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皓惊疑不定，奇道：“什么时候的事，不会是高中平安夜吧？有一年我请假了几天，回来还以为谁往我抽屉里投放生化武器呢！”
大冬天，说生化武器着实夸张的很。
江字晴愠怒，难免翻旧账，酸溜溜地问：“哎哟，是谁给你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送礼啊？”
相皓忒实在：“倒也没人偷摸摸地放，一般都是在路上或者小卖铺旁边拦住我，好歹收不收的，得知道是谁送的啊！”
“苹果也不少见，但有托我舍友帮忙捎回去的，没想到你——哎真是笨蛋的出奇。”
江字晴道：“原来我们这点微末心意，不配被相老师放在眼里啊！”
相皓忙辩白：“那也没有，毕竟别人送的都是印花贴纸的，我真是头一次收到削完皮的。要不是怕被人啃过，也许我就吃了。”
江字晴骂他：“你才笨蛋，我明明想让你看连在一起没断过的苹果皮。”
相皓这次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哎？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字晴一下子萎靡了：“削皮器，我当时没想到工具好使，还以为自己长大了会控制刀了，结果呵呵。”
相皓被逗笑了，良久，小心翼翼地问：“你那时候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别误会——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没什么想法了，我就是想知道以前。”
这个冒犯的问题让江字晴的眼眯起来，相皓补充道：“我没什么不好的打算，我就是……小昌虚岁都九岁了，没想到咱们认识那么久了。可有些话，我不问你不说，我们这辈子都没有答案，我不想等尘埃落定以后，只能在心里瞎猜。”
“如果你放下，我也不会大肆宣扬，我只想知道过去你怎么想的。你不放心的话，等我脑震荡好了，就当我失忆了。”
“像你演的电视剧《逆转人生》一样，给萧竹和杨树一个重新认识的机会。他们是青梅竹马，我们虽然分开过，但也是。但如果没分开，我不会对你一无所知，你不会对我顾虑深深、误会重重。”
江字晴被他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打动了，然而心里倒想：那怎么一样呢，故事里面主人公说是山盟海誓，就是死生不移。
可现实里的人，像是钟摆，一直在爱与不爱之间震荡徘徊。
可能先入为主，就悄悄喜欢深陷，然天长日久，待理智参与其中，就忽地不值不甘起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但绝不是他说的“现在肯定没什么想法”，她知道对方在为自己开脱。
可若说她依然跟以前一样那么纯粹，喜欢相貌就照着光滑墙面描摹他的五官。
喜欢文字就去摘抄他的作文乃至连他都没注意过的书的边角扉页也记下来。
喜欢他运动竞逐之姿就顶着太阳找万般借口去看根本不感兴趣的篮球赛。
似乎，都没有了。
她只是靠刹不住车的惯性继续依恋他。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只好管快乐的事；但若想到其他的……譬如和别人搅合在一起的任何事，就令她万分痛苦，甚至远超不能相聚的遗憾。
*
江字晴与相皓分手，导火索并不是那个说谎的女生。
要知道，即使盛怒之下，决裂这个选择也是不好做的，何况江字晴这个犹豫星人？
她在相皓筹拍毕业作品以前，去见他的时候，已萌此意。
那时他们走在办公楼外，忽然遇见对相皓青眼有加的导师，对方勉励了他几句，话题自然就转移到两个年轻男女身上。
什么“你瞒得好严实，之前没听说过有女朋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记得发请帖”云云。
江字晴觉得很腻味，还没来得及借题发挥，刚刚的导师又折返回来，说是有些事情找相皓，临时借走一阵。
于是这火气就攒下了，待她静下心来左思右想，就觉得实在没意思，她像要把心不在这里的丈夫系在哪里的深闺怨妇，因他而举动失措、心绪难安。
她选择了把自己交诸观众公审的职业，却不想再因另一个人得到苛责和挑剔。
江字晴想到这里，自己也笑了，她好像从没考虑过相皓怎么想。
她自负推己及人，对方也是这样的。
隔墙相住，她和他谁不知道谁呢？
他见证过她父母对她的“放养”，她耳闻目见他父亲的“暴君行径”。
他们都是对家庭生活毫无期待的人。
及到孟阿姨和黎叔结婚，她眼中的他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校园里光芒万丈，一个在家里总有不知安放的局促感。
但她也是这样的，好像艰难地维护着什么与别人不一样的秘密。
他们在彼此面前最自在，不必虚伪矫饰，也可以演一些彼此心知肚明的表面戏，默契对方不会当真。
但也最知道什么能刺痛到两人——就是像平常人一样恋爱牵手、共度一生。
于是含混度日，伪装正常……直到责任催促威逼相皓主动给出说法。
江字晴叹了口气：“生病的时候就别胡思乱想了吧。”
相皓却出人意料的固执：“说说吧，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其他事。”
