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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冰点婚约

被严厉斥责的队员,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耷拉着脑袋,认命地再次踏入那虚拟领域的入口,准备迎接新一轮毫无悬念的虐打。S级关卡的恐怖,如同无底深渊,一次次吞噬着他们的自信与体力。

医疗区内,其他参与围剿的异能者已相继从昏迷中苏醒,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与疲惫。唯独星佑,依旧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却毫无意识,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梦境,已然沉睡了五天之久。期间,连科研部的曲酌靖部长与首领慕槿川都亲自前来探视过。

曲部长站在床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辨,带着一种评估物品价值的冷静,语气平缓地说道:“若是精神层面受损,不再适合前线作战,以他的自愈能力特质,调来科研部担任后勤或实验辅助岗位,倒也算人尽其用。”话语间,听不出多少对伤员的关怀,更多的是对资源如何最大化利用的考量。

医疗人员对此也束手无策,各项生理指标检查均显示正常,他们只能给出保守的诊断:“身体机能完好,脑部也无明显器质性损伤,可能是距离爆炸中心太近,强烈的能量冲击及精神震撼,导致了意识层面的自我保护性封闭,也就是深度昏迷。如果长期无法自行苏醒,恐怕需要寻求更擅长精神领域治疗的稀有医疗系异能者介入了。”

星佑旁边床位的皇天羽,恰在此时悠悠转醒。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模糊聚焦后,竟惊喜地发现,沐寒香就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冲淡了身体的虚弱与疼痛。

沐寒香微微垂着眼眸,神情专注地凝视着怀中。那里,一只通体雪白、毛发蓬松柔软的小猫,正乖巧地蜷缩着,发出细微而满足的呼噜声。病房内的空调维持着舒适的温度,略有些暖意,然而沐寒香却依旧穿着严谨的高领银灰色套装,将脖颈与手臂包裹得一丝不苟,全身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禁欲气质。她周身仿佛自然散发着一种寒意,使得那份惊心动魄的美貌,也如同冰雕雪琢,只可远观,不敢亵渎。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即便在注视爱宠时也带着惯有的疏离。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冰美人,冷美人。寻常男子或许会望而却步,但皇天羽却偏偏为她这份独一无二的冰冷与强大深深着迷。

最初,这桩婚约仅是两大贵族家族为了巩固联盟、谋求利益最大化的产物。皇天羽自幼便知自己有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却从未放在心上。作为皇天家族年轻一代中异能天赋最出众、实力最强的继承人,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那纸婚约的女主角是谁,于他而言并无区别。他强大、骄傲,起初对那位被家族安排的未婚妻,甚至带着几分不屑。联姻是责任,他只需遵从。

直到他进入A级基地,在一次科研部的视察中,见到了那个如同冰川女神般降临的女子——沐寒香。她的强大令他折服,她的冷漠令他感到挑战,她的疏远让他觉得她与那些围绕在他身边、莺莺燕燕的贵族小姐截然不同。几乎是一瞬间,他不可自拔地沦陷了。他幻想着,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变得更强,就能与她并肩,甚至将她那冰冷的外壳融化,让她在属于自己的怀抱中,展现出柔软依赖的一面。强大的女子固然令人倾心,但若能征服这等女子,让她归于自己的羽翼之下,那才是男人极致的成就与美满。

当他得知,这位让他魂牵梦萦的冰美人,竟就是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时,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几乎让他忘记了呼吸。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沉重一击。当他怀着激动与期待去求见沐寒香时,屡屡被拒之门外。最终,他不得不搬出“未婚夫”的身份,才勉强获得了一次短暂的会面。而沐寒香见到他,没有任何寒暄,只是用那双冰眸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淡漠得没有一丝涟漪:

“只是一纸缺乏感情基础的婚约,皇天先生不必过于在意。”

皇天羽急切地倾诉自己的爱慕与追求之意,甚至说出了“想要守护你”这样在他看来已是极致深情的话语。然而,沐寒香只是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嘲讽,却比任何嘲讽都更令人难堪,她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皇天羽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除了那些地位更高的掌权贵族,从未有人如此轻视过他。他愤然离去,独自消化了几日,却发现脑海中沐寒香清冷的身影不仅没有模糊,反而愈发清晰。她的强大,她的美丽,她的难以征服,都像是最致命的毒药,让他欲罢不能。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他皇天羽!

