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目光软了下来,她抬手抚摸丈夫斑白的鬓角,指尖擦过他未刮净的胡茬:“可家族的担子不该总压在你一人肩上……”
“别担心,亲爱的,”阿维纳什抚摸着妻子泛着珍珠光泽的脸颊,指腹擦过她眼角未干的泪痕,“撑起这个家,是我作为家主的本分。”
他的指尖滑到夫人下颌,抬起她的脸:“何况我还有你——你才是拉吉普特家真正的顶梁柱。”
夫人眼眶一热,视线落在书桌上的水晶酒樽上。她亲手斟满一杯火珠白兰地,琥珀色酒液在水晶杯里晃出细碎的金芒:“阿维纳什,你是我见过最伟大的男人。”
就在两人举杯欲饮时,下人匆匆来报,说小拉吉普特回来了。
“来得正好,正好我也要见见他,让他立刻来书房。”拉吉普特先生沉声吩咐。
拉吉普特夫人虽打算将某件事就此揭过,却并不想在此刻见到那人。她放下酒杯,在丈夫脸颊轻吻一下,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拉吉普特先生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转身在书桌后的悬浮椅上坐了下来。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小拉吉普特出现在书房门口。
“进来。”他头也未抬。
随即,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小拉吉普特满身珠翠,瘫坐在皮质悬浮椅里。而他身旁,一位身着白裙、头戴银簪的女子正端坐着,正是阿维纳什的妹妹妮拉。
“妮拉,我有些话要单独和这混小子谈谈,你先去别处待会儿吧。”拉吉普特先生敛去锋芒,语气温和了些。
妮拉闻言立刻起身,十分顺从:“好的,哥哥。”
她朝一直立在书桌旁的老管家点头示意,随即微笑着转身离开。
书房门合拢的刹那,阿维纳什盯着瘫在椅中的男人:“坐直了说话。”
小拉吉普特歪着脖子,碎钻在衣领间乱闪:“找我什么事?庄园的下午茶不够甜?”
“三百万!”阿维纳什的指节叩得桌面发颤,“信托基金的钱你要动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那又怎么样?”
小拉吉普特扯了扯镶满碎钻的衣领,忽然前倾身子,酒气混着古龙水味扑面而来。
“你住着海景别墅,开着镶宝石的悬浮车,我花点钱就要被你当贼审?”
“你刚出生叔叔婶婶就走了!”阿维纳什猛地起身,“十七岁的我既要防着旁系吞家产,又要抱着还在喝奶的你满世界跑!你知道我怎么把你养大的吗?”
“少拿这一套道德绑架我!”
小拉吉普特的拳头砸在桌面上,全息星象图泛起刺目的雪花,“你是高高在上的监护人,是人人敬仰的家主,我呢?不过是你养在镀金笼子里、脖子拴着铁链的狗!”
他疯狂扫过桌面,水晶杯炸裂的脆响混着钢笔滚落的骨碌声,火珠白兰地泼溅在地,似是染上了一片血色。
碎裂声惊得门外的妮拉猛地推开门,她看着满地狼藉,瞳孔骤然收缩:“哥哥,你们……”
阿维纳什盯着碎了一地的水晶,喉咙发紧。
他看着小拉吉普特通红的眼眶,他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是个雨夜,五岁的小拉吉普特攥着他的衣角抽噎:“哥哥,我怕。”
那时偌大的摩迦湾庄园里,只有他们俩,守着空荡荡的王座和未冷的尸体。
“出去。”拉吉普特先生别过脸,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哼——”
小拉吉普特踉跄着撞开房门,丝毫没有留恋地离开了。
书房里寂静无声,直到清洁机器人嗡嗡作响地进来清理,拉吉普特先生才仿佛脱力般跌坐回椅子里。
“亲爱的哥哥,你看上去累坏了。”妮拉提着象牙白裙,径直走向书桌。
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妮拉,如果是为遗产调整的事,免谈。”
妮拉轻笑,眼尾的弧度柔和:“我只是关心你。”
她绕过书桌,走到哥哥身后,指尖落在他紧绷的肩膀上,力道恰到好处地按摩起来。
“你该好好休息了。”
阿维纳什的背脊渐渐松弛下来,恍惚间想起了许多年前兄妹二人之间的美好时光,绷紧的下颌线柔和下来,眼底的倦意里渗进一丝暖意。
“我是你的亲哥哥,”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妹妹垂落的发梢上,“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我肯定会帮你解决,别瞒着我。我不想我们之间有隔阂。”
妮拉低眉应着:“我知道的,哥哥。”
阿维纳什拍了拍她的手背,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时候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妮拉离开后,阿维纳什仍陷在悬浮椅里,目光涣散地盯着穹顶智能琉璃变幻的光影。他冲侍立在青铜湿婆像旁的管家扬了扬下巴。
