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年3月的北京航天城，指挥中心的空调开得很足，林夏却觉得后颈发凉。她盯着全息投影里“方舟七号”的航行轨迹，蓝色光点正以0.3倍光速向半人马座α星系移动，尾焰在虚空中划出淡白色的尾迹。
“探测器已进入半人马座α星系。”工程师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光学望远镜捕捉到‘海沫’的表面特征：30%覆水，大气成分与地球高度相似——氧气21%，二氧化碳0.04%，甲烷0.0001%……和地球环境几乎一模一样。”
林夏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叩。她调出“海沫”的光谱数据，与地球史前遗迹的坐标叠加时，屏幕突然弹出一行猩红的警告：“信号干扰，数据异常。坐标偏移值： 17.3角秒。”
“怎么回事？”她皱眉。
“探测器的量子通信模块被篡改了。”技术员的声音带着慌乱，“有人在我们发射前植入了病毒，修改了‘海沫’的坐标参数。现在接收到的光谱数据，是经过扭曲的。”
林夏的心跳加速。她想起三个月前在摩亨佐·达罗遗址发现的青铜残片，上面的符号与“海沫”同步轨道的环状装置完全一致；想起奥克洛铀矿里那只机械触须上的螺旋纹，和卡卢加螺丝的刻痕分毫不差。这些线索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有人在刻意掩盖“海沫”的真实面貌。
“启动备用方案。”她果断下令，“释放无人子机，直接采集‘海沫’的海洋样本。”
三架银色的无人子机从“方舟七号”腹部弹出，像三只金属蝴蝶扑向目标。监控屏上，子机的摄像头传回实时画面：淡蓝色的海洋泛着粼粼波光，云层中浮现出与地球相似的城市轮廓——尖顶的塔楼、环形的广场、蜿蜒的街道，甚至连路灯的形状都和人类城市的路灯如出一辙。
“检测到有机分子！”子机A的声音传来，“质谱仪显示，分子结构与地球海洋中的浮游生物高度相似！含有叶绿素a、蛋白质片段……”
“子机B，采集水样！”林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收到。水样成分分析完成：96.5%是H?O，其余为钠、镁、钙等矿物质，与地球海水几乎一致！pH值7.4，适合人类饮用！”
林夏的手指悬在操作台上。她想起陈教授临终前的话：“当螺丝、反应堆、玻璃遗迹的坐标连成线，你会找到答案——但小心，他们会在路上杀了你。”此刻，“海沫”的环境数据与地球如此吻合，难道真的是“第二家园”？
“警告！遭遇未知物体！”
子机C的警报声撕裂了平静。监控屏剧烈抖动，画面里原本晴朗的海面突然暗了下来，一片阴影从云层中坠下。那阴影呈碟形，直径约500米，表面覆盖着青灰色的氧化层，边缘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最诡异的是，它的底部刻着与“海沫”同步轨道环状装置相同的星图——三个交叠的圆环，中间是个“Ω”符号。
“推进器失效，正在坠落！”子机C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距离‘海沫’地表100公里……50公里……”
林夏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她调出子机C的热成像图，碟形飞船的表面温度正在飙升，从-200℃骤升至2000℃——这不是自然现象，是某种能量武器在启动。
“它们来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指挥中心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林夏看见全息投影里，“海沫”的光谱数据正在疯狂跳动，原本吻合的坐标参数像被橡皮擦过，变成了一串乱码。
“病毒扩散！”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哭腔，“量子通信模块被完全控制，我们和子机失去联系了！”
林夏冲向主控台，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她调出“方舟七号”的备用能源系统，试图启动紧急牵引装置，但所有指令都被系统拒绝。屏幕上跳出一行血红色的字：“欢迎来到播种者的课堂。人类，你们还没准备好。”
