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黎就与警卫局一同前往希弗集团,美其名曰“临时聘用专家”。
不过意料之中,希弗生产线内并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江黎等一干人最后只能空手而归。
但是在离开之前,江黎倒是碰到一位熟人。
其实也不熟,不过一面之缘。
艾瑞斯·希弗操控着她新的电动轮椅,缓缓从电梯中驶出。不同于昨日的惊慌失措,此刻的她十分安静,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好像已经完全从昨天的意外中走了出来。
只见她慢慢挪动到了江黎面前,暂时挡下了他们前进的去路。
艾瑞斯的声音清恬舒适,开口如黄鹂啼鸣:“等等,江医师。”
江黎闻声停下脚步,神色淡淡地看向这位希弗的小公主。
“你好,何事?”江黎纡尊屈贵地吐出了简短的四个字,一如既往地冷淡。
饶是连同他一起过来的警员都看不下去了,赶忙接过话音,在后面补充两句,以免他冰冷的回答刺伤了这位人美心善的姑娘。
“诶呀……是希弗小姐,你好你好!有什么事和我说,哈哈,和我说也是一样的。”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江黎,解释道,“这位是我们新来的专……家,帮忙调查您的案件的。他比较内向……嗯,所以有什么事您可以和我沟通。”
比较内向的江医师随即往前迈了一步,绕开了突然出闪现他面前的警员,面对着艾瑞斯:“今日有多叨扰,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行离开了。”
艾瑞斯直接无视了那警员的话:“我是来找你的。”
“来找我?”江黎重复了一遍,似乎在思考对方找自己有何事。
“昨天多谢江医师出手相救,不然此刻……我怕是……”艾瑞斯微微哽咽着,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害怕。
“不必谢我,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想必昨天即便没有我出手,也照样能安然无恙。”
这话听着就很不像话,昨天艾瑞斯遭遇了什么,在场人不是有目共睹,也至少通过监控回放了解了大概。
人家小姑娘差点半条命都差点交代了,江黎却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马上就有人看不下去了,刚才发话的那个警员,又站了出来说:“不是我说,江医师,你这就太不厚道了,人家希弗小姐幸免于难,今日特地过来谢你,你最少也客气两句,现在这样,未免太过冷漠薄情了。”
江黎没有理会,只是朝着艾瑞斯浅笑了一下,弯下腰来,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艾瑞希小姐,旁人未必了解,可是昨天的控制舱是我亲手开的,有些话就不必多说了吧。”
接着,江黎又补充道:“我发现,您的手链似乎掉了一颗钻。”
闻言,艾瑞斯脸色一白,半天没再说话。可这幕场景落到别人眼中,就好像她受到了天大的威胁。
刚才发话的警员又憋不住气,想要为这位天使般纯洁美丽的小公主出头:“江医师,我们奉命带你来,但是……”
但是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艾瑞斯打断了,只见她脸上一扫刚刚的惧意,笑吟吟地说,:“这位先生,谢谢你,不过你误会江医师了。”
被美人拒接好意的警员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悻悻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江黎淡然地看着艾瑞斯的表演,似乎早已知晓她会如此作为,没有半点惊诧之色。
因为刚才的情况,如果艾瑞斯再不及时上去阻止,江黎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毕竟江黎的脾性大家多少清楚,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今天艾瑞斯出现在江黎面前时,他就注意到,这位小姐右手一直无意识地触摸着左手手腕上的链扣。刚才江黎绕过警员上前,凑近了些,便清楚地发现艾瑞斯摩挲指尖的位置少了一颗钻石。
正常情况下,一个希弗的大小姐,佩戴的首饰掉了一颗钻石,会第一时间命人送到珠宝店维修,而不是继续戴在手上。但是刚才艾瑞斯的右手一直摸索着手链,可以说明她并不是没有发现掉钻。可是一位希弗坐拥数不胜数的小姐,又怎么会带着一条明知缺钻的手链呢?