他爱她的冷漠与高傲,这份独特深深吸引着他;可他也憎恶她的冷漠与高傲,尤其是在自己这个“未婚夫”面前。他始终认为,两家势均力敌,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何沐寒香就不能为他稍稍放下身段,展露一丝属于女子的温顺?

他曾发狠心要提升实力,坚信只要力量超越沐寒香,就能让她正视自己,让那纸婚约成为现实。可惜,他远远低估了S级,尤其是二S级的鸿沟,那并非仅靠努力就能跨越。

而沐寒香,已凭借自身实力,登上了科研部副部长的宝座,地位仅次于曲酌靖,权势滔天。她的家族,甚至开始婉拒皇天羽的拜访,一句“沐小姐公务繁忙”便轻易打发。他的家族反而不断施压,让他“好好巴结”这位未婚妻。

巴结?多么侮辱性的词汇!有时皇天羽气得真想撕毁婚约,可转念一想,沐寒香本就对他无意,撕毁婚约岂不正中她下怀?这纸婚约之所以还能存在,并非因为沐寒香的态度,而是皇天家族尚存的势力,以及两家表面维系关系的需要。对于已是二S级强者、完全掌控自身命运的沐寒香而言,这婚约早已名存实亡。

他渴望沐寒香折服于自己,可每次面对她时,感受到的却是自己那不堪一击的卑微。

此刻,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便能看见她坐在身侧,皇天羽心中涌起一股失而复得的微弱暖流。千言万语在喉头滚动,最终却未能吐出。连续昏迷数日,仅靠营养液维持,他身体极度虚弱,脸色苍白,实在禁不起任何打击了。

沐寒香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欣喜,心中微叹,再次确认,此刻摊牌,为时过早。

“喵——”怀中的小白猫似乎被窗外飞过的鸟影惊动,不安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软的叫声。这声猫叫立刻牵动了沐寒香所有的注意力,她低下头,伸出微凉的、如玉般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摸着猫咪的背脊,动作娴熟而充满怜爱,周身那冰冷的氣息似乎都融化了一瞬。

这细微的差别,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皇天羽的心房,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与刺痛。她对一只猫尚能流露出如此温柔,为何独独对他,吝啬到连一个温和的眼神都不愿给予?

小白猫在她温柔的抚慰下,很快重新安静下来,软软地趴伏着,像个雪白的毛团,乖巧得令人心醉。

沐寒香重新抬起眼眸,目光落在皇天羽身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与疏远,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柔和只是幻觉。“等你身体恢复好些,我们谈一谈。”她的语气公事公办,不容置疑。说完,便抱着猫站起身,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渐行渐远,没有留下一丝可供挽留的余地。

谈?谈什么?谈家族生意?还是谈她突然回心转意,爱上了他?皇天羽在内心自嘲地冷笑,这根本不可能。沐寒香要谈的,只可能是那纸早已形同虚设的婚约——取消它。

巨大的无力感与恐慌攫住了他。皇天羽猛地抬手,用手背狠狠捂住自己的眼睛,试图阻挡外界的光线,也试图压下眼底翻涌的狼狈与痛苦。

自那日后,皇天羽一旦能下床活动,便几乎住进了虚拟训练室,疯狂地投入S级关卡的挑战,用一次次惨烈的“死亡”来麻痹自己,同时也固执地回避着与沐寒香可能发生的任何接触。

沐寒香依言找过他两次,均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她似乎从来就不缺乏耐心,也从不强求。

