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尘正把星姝昨天送的“梅开待君归”笺纸夹进《墨梅诗钞》,指尖刚碰到笺边的墨梅印,就听见院外传来书砚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混着张大人随从的通报声:“张大人求见七皇子,有北墨急件。”
他下意识把书合上,墨玉平安扣撞在书脊上发出轻响——这玉他从不离身,如今又多了半块墨琉佩挂在旁边,淡紫的琉玉和墨色的玉相碰,是最近常有的轻响。起身时,发间的银钗(星姝之前送的)晃了晃,琉玉坠子擦过耳尖,凉得让他瞬间清醒:北墨的急件,多半和他回国的事有关。
“张大人,”月尘迎到廊下时,就见张大人穿着正式的使臣锦袍,手里捧着个明黄色的锦盒,脸色沉得像北墨的冬雪,“可是父皇有旨意?”
张大人点点头,把锦盒递过来,指尖有些发颤:“是圣旨,刚从北墨快马送来,您……您先看。”锦盒上绣着北墨的墨梅纹,盒扣是纯银的,打开时还带着点旅途的寒气——显然是日夜兼程送来的。
月尘接过锦盒,指尖碰着冰凉的盒面,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里面铺着明黄绢布,放着卷圣旨,字迹是北墨翰林院学士的手笔,却透着太子月瑾的霸道:“北墨七皇子月尘,留琉协理两国贸易,任期三年,非诏不得归。”
“三年……”月尘捏着圣旨的指尖泛白,绢布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太子这是想困我一辈子。”他想起之前张大人说的,太子怕他回国后被皇叔月凛拉拢,如今果然用“协理贸易”的名义留他,说到底,还是怕他碍了夺嫡的路。
张大人凑到旁边,压低声音:“皇子,这圣旨明着是陛下的意思,实则是太子逼翰林院拟的——二皇子刚被诬陷谋逆,贬为庶人,太子现在独大,陛下也不得不听他的。皇叔那边传信,让您千万别硬抗,实在不行……就寻个机会走。”
“走?”月尘猛地抬头,墨玉在腰间晃了晃,“去哪?北墨边境?”
“皇叔在北墨边境青溪镇有接应,”张大人点头,从袖中拿出封密信,信封是淡青色的,上面画着极小的墨梅纹(皇叔月凛的标记),“皇叔说,只要您能到青溪镇,他就能保您安全,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回北墨京城。”
月尘接过密信,指尖摩挲着信封上的墨梅纹——这纹路和母妃墨梅帕上的一样,是皇叔和母妃当年约定的记号,心里瞬间踏实了些,却又猛地想起星姝:他走了,星姝怎么办?她是琉国公主,太子肯定不会放过她,就算太子不找她麻烦,琉国皇帝星衍也不会让她跟着一个逃亡的质子。
“张大人,我不能一个人走,”月尘攥紧密信,指节泛白,“我要带星姝一起走,她……她不能留在琉国。”
张大人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九公主是琉国公主,带她走难度太大,而且……”他没说完,却也知道月尘的心意——这阵子两人的相处,整个驿馆都看在眼里,月尘看星姝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在意。
“我必须带她走,”月尘语气坚定,把圣旨叠好放进锦盒,“您先帮我稳住驿馆的人,就说我接了圣旨,需要时间整理行装,我现在去找星姝。”
没等张大人再劝,月尘就转身往外走,锦盒抱在怀里,像抱着块烫手的山芋。路过后园时,他瞥见之前和星姝一起种的桂花苗,苗上的花苞比昨天又显了些,淡绿的尖儿顶着晨露,像星姝那天笑起来的眼睛。他想起星姝当时说的“等桂花开花,就一起酿桂花酒”,心里一阵发酸:现在别说酿桂花酒,能不能一起离开琉国都成了未知数。
“七皇子?”画屏从凝香殿的方向过来,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星姝让带的桂花糖糕(昨天星姝说今天要送的),“您这是要去找公主?公主刚还说,等您看完北墨的急件,就一起吃糖糕呢。”
“画屏,”月尘停下脚步,声音有些急,“星姝现在在哪?在凝香殿吗?”
“公主在凝香殿后院的调香室,说要给您调‘冬暖香’,加了墨梅苞的那种,”画屏点头,又指了指食盒,“这糖糕是母妃今早刚做的,还热着,公主让我先送来,说您看完急件肯定饿。”
月尘接过食盒,指尖碰着温乎的盒底,心里更不是滋味——星姝还在为他调香、准备糖糕,他却要告诉她,他们可能要逃去边境,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我现在去凝香殿找她,”月尘把食盒递给书砚,“你帮我把这锦盒收好,别让其他人看。”
书砚接过锦盒,点头应下:“皇子放心,老奴会锁在您的书柜里,钥匙您带着。”
月尘摸了摸腰间的墨琉佩,转身往凝香殿走。琉国皇城的街道上,琉砂花还在开着,淡紫的花瓣飘落在青石板上,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路过之前和星姝逛过的集市时,他瞥见那家木作坊,里面还摆着他们一起看中的墨梅木簪,心里一阵疼:星姝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不能让她留在琉国,受太子或琉国皇帝的刁难。
凝香殿的调香室在后院,隔着竹帘就能闻到“冬暖香”的淡意——墨梅的清苦混着琉砂晶粉的甜,是星姝独有的调香风格。月尘掀帘时,就见星姝正用白玉杵捣着墨梅苞,淡青襦裙的裙摆沾了点晶粉,像撒了层碎紫星,发间的木簪(他们一起订的墨梅款)晃了晃,琉玉坠子碰着调香瓷瓶(带星点纹的),发出轻响。
“你怎么来了?”星姝抬头时,眼里还带着调香时的专注,见他脸色不对,赶紧放下白玉杵,“是不是北墨的急件不好?”
