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风走到客厅，夏薇坐沙发上上下打量他，忽然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这套西装设计得太过刁钻，如果不是白晚风身高腿长腰细肤白，还真招架不住这堪比细跟恨天高的西装。
但说实话，这套衣服的上身效果确实惊艳。
“学长，你领带忘了。”沐子归拿这条灰蓝色的领带从他的房间里出来。
夏薇很顺手地从沐子归手里接过领带，伸手绕过白晚风的脖颈，熟练的交叉，想要打出一个漂亮的温莎结，但是打到一半突然下不了手了。
“妈妈？”注意到夏薇的僵硬，白晚风轻声唤她。
夏薇顿了顿，才继续给他打领带，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温莎结，比她曾经给任何一个人打得都漂亮。
“好了。”她把领带收进他的马甲，捋平衣服上的褶皱，后退两步大量，毫不吝啬夸赞：“好看。”
夏薇还没夸两句，抬头就见儿子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皱起眉：“热？”
“有点。”
“那就脱了。”
说着，夏薇就上手帮他解了西装上两颗扣子。
嗡——
夏薇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手机，屏幕上大写的“赵”字正在跳动，于是摆了摆手说：“我去接个电话，你自己脱吧。”
然后拿起手机回自己房间。
白晚风把西装外套和马甲都脱了，衬衫的袖子和沐子归一样翻折到手肘。
沐子归帮他把领带给解了，又解开两颗扣子：“情侣装。”
“你开心就好。”白晚风随口说，抬头的时候看见他的脖颈，顿了顿，问：“你嫁妆呢？”
“送去珠宝店改小了。”沐子归笑道：“不是你说有点大吗？”
白晚风怔了怔：“你……”
哒——
夏薇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到门口换鞋，说：“我等会出门一趟。”
“啊……”白晚风转头看着她：“不吃午饭了吗？”
夏薇已经换好了鞋：“外面吃。”
见她出门，沐子归继续刚才的话题：“我那个戒指改小有点麻烦，原本我还打算拿那个戒指给你当生日礼物的，结果赶不上趟，只能临时准备一套西装了。”
“你，你打算把你的嫁妆给我？”白晚风有点迟疑地问。
“是啊。”沐子归笑着问他：“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问题有多么庄重，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就像回家顺手买了一束玫瑰一样。
“……”白晚风嘴张张合合：“你，你……”
“是啊，是求婚，如果可以，毕业之后我们就去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顺便在拉斯维加斯办婚礼。”沐子归牵起他的手：“如果你还不想办婚礼，那在我们这个年纪，处对象也很正常。”
白晚风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最后也只是说：“等等，你让我算算。”
“算什么？”
“算算我现在有多少钱可以用来当彩礼。”
说着，白晚风真就翻过沙发，抽了张餐巾纸拿桌上的圆珠笔开始算，还拿手机查了当下比特币汇率，最后得出来的数字，看得沐子归沉默了一瞬。
“……学长。”沐子归突然想起来以前白晚风的囚禁言论，突然问：“你真的想把我买来当金丝雀吗？”
“……没有。”白晚风说。
“但我觉得被你关起来也挺好的。”沐子归注视着他灰蓝色的眼睛：“所以，你同意了吗？”
同意他！
立马同意他！
白晚风内心叫嚣着同意他，但是长久以来的极端理智还是让他犹豫了。
曾经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和沐子归说清楚呢？
因为他们的家庭有着云泥之别，因为他觉得沐子归会和楚言楠一样离开他，因为那种一见到对方就会出现的不配得感，理智促使着他离开。