“再拿瓶火珠白兰地来,今晚想醉个彻底。”
“是,老爷。” 管家躬身退下。
接下来的时间里,凌迪看见阿维纳什始终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全息星象图的光斑在他松弛的脸上明明灭灭。
直到某一刻,他突然伸手攥住胸口的墨绿色丝绸,指节因剧痛而泛白,五官扭曲得如同墙上毗湿奴壁画里挣扎的恶魔。
他摸索着去够光脑,指尖在桌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却在触到通讯按钮前猛地栽倒,额头撞在黄金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片刻后,管家端着雕花银托盘走进来。
他看到拉吉普特先生趴在书桌上,便轻声呼唤:“老爷,酒已经取来了。”
说着,将托盘搁在书桌上。
见对方纹丝不动,他又提高声调连唤三声,试探着推了推那具躯体。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缩回手,踉跄后退半步。
但这惊慌只持续了一瞬。凌迪看到他颤抖的手指探入燕尾服内袋,取出叠得方方正正的侍者手套,那双枯瘦的手被裹得严严实实。
接着,他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柄镶嵌着月光石的匕首。
这看着像是拉吉普特先生收藏的一件古董。
匕首出鞘时发出清越的鸣响,管家握紧刀柄的手指青筋暴起,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将匕首刺入阿维纳什的后背。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摘下手套塞进衣兜后,重新端起银托盘,故意让其倾斜。
在水晶酒瓶摔在地上的炸裂声中,他发出惊恐的呼喊:“老爷 ——!”
声音里的颤抖恰到好处,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旋即,人们鱼贯而入。看到花容失色的拉吉普特夫人后,凌迪的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匕首是管家捅进去的,但杀死拉吉普特先生的显然不是他——很明显,拉吉普特先生在此之前就已经死了。
管家不过是补了这一刀,目的是掩盖真正的致死原因。
可为什么要掩盖?又是在替谁掩盖?
管家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人进入过这间书房。而在此之前,与拉吉普特先生有过肢体接触的,只有他的妻子和妹妹。但凌迪看得很仔细,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出于严谨,凌迪再次回看了那些画面,确认两位女士确实没有问题。
那就是拉吉普特先生接触的其他东西了,是他在进入书房前接触了什么吗?可比姆给她看过的证词和证据,最开始的时间线就是从管家出现开始的。
对于破案,那些警员肯定是要比自己专业的,比姆挑出这一段给她看,想必这段才是关键。
凌迪懒得自寻麻烦,重看阿维纳什进书房后碰过的所有物件,很快盯上了那杯被他一饮而尽的酒。
入口的东西,致命性总更直接些。
这酒是夫人倒的,可有没有问题却难确认:整瓶酒被小拉吉普特先生掀翻,清洁机器人早已抹去痕迹,一切都巧得像场编排好的戏。
凌迪只好将这杯酒的事暂且搁置,重再去查其他事物,一整个流程看下来,依旧毫无发现。
档案上 “心脏刺伤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只是表面结论,真正的死因栏还是空白,这说明既不是中毒,也不是心脏病突发。
那会是什么呢?
书房这段画面,如书页般在凌迪面前快速翻过一次又一次,最终,她还是将画面暂停在了那杯酒上。
还是这杯酒有问题!
但是证据呢?她找不到任何能证明的痕迹!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这是心域之能的致命缺陷,使用过久就会头晕,甚至昏迷。
她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些,全神贯注地去研究那杯酒的问题。
它在管家出现时就摆在书桌上,看起来像是常年放在那里。
那么在这之前呢?
证据链让她下意识从管家出现时开始查看,可万一关键证据藏在更早的时间里呢?
要往前回溯吗?眩晕感像潮水般漫上来,太阳穴突突直跳,凌迪尚且还能勉强控制,可若真要撕开更早的时间线,她会不会直接晕倒?
一旦晕过去,至少要一个小时以上才能缓过来,而凌迪还得赶在门禁关闭前回去。理智像根绷紧的弦,反复提醒她:该停手了。
可她之前才对比姆打包票,说自己绝对不可能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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