月尘点点头,没立刻说圣旨的事,反而走到调香台前,拿起那瓶“冬暖香”——瓷瓶是淡青色的,刻着星点纹,和之前调“逢君”香的瓷瓶是一套。“这香真好闻,”他闻了闻,墨梅的香混着晶粉的甜,暖得像星姝的怀抱,“比我母妃以前调的墨梅香还纯。”
“母妃教我加了点琉砂晶粉,”星姝笑着,伸手帮他拂去肩上沾的琉砂花瓣,“说这样能留更久,等冬天你回北墨,也能带着这香。”
月尘看着她的笑,心里更酸了,从袖中拿出那卷圣旨,递到她面前:“太子不想让我回去,父皇下旨让我留琉三年,协理贸易——说白了,就是把我困在这儿。”
星姝接过圣旨,指尖碰着冰凉的绢布,眼神从惊讶变成坚定,她抬头时,眼里没了之前的慌乱,反而带着点决绝:“你想走,对不对?去北墨边境找皇叔?”
“是,”月尘握住她的手,指尖碰着她腕间的琉玉(之前送的半块墨琉佩),“我不想和你分开,太子现在独大,留在琉国,我怕他对你动手,而且……我也不想再等三年,我想带你回北墨,看墨梅,酿桂花酒。”
星姝没说话,反而伸手摸了摸袖中的淡紫瓷瓶(装琉砂晶粉的,之前调香用的),指尖在瓶身上的星点纹上顿了顿——这是她之前准备的,母妃说琉砂晶粉能传信,现在倒成了可能用到的东西。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好,我跟你走,不管去哪,只要和你一起,我都愿意。”
“真的?”月尘愣了愣,他以为星姝会犹豫,毕竟她是琉国公主,离开琉国就成了逃犯,“你不怕吗?去边境可能会吃苦,而且……”
“我不怕,”星姝打断他,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外袍上的“冬暖香”混着墨玉的淡意,让她格外安心,“我母妃有暗卫,画屏也会功夫,而且你会护着我,不是吗?我们还有墨琉佩,还有‘冬暖香’,就算吃苦,也是和你一起,就不怕。”
月尘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心里的不安瞬间散了:“对,我会护着你,谁也不能伤你。我们去青溪镇找皇叔,等风头过了,就回北墨,带你去墨山看墨梅。”
星姝点点头,从他怀里抬起头,伸手帮他整理好锦袍的领口——领口有些松,是之前和刺客动手时扯的,她之前还说要帮他缝补,现在却要跟着他逃。“我要回去收拾东西,”她擦了擦眼角(没哭,只是风吹的),“画屏会帮我打掩护,说我去城外别院住几天,你呢?驿馆那边怎么说?”
“张大人会帮我稳住驿馆的人,说我整理行装,”月尘点头,从腰间解下半块墨琉佩(他戴的墨玉那半),递给她,“这个你先拿着,我们分开收拾,见面时再合在一起,像我们约定的那样。”
星姝接过墨琉佩,把它和自己的琉玉那半合在一起——刚好拼成完整的“墨琉佩”,墨色和淡紫相映,缝隙里的琉砂晶粉闪着光。“好,”她把完整的佩贴身藏好,“我收拾完就去驿馆找你,带着调香瓷瓶和晶粉,还有我们种的桂花苗……能不能带上?”