答案显然易见,她在找这颗丢失的钻石。更准确地说,她是在找知道这颗钻石掉在何处的人。
其实江黎并没有在轮椅的控制舱内发现什么钻石,刚刚的话,不过是自己一念间的瞎扯。
但偏偏有鱼上钩了。
昨天事发突然,江黎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后来回去仔细一想,发现这场所谓的轮椅暗杀事故中,充满了各种漏洞。
首先,传闻中的这位希弗大小姐艾瑞斯性格内向,不喜喧闹,经常一个人待在屋内。通常情况下,能对艾瑞斯轮椅做手脚的人,必定是他身边的熟人。当然,查哈属于上述这一点,只是有个问题:当时事发时,休息室内除了江黎,还有严渊、陈铭和琼尼,如果查哈想要艾瑞斯出事,完全可以挑这位大小姐独处的时候行事,而不是在一个人多的场合下手。
第二,昨天琼尼回到医楼,嘴里一直念叨着艾瑞斯的手链精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掉了颗钻石。也幸亏琼尼复读机般重复着,致使江黎今天在见到艾瑞斯时,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她的手腕,果然如琼尼所说,簇拥堆叠的珠宝中间空了一小个位置。
所以江黎刚才看到艾瑞斯下意识去摸索自己的手链,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艾瑞斯上前感谢时,他便随口诈了一句。
没想到答案真如他所想:剪断控制线的人,就是艾瑞斯自己。
控制线的材料极其特殊,需要专业的工具才可以将其剪断,而这种工具对于非专业人士来说,操控起来十分困难。所以艾瑞斯在剪断控制线时,工具极有可能碰到过左手的手链,导致原本镶嵌珠宝的位置松散了。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加上她手法也不大熟练,慌忙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事后她发现自己的手链缺了一颗钻石时,才回想起当时的场面。
江黎刚刚说了半句的话,在无形之中引导着艾瑞斯往自己怀疑的方向猜想,所以只要她动过控制舱,在听到这玄虚含糊的话后,一定会有所反应。
艾瑞斯不愧为希弗家族的人,在被当面拆穿后,脸上只有一刻的变化,不过半分钟就恢复如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从自己的轮椅侧面掏出一张邀请函,递给江黎。
江黎伸手接过,手指间摩挲了一下——是最原始的纸质。如今,在天马星科技高度覆盖的情况下,这类早期纸质产品已经非常少见,几近停产。但是艺术家们却十分偏爱,他们认为只有这些纸质产品,才有资格承载艺术圣洁的灵魂。所以眼下艾瑞斯递给江黎的纸质邀请函,应该是找人特意制作的。
邀请函上画着各色的图案,没有半点艺术细胞的江黎看了只觉得花里胡哨,杂乱得很。他粗粗瞄了一眼,便马上跳过了,直接把目光转向右下角的文字上。
艾瑞斯甜美的声音再次在江黎耳边响起:“我今天过来,是特意感谢江医师昨日的出手相救。”
说话间,她轻声地咳了一声,继续道:“不知道怎么感谢,我左思右想,金钱等俗物,像江医师这样圣洁的人必定不感兴趣……”
一旁圣洁的江黎心说:我昨天就是为金钱这样的俗物才出现在希弗集团的。
当然,艾瑞斯自然是听不到江黎心中的想法。
“最后我突然想起,过两日在天国庄园我会举办一场个人画展,到时候可以邀请江医师您参加,借此机会来设宴答谢。”
江黎拿着邀请函,不知道想着什么,既没有答应下来,也没有就此拒绝。
就在艾瑞斯以为他根本不会参加时,江黎却说:“早就听闻希弗小姐在艺术方面颇有造诣,只是一直不得机会。现在受到邀请,我当然是乐意至极,只不过……”
艾瑞斯听闻江黎应下,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喜色,追问道:“只是什么?”
“当时休息室内也不止我一个人,如果只有我一人去了画展,未免太不厚道了些,到时候我的朋友们回头找我算帐,那就不大好了。”
说着,江黎将手中的邀请函还给了艾瑞斯:“所以想来想去,还是不去了。”
一向不结交任何朋友的江黎,此刻倒是无中生“友”了起来,只是不知道严渊琼尼等人在现场,听到江黎这番扯淡的话,脸上会有多精彩。
艾瑞斯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了大半,只见她微微咬了下嘴唇,状若无异地回道:“这有何难?想来江医师的朋友一定和您一样有趣,我正好趁此机会认识一下。”
这话就很离谱,整个星球最无趣的人就要属江黎黎,因而当艾瑞斯说出此话时,周围人的脸上顿时五彩缤纷了起来。
不过碍于艾瑞斯和江黎,他们并不好开口说什么。
说着,艾瑞斯就从腕表中抽出几张虚拟电子邀请函,以手指代替笔,在上面划拉了几笔,然后将其拖至半空:“不过我没有多余的邀请函了,就拿这些我签了名的便笺临时替代一下,还烦请江医师转交给他们。到时候我也会和画展的工作人员打个招呼,嗯……那就,改日再见?”
话音刚结束,艾瑞斯就操控着轮椅,“嗖”地一下溜没了影,丝毫没给江黎拒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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