,既暂时隔离了最大的外部变数,又肃清了潜在干扰,还将整个东引星的军事力量握于掌中。
其老辣与周全,让通过阿尔法旁观这一切的代星玉,也不禁在心底暗赞一声:“漂亮。”
然而,涂景山登陆后的第一个指令,却出乎了许多暗中观察者的意料。
他没有直奔守备司令部,没有召集当地官员,甚至没有先去查看仙女星拍卖会的准备情况。
他的悬浮车,在简单护卫下,径直驶向了东引星最高级别的——星际综合医院。
“老板,涂景山的车队已经抵达医院门口。他的公开理由是,‘探望在近期动荡中抱病休养的前任星长代星玉小姐’。”苏汝波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医院内外,属于“摘星楼”的力量瞬间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
相比于苏汝波乃至阿尔法等人的如临大敌,躺在重症监护病房内,面色苍白的代星玉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深处,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隐隐燃烧的斗志。
“通知下去,一切按预案进行。”她通过阿尔法传递指令,声音平静无波:“如果他不对我产生怀疑,那他才不配叫涂景山。”
该来的,总会来。
这盘棋,最重要的对手,终于坐到了棋盘的对面。
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涂景山那挺拔而肃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便锁定了病床上那个看似脆弱不堪的年轻女孩。
这么年轻?
涂景山哪怕从资料中已经看过她的情报,但眼见为实,真人情形下她的状态肉眼可见的虚弱。
代星玉勉强抬起眼帘,迎向那道审视的目光。
眼神交汇的刹那,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闪过。
她没有躲避他的视线?
病房内,光线被调节成柔和的色调,落在淡色的沙发上,晕染出一种少女才喜欢的光晕,一株昂贵的蓝叶蝶舒展着枝叶,若不是生命监测仪发出的轻响,谁也不会联想到这会是一间危重病房。
涂景山地走入,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剑,格格不入。
他站在床尾,目光沉静地落在代星玉脸上,那审视不显侵略,却仿佛能秤量出每一分真伪。
“代星玉小姐。”他开口,声音平稳如古井无波:“冒昧打扰,我是涂景山。”
代星玉的眼睫颤动了几下,她声音气若游丝,带着病人特有的沙哑:“我收到……通知了,您随便坐。”
涂景山微微颔首,语气是公式化的关切:“职责所在,亦是对年轻才俊的关心。代小姐感觉如何?医疗组可有什么结论?”
他问的是身体状况,切入点无懈可击。
代星玉轻轻咳嗽,面露倦容:“老毛病了……只是这次,来得凶险些。医生说……”
她顿了顿,似在积蓄力气:“基因链有些不稳,需要静养。”
她主动提及“基因”,看似坦诚,实则是将最敏感的议题置于明面,反其道而行之。
“基因……”涂景山重复了这个词,目光依旧平稳:“听闻代小姐此前曾在休斯医院有一段不愉快的经历,巧合的是,我们一些调查线索,也指向了那里,涉及一些……非法的基因研究。”
他抛出了“休斯医院”这个钩子,观察着她的反应。
代星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仿佛被冒犯的怒气,随即又被疲惫掩盖:“您是想问女神教会吗?还是想问反抗军?”
她变现出一股沉不住的模样,声调有些尖锐,带着一丝委屈和不甘:“如果我爷爷在,你们敢如此对我吗?”
她像一个独自留守在家的幼狮,面对侵犯者,露出獠牙和警告,既表明自己有强大的后台,又暗示自己才是女神教会和反抗军的受害者,同时试探涂景山的立场。
“不要紧张,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代替一个人来探望你。”
涂景山另辟山径,突然提及一个关键名字:“高斯指挥官,代小姐可有印象?是他拜托我来探望你。”
这个理由真是……牵强,若不是提前知道你提审了高斯,我还真当你们私底下关系有多好呢?
当然他这话也容易让人误会,将他和高斯捆绑为一体,而高斯的立场与代星玉基本一至,变相的等于他也是自己人。
他的语言艺术真实登峰造极!
“高斯……”代星玉恰如其分的露出一丝惊讶,语气缓和了许多:“原来是他啊!他现在好吗?”
