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正主抛弃，但九哥应援组秉承“来都来了”的中华传统，到底在杭州多玩了两天，不仅游了西湖，还去了乌镇。
疯玩几天回到帝城，几人又累又蔫，散伙饭都没吃，就原地解散，各回各家了。
龙浩一觉睡到晚上十点，饿得前胸贴后背，去老爸老妈的房间要吃的，房门紧闭，老妈一句“睡了！”，门都没给他开。
龙湖心疼自己三秒，打开微信在小群里艾特所有人，一句“大王集合”，当即收到全员响应。
沈旭和曲小玲除外——
帅哥鉴赏大师：姐妹儿要补觉，你们多吃点嗷！
至于沈旭，沈旭压根没搭理，他正在夜跑，已经跑了三条街，穿了两条胡同，距离十公里的目标还有三分之一。
途经十中大门时，他跑进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水，刚拧开喝了一口，郝亮的电话打了过来：“嘛呢？”
“跑步。”沈旭说。
“大王烧烤！”
“不去。”
“你他妈——”
“挂了。”
沈旭走出便利店门口，站在路边行道树下，缓慢而小口地喝完一整瓶水，然后扔掉空瓶，继续迈开腿跑起来。
从这里跑回出租屋，刚好完成今日的夜跑目标，然后洗澡、睡觉，以饱满的姿态迎接第二天毒辣的太阳。
计划很完美，但沈旭的应援团并不打算放过他。
刚跑到出租屋那条巷子的巷口，沈旭猛地刹住步子——
龙浩跟李鹿鸣勾肩搭背，郝亮挂在陈志胳膊上，四个崽种跟门神似的，堵住了他回家的路。
“九哥哎——！”四人齐刷刷一声喊。
沈旭太阳穴直跳：“操……”
“在杭州抛下哥几个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吧，”郝亮笑嘻嘻地走过来，“别的不说，大王请顿宵夜不过分吧。”
“……我先上楼洗个澡。”沈旭说。
“哥们儿，你这不是刚洗过嘛，”龙浩凑过来嗅了嗅，鼻子快怼他身上了，“沐浴露的香味还在呢。”
“你是狗么。”沈旭耷着眼皮，因为唐一秋的事，他现在看龙浩极度不顺眼。
龙浩啧啧两声：“急了。”
“九日又没说错，你可不就是狗鼻子嘛，”李鹿鸣力挺沈九日，“上回我早饭吃个韭菜盒子，临出门刷了三次牙，你个逼三米开外就闻到了，从早自习yue到晚自习，跟他妈揣上了似的。”
“说谁揣上了呢！”龙浩气急败坏，反手勒住李鹿鸣的脖子，把人拖到一旁制裁去了。
郝亮笑着看戏，胳膊怼了沈旭一下：“去吧，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多凄凉啊。”
“清净。”沈旭说。
“九哥……”陈志抿着嘴，垂在身侧的双手，按奈不住地直搓衣摆。
“去去去，你九哥肯定去，别哭嗷大志。”郝亮面不改色夸大其词，没等陈志反驳，又侧过脸凑近沈旭，眼里的笑意淡下去，声音压得很低，“旭啊，你别这样，你不能在韩兄那儿受了委屈，就把自己活成江心里的石头吧……”
沈旭转过头，垂眼看着他。
郝亮冲他呲了呲牙，再次笑起来：“哥几个还在呢不是。”
沈旭到底还是去了大王，裹着一身夜跑的臭汗，坐在烧烤摊露天的冷风机风口下，木然地看着“哥几个”大口撸串，大声闹酒。
大王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普通，泯然于南区一众烧烤大排档，所幸几年来坚持“加量不加价”，生意一直还不错。炎暑夏夜，烧烤更是宵夜首选，大王店里店外十来张小桌，坐得满满当当。
喝酒、吆喝、划拳，烤架蹿起火苗，肉串滋滋冒油，市井烟火尘嚣混着夏夜未退的暑气，沈旭忽然想到两个字——活着。
“奇了怪了……”龙浩从厕所回来，边走边看手机，嘴里嘟嘟囔囔。
“谁啊？”李鹿鸣拉开旁边的椅子。
龙浩一屁股坐下，扬了扬手机：“小糖糖，说好了要来，还说要跟我拼白的，临了又说不来了。”
沈旭坐在他对面，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干嘛，”龙浩莫名一哆嗦，“我惹你了？”