“谁在说话？！”林夏吼道。
“我们是播种者。”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十亿年前，我们为了保存文明火种，向宇宙播撒‘星种’。地球是其中最成功的一站——你们的猿人祖先触摸过卡卢加的螺丝，直立人在奥克洛的陶片上留下了螺旋纹，5000年前的祭司将星核碎片封存在玻璃里。你们的每一次探索，都是在唤醒沉睡的火种。”
林夏的颈间螺丝坠子突然发烫，烫得她皮肤发红。她扯下坠子，发现两半合二为一后，在桌面投射出一道蓝光。蓝光与“海沫”的光谱数据重叠，显现出一行文字：“当玻璃融化时，真相将重见天日。”
“那是什么？”她指着屏幕上的碟形飞船，“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因为你们还没学会分享。”声音变得冰冷，“十亿年前，我们的母星阿斯特拉因战争崩溃。我们将文明的火种分散到宇宙各地，却总有些文明试图独占这份力量。他们篡改历史，抹除痕迹，甚至杀害像陈垣这样的发现者。现在，轮到你们了。”
林夏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吴发来的消息：“林姐，我在摩亨佐·达罗的废墟里找到了安德烈的定位器！他的最后坐标在……在海沫星的同步轨道上！”
她猛地抬头。指挥中心的监控屏上，“海沫”的光谱数据突然稳定下来。碟形飞船的阴影笼罩了整颗行星，表面的氧化层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的金属本体——那是一艘标准的播种者星舰，底部的星图正在发出幽蓝的光。
“林博士！”工程师突然指向屏幕，“‘方舟七号’的导航系统被篡改了！我们现在正朝着碟形飞船的方向移动，而不是‘海沫’！”
林夏的心脏漏了一拍。她调出“方舟七号”的航线图，发现原本前往“海沫”的红色轨迹，此刻正指向碟形飞船——那是播种者的陷阱。
“启动反推引擎！”她大喊，“切断所有外部控制！”
“不行！”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绝望，“系统被锁死了！他们……他们在模拟我们的指令！”
林夏的目光扫过指挥中心的玻璃幕墙。夜空中，“海沫”的蓝光与碟形飞船的光芒交相辉映，像两盏巨大的探照灯。她想起陈教授视频里的最后一句话：“当螺丝、反应堆、玻璃遗迹的坐标连成线，你会找到答案——但小心，他们会在路上杀了你。”
此刻，答案已经揭晓。播种者从未离开，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而人类，正在用70万年的时间，完成这场跨越亿万年的考试——考试的内容，是如何在黑暗中寻找光。
“林博士！”小吴的声音再次响起，“安德烈的定位器显示，他在海沫星的同步轨道上留下了一个信号！内容是……”
“是什么？”
“他说：‘玻璃即将融化，星核即将苏醒。我们留下的最后一道门，在海沫星的同步轨道上。那里有我们的母星备份，有能治愈宇宙所有创伤的技术。但记住——文明的力量，不在于占有，而在于分享。’”
林夏的眼眶湿润了。她看向窗外，碟形飞船的阴影正在消退，“海沫”的蓝光重新占据主导。她的颈间螺丝坠子不再发烫，而是与“海沫”的光谱数据同频共振，在她掌心投射出一道温暖的光。
“启动备用引擎。”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们要去海沫星。”
“可是……”
“没有可是。”林夏打断技术员，“人类不是播种者的棋子，我们是自己的主人。如果他们想教我们分享，我们就用行动证明——我们早已学会。”
指挥中心的灯光重新亮起。林夏按下发射按钮，“方舟七号”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她望着监控屏里逐渐清晰的“海沫”，仿佛看见无数个身影在云端挥手——那是卡卢加的螺丝匠，是奥克洛的祭司，是摩亨佐·达罗的工匠，是所有在时间长河中留下痕迹的“播种者”。
而在100光年外的半人马座α星系，“海沫”星的海洋正泛起粼粼波光。浪花中，一枚银色螺丝缓缓沉入海底，表面的螺旋纹与地球的星图完美重合。螺丝的内部，藏着一个微型的星核，正随着“方舟七号”的接近，发出越来越亮的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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