可是沐子归带他回家，宁致远和沐青雅都很喜欢他，这种喜欢甚至让他们身边的人都认定他和沐子归一定会在一起，而沐子归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甚至害怕楚言楠离开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所谓不配得感不过是他自我认知价值太低，沐子归选择他就代表他值得被选择，如果再扭捏犹豫、轻言放弃，那才是真的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从各种方面来说，他都不应该拒绝，不然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沐子归都是折磨。
白晚风开口：“我——”
嗡——
沐子归的电话响了，白晚风的话被打断，看着手机屏幕上大写的“妈”字，他说：“你先接电话吧。”
沐子归一脸郁闷：“我妈要是知道她打断了什么，一定会后悔得天塌地陷紫金锤。”
白晚风笑着推了他一把：“行了，赶紧的。”
“行吧。”沐子归接了电话：“喂，妈，你知道我刚刚——”
“什么！”沐子归不知听到了什么，立马站起身，眉毛拧紧：“人抓到了吗？好好，我没事，你别担心，我立马回去。”
白晚风坐沙发上看他：“出什么事了吗？”
“我弟弟差点被绑架了。”沐子归苦笑，低头亲了亲白晚风的嘴角：“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下次希望你能完整回答我，好吗，嗯？”
白晚风笑：“好。”
—
上午，沐予明和朋友打完篮球回家，就在半路被人捂住口鼻迷晕，差点被两个大汉扛上车，幸好路遇在篮球场附近看出租房的好心人，才得以脱困。
在公安局里，从会议里脱身的沐青雅看着好不容易转醒的沐予明，颤抖着和宁致远感谢见义勇为把人贩子生擒的白晚童和白晚秋。
事情是这样的，白晚秋和白晚童早上去看房子，偶遇打了两场球就虚了的沐予明。
“刚刚的三室一厅一卫带阳台怎么样？宽敞。”
“宽敞是宽敞，但是我一个人住，感觉空荡荡的。”
“不会啊，一室改成你的健身房，一室给哥哥。”
“你清醒一点，不带妈妈，哥哥一定不会搬过来的。”
姐妹两个一边聊一边走，路过篮球场就见前面一个人也很眼熟。
“诶，那是子归哥哥吗？”白晚童扯了扯白晚秋的衣袖。
“不是……吧？”白晚秋仔细看了片刻：“不是，太矮了，太瘦了，还病殃殃的，绝对不是。”
白晚秋的话音落下，前面的沐予明正好路过了一辆面包车，那辆面包车的侧拉门突然打开，从里面伸出两只手拿着毛巾捂住他的口鼻。
白晚秋和白晚童神色一凛，也顾不上说什么像不像了，冲上去就是抢人。
她们一个抢人，一个牵制住车上的男人，期间牵制着男人的白晚童还被踹了两脚，白晚秋直接扔开昏迷着的沐予明，上去给了那男人一个**兜和肘击。
直到站在警察局里，她们还是紧皱着眉。
“晚秋晚童，阿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如果予明被拐走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沐青雅说不下去了。
宁致远搂着沐青雅安慰：“没关系的，这不没事吗？”
白晚童被夸的不好意思，躲在白晚秋身后，白晚秋抿了抿唇，说：“不是拐卖，是绑架。”
沐青雅和宁致远同时愣住。
“刚才我一直很奇怪一个问题，拐卖的重点对象是年轻女性和儿童，先不说沐予明两头不沾，我和晚童就在旁边，他们没有选择看起来更加弱势的我们，反而选择一个沐予明，这本身就有问题。”白晚秋条理清晰地说。
“也许，也许是拐卖年轻男性去贩卖器官呢？”沐青雅颤抖着问。
“那更不可能。”白晚秋看着一脸虚样的沐予明，说：“沐予明又不是沐子归，他有急性支气管炎，虽说没有三天两头病倒，但也是打个篮球就打虚了，要我是人贩子，我都看不上他的肾。”
一旁面色苍白的沐予明很想为自己辩解，但是发现白晚秋说的都对，并且自自己现在完全没有力气说话，于是两眼一翻，任她说去了。
“而且……”白晚秋沉默片刻，才继续说：“他们的目标不是沐予明，而是沐子归。”
这句话让沐青雅的颤抖都停了片刻，一旁的宁致远赶忙问：“为什么？”
“如果是绑架，绑匪应该做过充分的调查。”白晚秋指着沐予明，说：“第一，沐予明因为戴着口罩，没有露出下半张脸，只露出了眼睛，而恰巧他和沐子归的眼睛都是遗传您，再加上一样的发型，乍一看很容易认错。”
“第二，沐予明今天只穿了件黑T和球衣，没有明显的穿衣风格，但是他平时不会打篮球，会打篮球的是——”
沐青雅颤抖着，声音嘶哑：“是子归！”
沐予明平常都窝在家里打游戏很少出门，只有沐子归会和高二明天班的同学联络感情，叫上章珛他们去打篮球。
其实也不在意料之外。
她沐青雅，除了是兰亭一中校长宁致远的妻子，沐子归和沐予明的母亲，还是【沐氏商贸】的顶头大老板，被人戏称为纵横商界、有钱有权的铁娘子。