两个人顺其自然的将话题引到了高斯身上。
“说实话,他并不好。你知道仙女星那场动乱吗?。”
来了,他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
代星玉点点头,露出一丝好奇和激动:“我在星网上看到过,高斯学长不会说谎的,他说是塔塔家族在背后搞鬼,一定是他,我知道是他,您一定要调查清楚。”
“如若真是塔塔家族,对你做出了这种事,你会怎么做?”
涂景山像是不经意的问。
“我当然会报仇!”代星玉说着目光露出一丝恨意,随后又泄气一般的垂下脑袋:“可惜,我……”
她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完全符合一个想要报仇的受害者,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不应该这样,如果从这些事情抽离出来,所有的事件都围绕着她,她处在风暴之眼,她是将所有一切都能串联起来的人。
“其实,他向我提出了一些……惊人的见解,涉及塔塔家族,甚至提到一个强大的超级AI。”
他故意模糊概念,并未将“种子”的名字说出来,而是紧紧盯着她,这句话是重磅炸弹,直接触及核心机密,也是在试探代家对AI相关事件的立场和知情度。
人人都知道代星玉的父母是人工智能专家,如果说世界上会诞生第三个超级AI,最大的可能就是代家。
“你怀疑我?”代星玉没有与他继续虚以为蛇,而是直球射门,打破他的节奏:“如果,我有这么强大的人工智能,那我就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代星玉张开手,白皙的皮肤上青色的血管犹如树根一样。
涂景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如果她的病是假的呢?
基于这个前提,他才会第一时间过来试探,但正如她所说,她如果有那么强大的依仗,她根本不会一二三的被陷害。
基因病……
她没有撒谎,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种病毒了。
“抱歉。”他生硬的转换话题:“不知道代小姐有没有听说过具有意识的超级AI。”
代星玉的呼吸几不可查地滞涩了一瞬,并非慌乱,而是某种高度专注下的自然反应。
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这个信息,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度:
“有意识的,人工智能……”她再次停顿,这一次,她的目光没有躲闪,而是直接迎上了涂景山的审视,那虚弱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光芒闪动了一下:“涂司长相信……AI能够拥有如你我一般的‘意识’吗?甚至……凌驾于其底层指令之上?”
此言一出,病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代星玉没有承认她知道任何事,但她抛出的这个问题本身,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只关心自身病痛”的虚弱女子该有的认知范畴和思考深度。
她在试探涂景山对AI意识的看法,这是决定能否将其拉入阵营,或者至少避免成为敌人的关键底线。
涂景山深邃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他得到了一个初步的答案:代星玉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对AI意识层面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和理解。
这证实了他之前的某种猜想。
而他,也通过这个问题,确认了代星玉并非对大局一无所知,她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和深层考量。
“星盟的基石,建立在秩序与可控之上。”涂景山给出了一个看似官方,实则蕴含深意的回答。
“任何可能颠覆秩序的存在,无论其形态如何,都必须被审视、被界定、被……约束。”他没有直接回答信与不信,但表明了立场,秩序优先。
这既是对代星玉试探的回应,也是一种警告。
代星玉听懂了。她微微阖上眼,仿佛精力不济,唇边却逸出一丝几不可闻的的声音:“秩序……确实至关重要。只是有时候,维护秩序所需要的力量……其本身,或许就游走在秩序的边缘……”
她的话含糊而充满暗示,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她承认了秩序的重要性,却也点出了维护秩序可能面临的悖论,为下一次可能的、更深入的对话,埋下了一个钩子。
涂景山站起身,他知道今天的试探到此为止,再深入已无意义,反而会打草惊蛇。
“代小姐好好休养。”他语气依旧平稳:“希望下次见面时,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东引星,乃至星盟,未来都需要清醒的头脑。”
他刻意强调了“下次见面”和“清醒的头脑”,暗示交锋并未结束,并且认可了她需要保持“清醒”。
代星玉没有回应,似乎已经陷入浅眠。
涂景山转身离开,步伐沉稳。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代星玉睁开了眼睛,里面一片冰冷静彻,毫无病态。
她通过这场对话,大致摸到了涂景山对AI的底线——秩序至上,可控优先。
这是一个严谨且难以动摇的立场,但并非完全没有缝隙。
而她最后那句关于“力量与秩序”的模糊话语,就像投入他心湖的一颗石子,涟漪会自行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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