“能,”月尘笑了,这是他接圣旨后第一次笑,“书砚会帮我挖出来,用木盒装好,我们带去青溪镇,等春天种在皇叔的别院,一样能开花。”
星姝点点头,转身往外走,淡青的襦裙扫过调香台,带起一阵“冬暖香”的淡意。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月尘,挥了挥手:“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好,我等你。”月尘挥手回应,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竹帘外,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怀里的密信(皇叔的)仿佛也有了温度。
回到驿馆时,书砚已经把锦盒锁进了书柜,还帮着收拾了些常用的东西:月尘的《墨梅诗钞》、母妃的墨梅帕、星姝送的银钗,还有那瓶“逢君”香粉。“皇子,桂花苗老奴已经挖出来了,用木盒装好,垫了软布,不会伤根,”书砚指着墙角的木盒,“张大人还说,皇叔那边会派亲信在青溪镇的‘墨琉客栈’接应,只要报‘墨梅’暗号就行。”
月尘点点头,走到木盒旁,打开看了看——桂花苗的根裹着湿泥,上面的花苞还在,淡绿的尖儿透着生机,像他和星姝的希望。“辛苦你了,”他拍了拍书砚的肩,“你也收拾些东西,我们一起走,还有画屏,她会跟着星姝来。”
书砚应下,转身去收拾东西,嘴里还念叨着:“老奴早就看太子不顺眼,皇子能走就好,九公主也是个好姑娘,你们在一起,老奴放心。”
月尘没说话,走到书桌前,拿起笔,给皇叔月凛写了封回信——用的是母妃教的密写方式,墨水是用琉砂晶粉调的(星姝之前给的),写在淡青纸上,不遇火显不出来。信里说他会带星姝一起去青溪镇,让皇叔多准备些人手,避免太子的追兵。写完后,他把信折成小方块,塞进墨梅帕的夹层里——这帕子是母妃的遗物,没人会怀疑。
“皇子,九公主来了!”书砚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点欣喜。
月尘赶紧把墨梅帕收好,迎到廊下时,就见星姝提着个竹篮,画屏跟在后面,竹篮上盖着淡青布巾(绣着星点纹,和之前的一样),里面装着她的东西:调香瓷瓶(带星点纹)、琉砂晶粉瓷瓶、还有那本《琉苑香录》(母妃的调香谱)。
“都收拾好了?”月尘接过竹篮,指尖碰着温乎的瓶底——里面装着星姝刚调好的“冬暖香”,“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星姝摇头,画屏在旁边补充:“公主说去别院住几天,皇后那边问了句,公主说想清静几天,皇后就没多问。”
月尘点点头,拉着星姝走到后园,书砚和画屏识趣地留在廊下。后园的琉砂花还在开着,桂花苗已经装好了木盒,放在石桌旁。“我们最后看一次琉国的星吧,”星姝抬头看着天,虽然还是下午,却能想象到晚上的星星,“以后可能很久看不到了。”
月尘点点头,伸手抱住她的肩,两人并肩站在石桌旁,看着远处的琉国皇宫——皇宫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光,却再也不是星姝之前觉得温暖的地方,现在她只想和月尘一起走,去北墨,去看墨梅。
“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星姝轻声说,指尖碰着腰间的墨琉佩,“不能分开。”
“一定,”月尘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却带着更多的坚定,“我们会一起回北墨,一起看墨梅,一起酿桂花酒,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星姝点点头,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冬暖香”,心里满是安稳。她偷偷摸了摸袖中的琉砂晶粉瓷瓶,指尖在星点纹上顿了顿——母妃说这晶粉能传信,以后万一遇到危险,说不定能用到,只是现在她没告诉月尘,怕他担心。
“该走了,”书砚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包袱,“马车已经备好,在驿馆后门,是张大人安排的,不会有人发现。”
月尘点点头,拉着星姝的手,跟着书砚往后门走。画屏提着竹篮,跟在后面,木盒(装桂花苗的)由书砚抱着。走到后门时,星姝回头看了眼驿馆的方向——这里有她和月尘一起种的桂花,一起调的香,一起刻的木牌,现在却要离开了,心里难免不舍,却还是握紧月尘的手:“我们走吧。”
月尘点头,拉着她上了马车。马车是普通的民用样式,车厢里铺着软布,书砚把木盒放在角落,画屏把竹篮放在旁边。马车驶离驿馆后门时,月尘掀开窗帘,最后看了眼驿馆的廊下——那里挂着星姝送的“逢君”香包,还在随风晃着,像在和他们告别。
“别不舍,”星姝握住他的手,指尖碰着他的手背,“我们以后还会回来的,等你回北墨当了皇子,就来琉国接我,风风光光的。”
“好,”月尘点头,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我会的,到时候带你回北墨,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妃。”
马车渐渐驶离琉国皇城,车厢里,星姝从竹篮里拿出块桂花糖糕(母妃做的),递到月尘嘴边:“吃点吧,垫垫肚子,到青溪镇还要走很久。”
月尘咬了小口,糖糕的甜混着桂花的香,是星姝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他拿起另一块,喂给星姝,两人共用一个油纸包,像之前分食栗子糕那样,指尖偶尔相碰,都带着笑意——就算前路未知,只要有彼此,就什么都不怕。
车厢外,琉砂花的香气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郊外的青草香。月尘看着星姝吃糖糕的样子,发间的木簪晃了晃,琉玉坠子闪着光,心里满是期待:青溪镇、皇叔、墨山的墨梅、桂花酒……这些约定,他都会一一实现。
而星姝偷偷摸了摸袖中的琉砂晶粉瓷瓶,心里想着:母妃,我跟月尘走了,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他,等我们回北墨,我再来看您。她没说出口的是,这瓷瓶里的晶粉,或许会成为他们未来的希望,只是现在,她只想好好享受和月尘在一起的时光,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雨。
马车朝着北墨边境的方向驶去,车厢里的“冬暖香”混着桂花糖糕的甜,漫在空气里,像他们此刻的心意,坚定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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