这些年她的生意伙伴和朋友人脉跺跺脚江南能抖三抖，但是她的仇人也能从江南排到京城。
因为她做事不留后路，极其容易在路上被捅刀子，所以她格外害怕自己的孩子也被牵连。
特别是沐子归，作为【沐氏商贸】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和沐予明不一样。
沐予明死了，沐青雅只是死了个儿子，而沐子归死了，沐青雅再也无法培养出下一个沐子归。
拐卖和绑架有什么区别呢？
大概是拐卖是随机的，躲过这一次，就是躲过这一次，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
但绑架不是，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暗处窥视着你，正寻找机会掐住你的咽喉，只要没有找到幕后之人，就永远不是个头。
沐青雅颤抖着打电话子归：“子归！你快回家！”
“你弟弟差点被绑架了！”
“不，等等，你在哪？我们去接你，他们的目标是你！”
—
沐予明一回家就窝房间里睡着了，只留沐青雅和宁致远在楼下。
刚打开门进来，沐子归就被沐青雅抱进怀里。
她颤抖着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在哪，也不让我去接你。”
“学长就在旁边呢，我不想让他担心。”沐子归笑着说：“而且我散打七段呢，当初你让我学散打不就是为了防拐防绑架吗？”
宁致远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
沐子归问：“所以绑匪怎么说？”
“他们咬死了自己是拐卖。”沐青雅咬牙切齿：“我估计是他们的雇主有他们什么把柄，让他们咬死了不供出Ta，不然我开出天价，他们不可能不心动。”
沐子归垂下眼帘，拉着他们围着茶几坐在沙发上：“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很危险。”宁致远沉声说道：“予明还好，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但你不一样，你是他们的首要目标，而且高考之后就要去读大学，不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如果真的出事了很难搞。”
“要不然我带着他回京城，好歹京城是沐家的地界，你和予明先留在江南，等风头过去之后我们一家再团圆。”沐青雅扯了扯宁致远的衣袖。
“不行。”宁致远看着妻子，说：“你没有注意到那两个绑匪口音里带着京腔吗？如果让你们回京城，那叫羊入虎口。”
沐青雅一怔，她这些年一惹了太多的人，被她搞垮、收购、吞并的公司数不胜数，江南有，京城更多。
沐青雅本人也曾被报复过，所以后来一直严防死守两个孩子的信息被泄露，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可是现在这个局面……对方一定也是圈子里的人。
这就很难办了。
宁致远叹了口气，询问儿子：“子归，你怎么看？”
“嗯？”沐子归右手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左手腕骨：“嗯，沐予明其实也挺危险，如果是报复，他们抓不到我，很有可能退而求其次对他下手。”
“我建议送他出国。”沐子归摊开手：“舅舅会很欢迎他的。”
沐青雅眼睛亮了亮：“对啊，你舅舅在美国也不是白混的，再不把你们两个祸害寄给他，他真要混成北美财阀了。”
“不成，美国不禁枪/械，只会更危险！”宁致远理智道。
“这不就可以用非正常手段来保护他们了吗！”沐青雅反驳：“你真以为沐家在北美只是淘金吃干饭的？境外合法的事情我们做多了！”
说着，她拿起手机就开始找联系人：“你的护照还没过期吧？算了，明天帮予明办护照的时候再说。”
沐子归垂着眸，谁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说：“我不想出国。”
听到这句话沐青雅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了地上。
“胡闹。”宁致远皱起眉骂他：“这是你不想就可以的吗？”
“是啊。”沐青雅定下心神，连声附和丈夫的话：“子归，你不明白，今天他们敢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予明，明天他们也敢对你动手，这些年你妈在商场上得罪的人不胜其数——”