如今,整个医疗区,只剩下星佑一人,依旧沉睡在无边的黑暗里,仿佛被遗弃在时间的角落。

……

星佑的意识,仿佛漂泊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燃烧海洋。炽烈的火焰舔舐着虚无,却感受不到灼痛,只有无尽的混沌与迷失。两颗虚幻的心脏,一顆鮮红如血,一顆漆黑如墨,悬浮在他意识周围,以某种古老的韵律同步搏动着,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响。他就这么茫然地站在这片火海中央,呆呆地听着这双重奏般的心跳,任由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一株形态奇异、通体透明、枝干苍老虬结的古树虚影,悄然出现在这片意识火海中。它的出现,仿佛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星佑记忆深处被尘封的一角,将他强行拉回了围剿战场那惨烈的终末时刻——

当他被火鸟扇倒在地,近距离对上那双血色的眼眸时,他分明从中看到了远超野兽本能的情感波动!那不是纯粹的杀戮**,而是交织着悲怆、决绝、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母性光辉?

魔兽的眼中,不是应该只有混乱与杀怒吗?为何会充满了如此人性化的悲切?

当火鸟发出那声贯穿灵魂的啼鸣时,他体内的红色心脏疯狂跳动回应,而他,竟清晰地“听”懂了她以生命传递的信息,那是一个母亲泣血的哀求:

“孩子……请你……帮帮我……带我的孩子离开……让她们……穿过那片围墙……”

他还在为魔兽竟能传递如此清晰的意念而震惊时,异能者的攻击已然如雨般落下,他被火鸟用最后的力量推开,险险避过。

此刻,在意识的回溯中,他才恍然明白,火鸟的虚弱,并非受伤或疾病,而是因为她刚刚经历了分娩,在生死边缘徘徊,耗尽了大部分力量。若是全盛时期的S级魔兽,这些A级异能者绝非对手,但她深知,拖延下去,引来科研部的顶尖力量,她与孩子都将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星佑的意识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仿佛整个灵魂都被冻结。大脑乱成一团糨糊,无数念头冲突碰撞。他回忆起自己冲进山洞,那两只小火鸟微弱的、如同婴孩哭泣般的“啾啾”声,在他耳中自动翻译成了最无助的哀求。他不知道异能者发现它们后会如何处置——是当场格杀,还是带回科研部作为研究样本?他也不知道,这两只流淌着S级魔兽血脉的幼崽,未来是否会成长为危害人类的恐怖存在。但在那一刻,在生死一线的战场上,他眼中看到的,仅仅是两个刚刚降临世间、纯洁无瑕、需要庇护的新生生命。

当他抱着它们被那只伤痕累累的魔兽发现时,心中充满了恐慌。他不怕自己被攻击,只怕这两个脆弱的小家伙受到伤害。然而,那魔兽的眼神……没有凶戾,只有一种近乎庄严的决绝,它叼起他的衣领,用残存的生命力,助他攀登绝壁。

火鸟已然油尽灯枯。星佑记得自己站在墙顶,看到屏障外聚集的魔兽中,有一只始终在空中焦急盘旋,目光紧紧锁定他怀中的幼崽,充满了人性化的焦灼与期盼。它的眼瞳,清澈而充满情感,与寻常魔兽那疯狂的血红截然不同。

也许是冥冥中的怜悯,那柄神秘的冰剑撕裂屏障,给了他送出希望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将包裹着幼鸟的外套递出,看着它们被稳稳接住。

魔兽们带着幼崽离去前,那回望火鸟方向的、深沉而悲戚的眼神,深深烙印在星佑的意識里。

当他赶回战场中心,看到的已是火鸟浑身浴血、被重重围困的绝境。那双曾经傲视苍穹的眼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穿越混乱的战场,与他对上……