江字晴沉默。
相皓却一副虚弱时日无久的样子：“你简直铁石心肠，连病人这样一个小小心愿都不能满足。”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烤得窗帘暖烘烘的，江字晴拉住布帘，旋即觉得可能不太干净，又松开了。
她被相皓问得无所依恃、无处可退，自嘲道：“我可能是全天下暗恋男神却不敢说的女孩们的梦想吧！”
相皓：“什么梦想？”
她道：“自己不敢说，要指望别人问。最好直接跳过心意表达的过程，叫对方告白。”
不过须臾，她已经泪光涟涟：“我想世界上没有唾手可得的爱情吧，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知道。”
“连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只是习惯了想让你看见我，想让你回应我。别人不行。”
相皓觉得，末两句话比我爱你之类更让他震撼。
在话已说到尽头的时刻，他变戏法似的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
打开一看，是定制的铂金镶钻戒指，纯净如水、晶莹剔透的淡蓝色像晴空一样美好、动人。
相皓一拍脑门，懊恼道：“本来应该更圆满完美，但我总做不合时宜的事——原谅我，只是与其等待时机，不如去做一件能讨你欢心的事。”
江字晴哭笑不得：“现在送，太早了吧。”
言下之意是她并没给出什么相守的承诺，对方实在有自作多情之嫌。
相皓却前所未有的认真：“喜欢一个人并非竞赛，当我意识到我看重你爱护你的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倾我所有打动你。而不是顾虑表白被拒绝之后怎么办。”
“是否接受这份心意，是你的权利和选择。不是我踟蹰不前的理由。”
江字晴不太信任他：“你确信你喜欢我吗？什么时候的事。”
相皓长吁一口气：“在遭遇车祸时，我就在想，假如我侥幸没有缺胳膊断腿，一定要告诉你，你对我多么重要。重要到我濒临昏迷的时候，还想你会不会来我的葬礼。”
“我怀揣戒指打算给你，但中途你请假试镜，后来我又接到茜容打给我的电话，匆匆来医院看小昌。我揣了一路，它一直放在贴近心脏的口袋里，我只会越想越明白。”
“我知道，你讨厌把私事公之于众，也不想按部就班被什么协议契约束缚，我们去爱尔兰结婚，选择婚期一年好不好？独自去远方，谁也不告诉，谁也别想干涉我们。”
“我们可以办旅行婚礼，邀请不认识的人一起庆祝，不告诉那些所谓的熟人。”
江字晴一方面觉得他幼稚可爱，一方面却觉得有些心动，她一直想在聚光灯下短暂抽身，观海望山，只和一个人，旅行去远方。
但她还是嘴硬：“我从不喜欢戴任何首饰，那感觉像我自己成了衣服架或者展示架之类的东西。不过，我比架子多了个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礼物，实在糟糕透了。”
相皓先是头嗡嗡的，他知道江字晴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但没想到她竟如此嫌弃这等常规的浪漫。
当他品出江字晴话里的意思，终于狂喜。
原来她已经答应了，只不过要求换一件礼物。
他不放心地拽着江字晴的手：“你答应了，不许反悔，你等我准备更好的给你。”
江字晴看着来换药的护士，心中大囧，只好抓紧点头安抚相皓。
没过多久，相皓睡着了。
他受伤后本就又困又乏，加上情绪激动，睡梦中仍是紧皱眉头，似乎不太舒服。
江字晴俯身替他平展皮肤，而后一愣，她那么习惯默默看着熟睡的他，似乎已经成了天性使然。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恐怕是小学，因为他没去上课，得到老师委托去找他的那次吧。
他们奶奶凑一起出去打麻将了，他吃了退烧药，却因为药品过期没有太大作用。
是她跑去替他买了新药，帮他量体温、敷湿毛巾。
后来，她得到了对方送的第一件东西，房间钥匙。
有天相皓出门急，不小心房门反锁把她关在屋里了，外面人急着找备用钥匙，看着从容出来的她目瞪口呆。
她听到相皓奶奶和他爸爸窃窃私语，疑心她当了贼。
孩子们的友谊，大人如何理解呢？
从那以后，她就没再替对方保管钥匙了。
那么早，那么小，他们就同病相怜、亲密无间。
本书地名、公司名、文艺作品名基本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书中情节完全不具备任何指导作用或现实意义，比如男女主没有外国国籍如何在外国结婚的问题[汗]，各类bug问题欢迎读者指出，能改一定尽量改，部分影响剧情没法改的下次注意。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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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苹果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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