“妈，知道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吗？”沐子归依旧垂着眼，语气淡然地问。
沐青雅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牵扯到了这个：“什么？”
“我在等白晚风的回答。”沐子归抬起头，挂在下眼睫上欲落未落的泪珠终于滴落了，轻轻划过脸颊：“他差点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没有人教他什么是爱，也没有人教他如何去爱，他自己为自己找到了个爱人，却又要被剥夺爱人的权利。
凭什么？明明他们差点就在一起了。
沐青雅看着沐子归，这似乎是沐子归懂事后，她第一次见到他哭。
她张嘴几次，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不说，沐子归便说了：“我答应过他的，我不会离开他。”
气氛瞬间僵持，最后是宁致远打破沉默。
“其它事我们都可以迁就你，你喜欢男人，想要跳级，甚至想要去变性都没问题。”宁致远沉着脸说：“但是我们不可能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沐青雅什么也没说，沉默地站了队。
白晚风是个很好的孩子，她也很喜欢，但沐子归是她的亲儿子，在小事上她可以更偏爱白晚风，但是在大事上孰轻孰重，已经分明了。
“巧了，其他事情我可以迁就你们，一天八个班，继承家业，练散打，都没问题。”沐子归伸手抹去脸上那一滴泪：“唯独这件事儿，没法谈。”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致远也急了，皱眉呵斥：“那个孩子就算千好万好，有你的命重要吗！”
“有！”沐子归提高声音：“他比我的命更重要！”
“你——”宁致远扬起巴掌，却在要打下去时看见沐子归的眼睛，收住了手。
宁致远有预感，如果他这巴掌打下去，那么他和沐子归的父子情分也算是尽了。
沐子归看着他，不躲不避，声音很哑：“打吧，我不会改主意的。”
空气寂静下来。
“糊涂……”宁致远收回抬起的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知轻重……不明事理，不知死活！”
宁致远第一次清楚地认知到，沐子归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站起来甚至和他一样高了，但是也没完全长大，不然也不会这样死心眼地要留下。
宁致远站起来：“雅雅，明天找人去帮予明办护照吧。”
“那子归呢。”沐青雅问。
沉默良久，宁致远才回头冷冷睨了一眼沐子归：“找到他的护照，绑也把他绑上飞机！”
看着他们上楼，沐子归脱力一般瘫坐在沙发上，过了很久才嗤笑一声，说：“果然，我们还是会闹到这一步。”
他在茶几下找到了医药箱，翻出医药箱里沐予明吃的头孢，他沉默着拆了几颗，握在手心里，又到厨房里找了一瓶红酒。
罗曼尼·康帝红酒，这是沐青雅最喜欢的红酒，口感没得说，味道也十分特别，馥郁醇厚，有腐烂玫瑰一般的发酵香。
沐子归走过窗户的时候，向外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和醇厚的酒香一样令人着迷。
他随手倒了一小杯红酒，就着红酒咽下一把头孢。
然后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拿着还剩余一点红酒的高脚杯回到客厅，把头孢的铝箔药板塞进高脚杯里，又把高脚杯放在茶几最明显的地方。
会死吗？
……
好像有谁会在乎一样。
在没看完整章之前是不是觉得他们应该要在一起了？毕竟都已经达成了所有在一起必备成就。
但是不行，白晚风的性格由来没有交代清楚，沐子归的家庭问题也还没有摊到明面上，好多坑都还没填完呢。
相信我，最后一定会一马平川的。
ps：一些需要架空的不合理设定，也会有合理的解释（逻辑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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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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