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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星星到来的那一夜

34

“天上掉落的是星星,那么从地上上升的是什么?”

幼年时期,妳在绘本上找到条猜不出来的谜语,不解地拿着书追问X。

X蹲下身,视线正好与你平齐,笑着用力揉了揉妳的头:“是灵魂吧。星星落下,灵魂上升。生命就这样啊循环往复。”

——————

妳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谁轻轻一拨手,将天幕也划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涌出,晕染沉沉暮色。

妳浑浑噩噩走到门前。

妳曾经无数次推开过这扇门。

一门之隔。

妳闭上眼。

脑海中却已浮现出清晰的图像——门后是一脸沉痛的索菲亚,嗓音沙哑,带着丝鼻音;「“西格玛,X她昨晚已经...”」;身后的方劲之轻拍着她的背,没说什么安慰话,神情淡淡,眼眶却是红了。

这一场漫长的星际旅行是只为妳搭建出的舞台,忽略台下观众,妳不断重复着过去的场景,偶尔沉醉其中,完全忘记了自己早不是“过去”的人。

当**退去,当故事落幕,终于迎来了妳最不愿面对的大结局。

一盏盏聚光灯重新亮起,打在你赤米果米果的心上,妳终于想起来了。

——————

X生前就不赞同捣鼓一具“离开了灵魂的躯壳”,或许在她眼中,妳们这群人的哀怮才是“不必要的”。

按照她的意愿,在她的意识也回归到一条直线的状态时,她们将她送进了压缩炮——现在她估计正和组成浩渺星河的微小粒子伙伴们一道,自由自在地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里嬉戏。

丧事从简,索菲亚她们自发挂上了白布,X朋友众多,发出的请帖却寥寥,大概是不想不相熟的人来打扰她的清静。

到场的面孔妳基本都认识一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轻声交流。

妳心中烦乱,随意翻弄几下桌上簿本,一旁劲之说:「“只差何易她们,在赶飞船。隔天到。”」

——————

垂坠的帷素如波涛汹涌的银河,浩浩汤汤地从天而降,割开生者与死亡的界限。

妳一层层拨开白布,心中唯一的念头——向前走。

推开背对灯光骗妳说自己是大魔法师的的X,推开弓腰在落叶里翻找宝贝的X,推开躺在贝母河里耍赖说要休息的X,推开夏夜身侧共同聆听虫鸣声的虚影。

妳挤进了最中心。

甫一抬头,就撞上了足有半米高的挂像上X狡黠的目光。

仅一眼,妳心下了然。

谁用彩色遗像啊?

你扯动嘴角,最终也没能挤出笑容。

近处Re一袭黑衣,旁边的花瓶插着一束蔫巴的向日葵,昭示着主人早已等候多时。她背朝妳,凝望着画上的X,久久站立,如同一具安静的雕像。

缤纷的色彩撞击出生命的活力,超越了黑白照片,张扬地宣告画像主人存在过的痕迹。

在一笔一划涂抹的颜料下,沉睡在宇宙的探险者又重新活了过来。

年轻的X不在高台,而在平地,背靠无边无际的金色田野,她衬衫的口袋塞着小串没吃完的葡萄,她的眼神像所有意气勃发的少年人一样,跳跃着永不熄灭的亮光,有种近乎顽劣的孩子气。

她一定是察觉到了妳们投来的视线,才不知天高地厚地抬起手臂,双手十指相扣,对着画外“开枪”。

此后妳无数遍回想,也没弄明白,为何X选择画师都未曾见过的青年时代作为她人生的定格。

像,又不像。

妳仔细端详。

X微笑的时候像在酝酿坏心思,大笑的时候又前仰后合,像翻不过身的金甲虫。

妳比任何人都熟悉她过去的模样。

微不可查的一瞬间,妳毫无理由地原谅了她的欺骗。

双耳的感受器又坏了,嗡嗡作响。

走前,X拦过妳,她衣衫单薄,被从大门灌进来的冷风吹得打寒战:「“五年了,西格玛。我也想问妳求个答案,就算是朋友也好,妳非走不可?妳...对我可有一分真心?”」

脑中只剩赌气的话在回荡:「“见鬼的真心。哈,X,妳跟机器人谈真心,不觉得自己太幼稚了吗。”」

「“老师的像是我画的。”」Re没头没尾甩下一句,把妳纷乱的思绪重新拽回。

她呆呆地半仰着头,不像是对妳说,反而像无意识中的呢喃。

沉默后接踵而至的,是更难以忍受的沉默。

好一会儿,她又自顾自说道:

「“也许老师早料到了这一天。谁又能免得了一死。”」

看似洒脱的话,解开了心上最后一道枷锁,Re挺立的高大身姿如一根笔直的羽毛,在烈火燎烧中逐渐萎缩,直到缩成一小团。她蹲在地上,捧着脸失声痛哭:「“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呜!为什么...”」

Re忽地紧紧扯住妳的袖子,仰头,泪眼婆娑:「“西格玛,妳是智械,机器人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妳告诉我,妳告诉我...”」

她口齿含糊,嗫嚅半天,也没有道出自己的诉求。

或许她如溺水的人一般,在巨大的恐慌中抓住了最近的浮木,即使那只是一根看起来像希望的稻草。

——————

愧疚和羞耻又占据了上风,压得妳喘不过气,手虚扶在门把上,妳清楚自己的故事是时候迎来结局。

去推开门吧,再次被白色淹没,直到鹅毛大雪没过妳们的肩头,将所有的遗憾埋葬。

下一次醒来,妳又会迎来新的美梦,梦里有为妳亮着一盏灯的飞船,船上有嬉皮笑脸的X,忙碌的Friend悄悄端上热茶和点心,静立在她身旁。

3,2,1......

妳数了两遍1。第一遍妳狡猾地念了“one”,所以不作数,第二遍妳犹豫地说“一”,推开了门。

妳仍停留在梦境,还是进入了新的梦境?

身后落日西沉,霞光万丈,眼前却是化不开的浓郁夜色,屋内没开灯,窗户大开,风拨走碍眼的纱帘,视觉感受器适应了片刻,妳才望见明月高悬,下缀寥寥小星,正是清光无限。

那人面朝窗外,手臂维持着搭在窗台的姿势,似乎知道妳要来,看也不看,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好久不见,西格玛。妳终于来了。”」

妳脚步虚浮地上前,却又停在几步外的距离,遥遥望向她:「“是妳吗,X,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转身,熟悉的面孔印入眼帘。

妳胸中能量核前所未有地快速跳动,鼓动澎湃的热气上升,妳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X...X...我还能见到妳。我不该说气话的,我拿了花和水晶帘,我找给妳。”」

「“X?妳怎么不说话。”」

相较于妳的急切,X的反应可以算得上冷淡,甚至此刻她比冲动的妳更像是理性的代词。

她顿了好一会,妳脑中一个念头飞快闪过,就像找不到对应的答案一样卡住了。

然后又接上前面的话:「“我知道妳现在肯定有很多的疑问,对吗?我不完全算是X,充其量算是她落下的影子。”」

高高举起的火红的心砰然坠落,骤然的落差让妳不禁失声:「“影子?」

「“对。我是X在弥留之际启用的人工智能D29,完全体现X的思想。妳也可以把我当作X的一部分。”」

「“X,耍智械不好玩。妳不如解释一下,假设妳是...人工智能,妳为什么能回答我的问题?”」

她搓着下巴若有所思,连小动作都和X完全吻合。

答非所问:「“在制造妳的躯壳之前,我试过很多模型,D29曾经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但远远不够,这是一个白箱,“我”复述我的答案,没有思考能力。西格玛,在一切的开始,我是出于私心去制造智械,却又想给妳最好的。因此D29废弃了。”」

她忽然俏皮地冲你眨眼:

「“但D29并没有浪费。它在传递信息方面远胜电典留影。概括为,我撕下来一部分的自己,有了现在的D29,也就是‘我’,替我一直在这里等妳。妳乐意的话,也可以把我当作X。毕竟‘我’也算是完全复制了X的一部分。”」

妳缓慢呼出口气,心中空落落的,作为智械,妳比任何人都清楚人死不能复生。

曾经X跟妳闲聊,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出无限的价值。

当年的智械心高气傲,自以为天下最了不得,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在长者面前卖弄学识,言之凿凿。

称其是“针对人类的伪命题”。假如把行为和逻辑完全投喂给智慧生命,即把一切的思维转换成程序的运转,对于智械而言,此即。永。生。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生命有限,妳大言不惭。把复杂的行为逻辑转化为简单的重复行为和浓缩的语言习惯,作为人类固然残缺,作为智械活着却是圆满。

妳盯着眼前的圆满的“X”出神,那时候X又回答了什么?