然后,便是那场吞噬一切的、绚烂而残酷的爆炸强光……

“啊!”星佑猛地从病床上弹坐起来,额头上布满冷汗,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中充满了未散的惊恐与迷茫,怔怔地望着四周纯白而陌生的病房环境,一时间,竟分不清哪边是血火的现实,哪边是昏迷的幻境。

“魔兽没有理智,异能者最大的使命是消灭魔兽。”这是自他觉醒异能起,便被灌输的、不容置疑的信条。然而,亲身经历了围剿场的一切,亲眼见证了火鸟那充满智慧的决断、悲壮的母爱,以及那些魔兽近乎殉道般的守护……他对这根深蒂固的信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质疑。可是,这是被所有人、被整个社会体系所认可的铁律,他一个人的怀疑,又算得了什么?除非是他自己疯了,否则……就是这个看似稳固的世界,在某处隐藏着惊人的疯狂。

“你醒了。”

身侧传来熟悉的、带着一丝冷冽磁性的声音。星佑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看到夜无眠不知何时已站在床边,那双已恢复成深邃金色的眼瞳,正平静地注视着他。

星佑从混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声音因久未开口而异常沙哑干涩:“这里……是哪里?我睡了多久?围剿场那边……”剩下的问题卡在喉咙里,他无法问出口。那场毁灭性的爆炸,火鸟与那些守护她的魔兽,绝无生还的可能。这个认知让他体内的红色心脏再次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夜无眠没有多言,转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到星佑手中,然后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语气平稳地陈述:“这里是A级基地的医疗中心。你昏迷了七天。围剿场的魔兽,已确认全部死亡,参与行动的异能者,无人阵亡。”

这对异能者阵营而言,无疑是最好的消息。但对那些魔兽呢?对星佑而言呢?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空茫的悲凉席卷而来,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手边的白色被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瞳微微收缩,脑海中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激烈交锋,最终化作一片虚无的空白。

夜无眠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继续说道:“稍后会有人送来流食,你需要尽快恢复体力。另外,曲部长托我带话,科研部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星佑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无力地靠回枕头,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所有的思考能力都随着那场爆炸一同湮灭了。

之后,自然会有专业的医护人员来照料星佑,凭借强大的医疗异能,他身体上的创伤会以最快的速度愈合。夜无眠并不担心他的生理状况,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内心深处正在酝酿的心理风暴与信仰危机。

或许,这才是星佑被选为“世界之子”的真正原因所在。皇天羽与秦桑所纠结的,不过是人类内部阶级的矛盾与纷争,这在致力于推动世界根本性变革的“世界意识”看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疥癣之疾。它真正在意的,是那横亘在异能者与魔兽之间,看似不可调和,却可能隐藏着惊世真相的终极矛盾。

夜无眠的金色眼瞳深处,仿佛有漩涡在缓缓转动,吞噬着一切疑点与谜团。自从那场爆炸后,他眼中偶尔闪现的紫色已彻底隐去,恢复了原本的色泽。然而,他的思维却运转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迅速。这个世界的真相,远比他最初预想的要复杂、深邃得多。他一定,还忽略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环节。

……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

冷倾辞在经历了一番痛彻心扉的悲伤后,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已只剩下破釜沉舟般的毅然与决绝。对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除非死亡降临,否则世间再无任何力量能够阻挡她的脚步。

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冷冽如刀:“打入科研部内部的安排,进行得如何了?”

身旁,一名面容稚嫩、眼神却异常沉稳的年轻男子恭敬回应:“回禀小姐,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有夜长官暗中提供的便利与身份掩护,进展颇为顺利。”

“很好!”冷倾辞满意地颔首,随即,她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秀眉微蹙。屏障的坚固程度她心知肚明,当时小姨已是强弩之末,绝无可能自行破开屏障。而当时在场的那些人中,除了实力深不可测的夜无眠,她想象不出还有谁具备如此能力。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年轻男子,沉声问道:“那两只小火鸟……是否是夜长官出手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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