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门晨练。
若戚背着手悄无声息地行至付子岚身边,忽然一下出手重击他的肩背。付子岚闷哼一声,只轻轻一晃便稳住了身形。
“不错,有进步。”若戚又拍了他两下,面上带了些笑。
“听雨可还在房中歇息?”
“回师尊,昨日你因伤给了他一日休假,这会儿估计还在房间休息。”
付子岚说着冲若戚抱拳作揖,却因单脚站立不稳整个人猛地晃动起来,好容易稳住,抬头时若戚已经走远了。
行至住所附近,若戚先是敲了两下门,朝里面唤了声“听雨”。
等了片刻没听见回应,若戚正要再敲门,却听里面“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她赶紧推门而入。
就见浑身汗湿的少年正歪在床边的地上,双目紧闭。
听到脚步声,听雨缓缓睁开双眼,有些迷茫地看向了朝她走来的若戚。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还好,是凌天门的弟子服。
“师尊,你怎么进来了?”
他气声虚弱,正欲撑着站起来,肩膀处的伤却因动作被牵扯,顿时疼得他皱眉。
若戚见状加快了脚步,将他从地上扶到床上。
“方才在外面叫你没有应,怎么从床上跌下来了?”
听雨喘了口气,被汗浸湿的发贴在脸颊,他双唇泛白透着病气,双颊有层浮红,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做了噩梦。”
见若戚盯着他,蔺珏心道莫不是他哪里演得不好。
动了动唇,低下头去,“师尊,我没事。”
下一秒,他却整个人倏然一僵。
若戚的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还带着些清晨初露的凉意,冻得他不禁一个瑟缩。
“还好,没发热。”若戚松了口气,视线从少年浮红的脸颊一路移至右肩,伸手就要去扒衣服,“伤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不是,她是从什么时候学会的动不动就扒人衣服啊?!
蔺珏正欲阻拦,不料他这回没系衣带,本就松垮的衣服因这一扯立马便往边上退开。虽说只是个少年,一身结实的肌肉确是真真实实,衣领滑至腰腹,露出流畅的线条。
他只觉呼吸滞了一瞬,抬头瞥见若戚低垂的眉眼,又如惊蝶般收回视线。
若戚倒是对面前的一切恍若未见,只仔细地替他扯开纱布,观察底下伤口,再次用灵力替他治疗了一番,这会儿那伤口几乎只可见淡粉色的新肉。
若戚一收手,听雨便飞快地扯上了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眼看面前少年垂着眸,面露羞赧之色。
若戚到底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看我这张脸,论岁数我可比你大了不知多少轮,什么没见过。你既唤我师尊,便将我当作长辈吧。”
此言落下,本意是为了让听雨减轻些尴尬,却不料少年却倏地抬起头来。
“师尊,常做扒人衣服这样的事?”
猝不及防对上他清澈的眼眸,若戚怔了一下,不知为何会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的一幕,不,很多很多幕重叠在一起——那少年也那样看着她,眼中毫无敬畏。
若戚扯了扯嘴角,并不答话。
“你自己休息,待明日,便与付子岚一同去训练吧。”
“是。”蔺珏眸中晦涩不明,指尖微微抽了一下,却见那人的背影已至门口,再开口时他嗓音有些哑,“我知道了,师尊。”
从听雨的住房出来没多久便是新修的侧花园,若戚正欲绕过,却听假山之后传来一道轻细的哭声。
若戚脚步一顿。
假山后,穿着浅青色衣裳的少女弯着腰,双手捂面,正哭得梨花带雨。身前的地面上,一地的泥土被用树枝挖开,周围还有凌乱的划痕,用来挖土的树枝尖端还挂着一朵野花,似是经了摇曳坠落在地。
她正哭得伤心,忽听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上方响起,“叶初?”
叶初下意识抬头,透过朦胧的泪眼望见上方的人。
她顿了顿,双手飞快地捂住脸,俯下上半身道,“仙尊……”
“晨练未结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可是谁欺负你了?”若戚朝她伸出手去。
叶初盯着她的手沉默片刻,好容易止住了抽泣,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把脸,起身作礼,“弟子在晨练之时旷课,无视规纪。弟子叶初知罪。”
却听若戚轻叹了口气,道,“你说出为何在这,我便不因此罪罚你。”
说着她扶着叶初的肩让她站直身。
叶初听闻那些不受纪法的弟子都受了若戚严惩,也明白了这人才是他们凌天门真正的天,故她再怎样都不敢把眼前的人与当时她无知在山门捡到的女子混为一谈。
可此刻看见面前的人眉眼舒展,似带笑意,她就忍不住想将自己的防备全都推翻
“我……我好没用啊,仙尊。”
开口才一句话,叶初将将止住的泪便又有决堤之势,她咬着唇忍了片刻,才将泪憋了回去,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少些哭腔。
“我已入山门三年,与我同时进来的弟子都已经有了不小的突破,却只有我,依旧激发不出分毫灵力,武功也常常在考核中不及格。我本以为只是我不够努力,林仙尊也安慰我不要心急……”
“可今日在晨练时,与我搭档的那位师兄说……说我毫、毫无天赋,我才想,仙尊,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就不是修仙的料,我、我在这儿……是不是丢了您的脸!”