妳只记得她没有嘲笑妳一个“门外客”的异想天开,而是说,妳会成为一名很棒的智械。

不成想,当时随口一说被她转化成了现实,而曾坚信“智械是最完美的形态”的妳却一点开心不起来。

妳对这种结果是不满意的,但当妳注视着她的虚影,心口又涌现莫名的宽慰和满足。

X贴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妳没有继续发问,又熟稔地续上话题:

「“我有话留给妳,可我摸不透妳的想法。最后一面,我们闹得很僵。我想找妳讲明白,可又想,妳恨我也好,是否恨意能让妳走得更远。西格玛,从前我看重面子没能承认,我太多私心。”」

「“所以我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你。哪怕一次,妳选择原谅我的诸多过错,妳愿意回来了,那妳就会遇到等在这里的‘我’。”」

机器人没有眼泪,嗡鸣的胸腔中却下起了小雨,潮湿得令妳发慌,声音也颤颤: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我只是,恨妳怎么什么都不说清!妳是这个星际社会最正统不过的星人了,我...我?我只是她人眼里靠妳才混到星人身份的异类。”」

妳的嗓音陡然拔高:

「“X,妳知道我最讨厌妳哪一点吗?妳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把我制造出来根本没问过我的意见,却总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摇摆不定,美其名曰尊重我!”」

「“我什么时候在意过...最开始联星会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哪也不去,我宁可不要她们赐予的星人身份,只想和妳待在飞船上。”」

「“妳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从来不肯正视我的心意。妳自嘲一笑,话被吞没在唇舌间,对着一道虚影说爱谈情又有什么意义。

X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地和蔼与耐心,就像电典中慈祥的长姥。

「“西格玛,我明白妳有真心。但是我不能保证,妳不会用殉情的借口实现自我毁灭。”」

「“妳很年轻,西格玛,如果按照人类的年龄换算,妳只是一个懵懂少年,妳有糊涂的权利。和妳差不多大时,我的感情也跟浆糊样,黏着不清。或许因为妳太讨厌自己,才错把我当成了锚点。”」

「“如今,妳还是这幅说辞,X。爱就是爱,哪要太多考量!妳为什么总要在这个问题上蒙混过关?”」

「“当然,西格玛”」,她开始打圆场:「“我当然爱你。妳是我最好的朋友。”」

X不想说的事情谁都强求不了,妳也不例外。

到头来还是不能得到她确切的答复。她太狡猾,即使人不在了,还要让智械为了她抓耳挠腮。

在妳怔忪的片刻,一把冰凉的物什塞到了妳手里。

「“这把脉冲枪,是我要留给妳的。也只存在于这里。在未来百年内,妳的芯片的材质几乎不能被销毁,所以只有内部的‘病毒’才能瓦解妳。”」

「“妳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吗?我们约好,陪我走完这段路,妳自己选择去留。如果妳要走,就回到这里开枪。只有这把枪能完全销毁妳所有的意识,让一切回归虚空。”」

她说着,露出招牌式的、带着丝俏皮的微笑,拥抱了妳。又在妳抓紧前慢慢松开了手臂。

之后任凭妳变着法子同她对话,她一概以X的语气,重复着闲聊和打招呼的话语,再不复理解与沟通的智能。

连X的影子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妳脱力般滑落在地上。

这才对手中物什有了实感,低头,久久不语。

每月月初最忙,但越忙越写[捂脸笑哭]结局前的铺垫就准备完了。接下来就是oe和be了。通常来讲是先写oe[哈哈大笑]当机会把握在自己手中,西西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2025.11.5

改了一点细节。修正了一些没有加好的括号[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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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星星到来的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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