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璇不喜欢薛悯文和严崇渊接触。
莲花池边一面后,楚璇发现她拦不住严崇渊偷偷来找薛悯文,就搬了家,搬到了另一个区,还给薛悯文办了转学。
也因此严崇渊有几年都没有薛悯文的消息。
直到楚璇去世后。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自习课,他在座位里写作业,天边绚烂的晚霞透过窗子洒落在他桌上,深红橙黄的光束在纸页间跳跃。
他正做完一面翻页,要提笔写下一道题,蓦地听见原本安静的教室里躁动起来,所有人在窃窃私语,往门口看。
严崇渊也下意识跟着看过去。
他看到了一个小孩,一个粉白团子一样的小孩,怯怯地扒着门框,探头朝里面看。
严崇渊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小粉团子已经快速从几十个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的人里找到了他,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小声说了句什么。
离得太远,严崇渊没听清,但根据口型判断,应该是在叫他哥哥。
“哥哥,哥哥,你出来呀。”薛悯文扒着门框,很小声又很欣喜的叫着他。
——薛悯文找到他班级里来了。
其实薛悯文去教室一开始并不是为了找严崇渊,他只是想过去看一看。
楚璇去世了,临终前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用仅有的力气紧紧攥着他,告诉他:“离严崇渊远一点,离严家的所有人都远一点,好好跟着你爸爸,绝对、绝对不要再见严崇渊,听到没有?”
薛悯文不知道楚璇为什么不让他见严崇渊,明明这是除了爸爸妈妈之外,唯一和他血脉相连的人了,但面对濒死的楚璇,他还是违心的地点了点头,答应绝不会再找严崇渊。
但他实在忍不住。
薛远经营一家私人律所,名气很大,经常出差,总是不在家,每天只有他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孤独得好像被全世界抛弃。
于是他想起了严崇渊,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呢。
他按照严崇渊给的地址找到他的学校,他不知道初中的上课时间跟小学不一样,他掐着自己的放学时间去,却发现严崇渊还在上自习。
教室里面人太多,他不敢进去,就在走廊等。所幸没有等太久,严崇渊放学了。
还有五分钟要下课的时候他就收拾好了书包,下课铃一响,他就直接冲出去了,在后门那里抓到了等着他的薛悯文。
薛悯文乖乖弯着眼睛朝他笑,叫他:“哥哥。”
严崇渊牵着薛悯文,从学校的小卖部出来。薛悯文一手放在他手心里,一手拿着根雪糕。
他很开心,他想果然还是哥哥疼自己,他说想吃雪糕哥哥就给他买。
薛悯文家离学校太远,严崇渊在路边扫了辆共享电动车,载着他送他回家。
“怎么找到我的?”他把头盔扣到薛悯文头上,让他搂紧自己的腰。
薛悯文紧紧抱着他,声音在周遭车流和嘈杂的噪音里不甚清晰,但能分辨出来他是笑着的:“因为我记性好呀!哥哥跟我说的话,说一遍我就记住了!”
他以为严崇渊是在问他怎么找到学校里去的。
但严崇渊并不是那个意思。
“坐车来的还是公交?这儿离你家不近吧。”
薛悯文这才反应过来,严崇渊是在问他出行方式。
“打车。”薛悯文说,“我不知道该坐哪趟公交。”
他还没有手机,查不了导航。
严崇渊的口吻有些严肃:“你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的地方来?有没有想过万遇到坏人怎么办?”
“但我没有遇到坏人啊,司机叔叔人很好的。”
“等你遇到了不就晚了?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薛悯文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哥哥你怎么不讲道理的!我要是不来你见得到我吗?早知道你这么凶,我才不要理你!你太坏了!”
“……你应该等我去找你的。”严崇渊说,“你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出门都会遇到危险,你不该来找我,应该让我去找你的。”
薛悯文抓着他的衣服,好像有点明白了他哥的意思。
“好吧。”薛悯文终于妥协了,“那下次我再想见你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你来找我,好不好?”
他甚至没有问严崇渊,该怎么告诉他自己想见他,薛悯文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相信他不说,严崇渊也有办法会找到他,来到他身边。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那天之后,只要他想见严崇渊,严崇渊总能及时出现。
薛悯文觉得这世界上简直没有比严崇渊更厉害的人了。
哪怕后来邻居姐姐提醒他,严崇渊不是好人,亲弟弟说他是为了报复他才接近他,他都没有相信过。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对好坏的判断都很简单,对他好的,在他眼里就是好人。
如果不是现在薛御怀告诉他李嘉怡的事,他大概会一直坚持着这个标准。
晚上放学之后,李嘉怡跟几个要好的女生一起出了校门,薛悯文收拾好书包,悄无声息跟上她。
严崇渊今晚没来接他,给他转钱让他自己打车回家。严崇渊晚上有个讲座,辅导员要求全班必须到场,还不知道多久能结束。
每次一有讲座,少则一个小时,多则两三个小时,薛悯文已经能很好的拿捏这个时间了,确保自己在严崇渊到家之前赶回去。
李嘉怡家离学校不远,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但从她家过去,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小巷子。
薛悯文躲在不远处,亲眼看见和李嘉怡一起走的几个女生陪着李嘉怡过了那条小巷子,又折返出来,四散回家。
他站在原地背着书包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转过身,在手机上叫了一辆车,回家。
他比严崇渊提前十分钟到家,严崇渊回来时他刚好换上睡衣,去厨房自己兑了两杯西瓜汁出来。
“回来了哥?”
薛悯文看上去像在家待了很久了:“怎么这么晚啊?”
“讲座结束后帮辅导员干了点活。作业写完了?”
“没呢,还有点。我渴了,出来弄杯水喝。”薛悯文说着就要往回走,“我回去写作业了?”
“等下,给你带了干拌面,饿不饿?”
薛悯文往他手里看了一眼,摇头:“不想吃,没胃口。”
严崇渊把打包好的饭盒放到桌上,一挑眉,挺稀奇的模样:“怎么了?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了?跟哥说说。”
“没有不高兴。”薛悯文抿着唇。
严崇渊很干脆:“说不说?不说今晚别睡了,作业也不要写了。”
“你又凶我!”薛悯文根本不怕他,这种威胁对他来说毫无作用,他发起脾气来,“你怎么对我这么坏,我不要理你了!”
甩下这句话,他气冲冲的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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