“没什么。”沈旭起身往外走。
“嘛去？”郝亮问。
沈旭边走边回答：“放水。”
他不确定唐一秋是不是因为他在这里，所以不想来，不过这样最好。虽然昨晚他没有把“绝交”、“再也不见”之类的话说出来，但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聪明如唐一秋不可能不懂。
从此不再往来，是他对唐一秋最大善意的容忍。
洗了手出来，沈旭抬眼就见郝亮手插兜倚在门口，一见他就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看着有备而来。
“你是真的八卦。”沈旭笑，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随手一个空心。
“这不关心你嘛。”
“我谢谢你。”
两人一起往回走，郝亮胳膊顶了沈旭一下：“说说呗，唐一秋又怎么你了。”
“他能怎么我。”沈旭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也是，这两年我早看出来了，你是真点儿铜墙铁壁，防御拉满，唐一秋也是真拿你没辙。”郝亮摇头，哼笑一声，“……也就韩兄了。”
那笑声透着讥诮和不爽，沈旭微微蹙起眉。
他知道这些年郝亮一直为他不平，替他不值，对韩星辰多少心存芥蒂。
很多时候，面对质疑或偏见，甚至恶意的指责，沈旭总会抱着爱咋咋的躺平姿度，懒得搭理，懒得解释，麻烦。
但此刻看到自己的朋友对韩星辰不算友善的态度，他心里既为难又心疼——为难跟郝亮的关系，心疼韩星辰被误解。
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郝亮，”沈旭停下脚步，表情郑重地看着郝亮，“韩星辰并不是故意失联，他去苏州也不是不告而别。”
郝亮眨巴眼，不明所以：“我知道啊，失忆了嘛。”
“不是……”沈旭摇头，又点头，心绪一时复杂，“他的确失忆了，但去苏州之前，他其实是找过我的。”
“啊？！”郝亮目瞪口呆。
“前年除夕夜，韩星辰给我打过电话，但那个电话被唐一秋接到了，他没有告诉我，还背着我把韩星辰拉黑了。”
“……操。”
“事实的真相其实是——韩星辰即使失忆了，也还是试着联系过我，即使知道自己当年被拉黑了，时隔那么久，也还是愿意来杭州看我比赛，给我加油打气。就连昨天他突然回苏州，也是被我给气走的……”
沈旭垂敛下眉眼，嘴角牵起淡淡苦涩的笑：“郝亮，你不要对他有偏见，他真的很好，真的，特别好……”
郝亮张了张嘴，把一句“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生生咽了回去。
午夜十二点，一件啤酒，二百串大肉，“哥几个”吃饱喝足，总算有那么点要收场的意思。
沈旭起身去结账，陈志不出意料又跑来跟他拉扯了一番。
重复的剧情上演太多次，沈旭已经麻木了。
“大志，”他按住陈志的肩，“如果下学期月考你年级排名进了前200，那我一学期的午饭你都包了，嗯？”
“真的吗，九哥？”
“真的。”
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陈志，沈旭扫码结账走人，如获大赦。郝亮追在后面说周末去河边游泳，声音甚至撵不上百米冠军的背影。
回到出租屋，沈旭第一时间直奔卫生间，沐浴露和洗发水打了三遍，确认身上的烧烤味悉数散尽，这才心满意足地关了水阀。
临睡前，沈晖发来了航班信息，并再次提醒他到时候准时接机。
沈旭顿时头疼火大，直接打了过去：“你是不是有病，我不会去接机的，等你回来了，我直接去家里找你。”
“我行李太多了。”沈晖声平语静地说，“你知道的，我腿脚不方便，拿不了重物。”
沈旭拧眉，心想又来了。
“……王叔呢？”