叶初忍着哽咽说完这串话,手指攥着衣角都忍不住抖动。
许久,若戚毫无预兆地开口,“如果觉得丢脸,离开也没人会拦你。别人怎么说我不管,但是连自己都否定自己的人,谁也拉不起。”
“仙尊?”叶初含泪的双眸瞪大,一滴泪珠登时从眼眶跌落。
“没有修仙的天赋不代表就不能留在凌天门,也不代表就会丢我的脸。”若戚松开手,却只浅睨了她一眼,“你家人想让你留在凌天门,还是你自己想?”
叶初低下头去,“我……我家人已经把我买了,他们不会要我了。当时是林仙尊心软,才自己掏钱将我收入仙门,我、我感恩不尽,已无处可去,只愿在仙门报答再生之恩。”
“既然林颂闵都自掏腰包了,定是不愿看到你此刻自暴自弃的样子的。”
“仙尊,因此我不想让林仙尊看到我这副模样。”
才独自在这里哭泣。
若戚视线扫过叶初衣摆上沾染的泥土。
“你若有心留下,又不愿让林仙尊失望,不如往后便跟着我。”
“仙尊……”叶初一怔,张开了嘴却什么话都发不出来,她整个人都颤抖了一阵,“仙尊,我……可以吗?”
若戚看着她不说话。
“……为什么?”叶初又问。
若戚见她这幅样子,眉心微蹙,却还是耐心解释道,“我让你跟着我,并不是说我可以让你在修为上有显著的长进,而是我可以让你看见自己的价值。”
她顿了顿,“叶初。当初把我从门外带回来的,恰好是你。你有比不上别人的地方,却也有其他人看不见的长处,没有人可以妄自菲薄,何况你是我凌天门的弟子。”
叶初的指尖沾了些泥,她想也不想就用脏手擦去脸上泪水,弄得污泥在面上糊了一片。
若戚不防轻笑一声。
见状,叶初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无法见人,脸颊一下便红了,又用袖子乱抹一阵,而后朝若戚恭敬地作揖,“弟子叶初,谢过仙尊。”
“往后该改口了。”
叶初很快反应过来,却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嗓音发紧,“是……师尊。”
若戚朝她挥了挥手,“先去收拾收拾自己吧。有空的时候,我让付子岚教你符咒之术,此术无需灵力修为便可。”
叶初还欲说什么,抬头却见若戚已经背手走远。
付子岚才训练回来便得知他师尊给他接了一个新业务,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坏事,他只歇息了一会儿便去教叶初符咒了,正好趁这个时机复习先前若戚教他的内容。
一天的时间被训练和额外任务占满,直到天边漫起暮霞,付子岚才有机会去找若戚。
谁知他刚走进去,便撞见了正端着空餐盘走出来的听雨。
付子岚和他对视一眼,见他唇色仍有些苍白。
付子岚加快脚步,走向了若戚。
“师尊。”他低头作礼。
抬头时最先看见的却不是桌案,而是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的三碟点心,和一盏斟好的茶。
付子岚眉一抽,脱口而出,“他怎么还有工夫准备这个?”
“听雨在这方面倒像是自得天成,你不如也尝尝他做的点心,比得上街坊上买的。”若戚见付子岚盯着桌上,以为他在馋点心。
付子岚咽了咽口水,摇头道,“师尊,关于昨夜的事,我有些想法。”
说完回头看了眼开着的门,若戚挥了挥手,一道灵力便将门关上了。
躲在门外的蔺珏原本听闻若戚夸赞他做的糕点,正得意地勾起唇角,忽见门被关上,顿时一挑眉。
他指尖轻捻,一道浅淡的灵力便不疾不徐地流淌出来,顺着窗缝钻进室内。
“师尊,昨日若不是听雨替你挡刀,那一击恐怕就是落在你的身上,故弟子认为,那人此行定有蔺珏的旨意。”
“毕竟,满城通缉你的可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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