王叔是家里的司机，干了很多年，对沈家尽心尽责。再不济，老妈、沈南城的助理……他不信堂堂明煌大公子会落魄到没人接机。
“王叔请假回老家了，妈妈那天要去疗养院看爷爷，李特助跟爸爸去上海出差了，归期不定。”沈晖把沈旭说出口和没说出口的话，都给堵死了。
沈旭闭了闭眼，克制地说：“你可以打车。”
“沈旭，”沈晖的语气终于染上一丝愠怒，“你是要让我这个半残的瘸子，拖着一大堆行李去跟人抢出租车吗？”
沈旭呼吸顿住一小拍，后颈隐隐抽痛，像是从皮肤下揪扯出一根生锈的铁丝，他立刻联想到未来的某一天，沈晖跟老妈抱怨这件事时，背着所有人的视线，朝他投来的“你这个凶手”的怨恨眼神。
“小旭？”
“……知道了，我会去的。”
挂断电话，沈旭低下头缓了一阵，在手机里新增了接机的提醒事项。
*
一场来势如山倒的大病，抽丝抽了整整一个星期。
韩星辰连日来反复高烧，体温在38度上蹿下跳，他时而意志涣散，浑身乏力，时而胸闷气短，仿佛空气被烈日蒸发，愈加稀缺。
这一周，他每天挂水、吃药、吃粥，被流体和药片填满身体，直到又一个嘈杂喧闹的清晨，他缓缓睁开眼睛，忽觉灵台清明，通体舒爽，仿佛某些暗沉沉的东西，随着这场病的痊愈，从他身体里悉数褪去。就如同蛇蜕皮，不对，不够贴切，就如同达摩梦中点化，传了他易筋洗髓功，他感觉整个人焕然一新，看世界都饱和拉满，更加明亮清晰。
他跑去精神科，跟主治医生分享了自己的感受，医生转头带他去眼科测了一下视力，但很遗憾，他的视力不升反降，从曾经的5.2降到了5.0。
“少刷点儿手机，没事做做眼保健操。”医生笑了笑，顺便提醒他下次复诊的时间。
一路刮着眼眶，按压着睛明穴，韩星辰回到病房，刚好一套眼保健操做完，他从柜子里拿出背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陈勋去办出院手续了，温叔今天忙，没时间来接他出院，承诺做好大餐给他接风。
病床上的手机叮咚一声，韩星辰瞥了一眼，是条微信通知。他没管，东西都收好了，拉上背包拉链之后，才拿起手机点开来看——
林寒助理（罗）：亲亲，您的下次咨询时间是本周六下午三点，不要忘记了哦【愉快】
一副戴着猫耳朵发箍wink比心的口吻，韩星辰额角青筋一颤，想打人，因为“林寒助理（罗）”是个男的，还他妈是个身高185的肌肉猛男。
说到这个奇葩，就得先说林寒。
林寒是韩星辰的心理医生，今年而立，韩星辰对他的第一印象只有四个字：玉面狐狸。之后接触多了，评价降为两个字：水货。
而林寒的这个助理，姓夏名博容，是林寒带的研究生，韩星辰给他备注的括号里的“罗”，自然不是姓氏里的罗，而是海贼王里心脏海贼团船长特拉法尔加·罗的那个“罗”。原因无他，纯外形神似，尤其下巴尖那一撮小胡子，跟漫画里的人物原型几乎一模一样。
韩星辰怀疑夏博容是特拉法尔加深柜，但他坚称自己是骨灰级火影党。
聊天界面又跳出一条信息——
林寒助理（罗）：亲亲，收到请回复哦【害羞】
光看文字就已经恶心得挠心抓肺，韩星辰咬着后牙回过去一把菜刀，表示已阅，滚。
林寒助理（罗）：好的亲亲，周六下午三点，林医生会在诊所准时恭候您，祝您生活愉快，再见！【玫瑰】
奇葩归奇葩，做事倒是细致尽责，把林寒的工作安排得明明白白。
韩星辰忍不住把聊天截屏发给林寒，然后追过去一条语音：“赶紧给你们家夏博容涨工资，不涨不是中国人！”
林寒：拉黑他
韩半仙：【逼视】
林寒没有再回复，韩星辰也懒得再聊骚，手指一划，退出了聊天界面。
“小韩，可以走了吗？”陈勋办好手续回来了。
“走呗。”韩星辰背包甩到肩上，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他苦修易经洗髓功至大成的“悟道”之地，然后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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